“哎呀,那不行!你说你赶了一天的路,风尘仆仆的,怎么也得洗洗澡换身衣服,再说还是看病人,太邋遢不好。去吧去吧,收拾桌子,有我和你妈呢。快去,打扮的漂亮点儿。”
我嘴角抽搐的看着大姨,实在不明白打扮漂亮了给谁看?再说,坐在车里哪来的风尘仆仆?但拗不过二老的执意要求,只得回屋去找换洗的衣服。wWW.ΧìǔΜЬ.CǒΜ
冲个凉浑身清爽了不少,脑子也跟着清醒了。见新闻联播已经结束,我就想张罗着走,可还没等开口,反倒被大姨叫进了父母的卧室。
“大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见大姨一脸担忧,且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心头不由一紧。
“丫儿,大姨对你来说算不算客情?”
“您怎么能这么问?在我心目中,您跟我母亲没什么差别。”
“好,那咱们娘俩就掏心窝子的谈谈。丫儿啊,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一直都在担心小唐。若不是孩子太小经不起长途奔波,估计你也忍不了一个月。你说是不是?唉……别急着否定,大姨是过来人,再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刚才听亲家奶奶说了说小唐,感觉这小伙子很不错,对你也真用心了。虽说他年龄不大,但古语说得好,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家长在那摆着呢,自想孩子以后也难不了。尽管咱们跟他们家的条件有差距,但是你想想,像这种豪门大家毕竟是凤毛麟角,哪有那么多的门当户对?”
“大姨,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
“我知道你想说,关键是他母亲的阻拦。丫儿,事在人为,你若真正的下定决心,我相信没有人能左右了你的选择。她心高气傲,千方百计的阻拦,那是她的选择。可你别忘了,跟你生活在一起的是她的儿子,不是她。更何况,她也是位母亲,而且是非常在乎自己孩子的母亲的。既然在乎,就是弱点,好好沟通,结局未必像你想的那么悲观。”
我无奈的笑笑,对于林老大,早就没什么奢望了。大姨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略显失望的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丫儿,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额?您说!”其实不想,怕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再次动摇。只是大姨一直视我为亲生女儿,实在不愿令她失望。
“唉!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怕是你听烦了,我就简短的说说。最早先的时候,我在咱们庄的运输站当司机,要知道七十年代,女司机可是寥寥无几,咱们几千人的大庄只有两名,其中就包括我。所以在都是大老爷们的运输站里,我也算是罕见的小花了。呵呵……”
“那肯定追求大姨的人不少吧?”我好奇的问。
大姨含笑点点头,“倒是有几个,不过,那时心气高,庄里的根本看不上。我就特别羡慕那些有文化的人,无奈家穷,还是个女孩没钱供着上学,我就借课本自己看。可自学哪儿那么容易,幸好站里有个下乡青年,文化高,也挺有耐心的指点我。都是年轻人,一来二往的也就萌发出了感情。后来,政策放宽,他可以返乡了,我呢,自然而然也就跟着了。那时候的我们,就跟你和小唐一样,只是比你们还多了一项文化差异。去他家以后,他父母哥哥姐姐都瞧不起我,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可被人拐弯抹角的损,还不如指着鼻子骂,来的痛快。在庄里谁都高看我,而在他家被人踩在脚底下,如此大的反差我哪里受得了,所以没呆几天,就委委屈屈的回来了。”
“那个男人呢?”我问。
“他也追回来了,恳求我等他,给他时间想办法,我也同意了。起初还好,只是随着见面次数的减少,我就越来越不安了。直到有一天,他一个同乡来站里办事,不经意说到他家正操持给他定亲呢,说是一个单位的姑娘。我一听,五雷轰顶!面对他的背叛,以及周围人的闲言碎语,我死的心事都有了。家里人怕我想不开,就张罗着给我找对象。万念俱灰下,也许是出于报复心理,得知有人提亲,我见都没见,就一口答应了,而且还以最快的速度拎了结婚证。”
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姨又接着说:“等他回来找我,我已经结婚一个月了。原本他来,是想告诉我,他已经从家里搬出去了,也为我找了一份工作,他希望我们能一起白手起家的……”
“为什么不事先打个电话问清楚呢,或是直接去他家里。”我惋惜的望着大姨。
大姨无奈的摇头,“那时哪有电话,而他家,我也找不好。其实,主要还是意气用事,思想太极端,也太傲了。”
“那他定亲的事……”
“是他家人的一厢情愿,他也为此跟家人闹翻了。”
“哦,那后来呢?”我接着问。
大姨沉浸在记忆中,神情有些恍惚,“后来,他伤心欲绝的离开了,而我也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直至把左耳烧得失聪了。”
“唉!那你嫁的那个男人如何?”
“你大姨夫很老实,是个本本分分的庄稼汉,跟你父亲差不多。可我打从心里看不上他,说句不该说的话,刚结婚那会儿,他碰我,我都觉得恶心,所以即使生活在一起,我也没给过他好脸色,但他对我却是一味的包容。结婚那么多年,我说一不二,有好吃的、好穿的先想着我,农活全包着,回家还管做家务。”
“哦,这样也算不错。”我舒了一口气。
大姨苦笑,“是不错!只是我一直沉浸在曾经的悔恨中无法自拔,根本就没在乎过他的好,一直到他离世,才幡然悔悟。”
“啊?!”我惊讶的说不出话了,心里一阵绞痛。
“你大姨夫对我,就跟歌里唱的那样——有时候,宁愿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已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可惜啊……我明白的太晚了!”大姨垂下眼,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而我如鲠在喉,心中却是一片悲怆。那份蚀骨般的疼痛,勾起的又何止是大姨的记忆……
好半天,大姨才缓过神儿,喃喃的说道:“人活着,不能沉浸在过去的悔恨中无法自拔,更没必要为了未来患得患失,只有踏踏实实的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丫儿啊,在做每个选择之前,先拍拍自己的胸口,问问痛不痛,千万不要让悔恨附加,更不要奢望时间能抚平一切,要知道,不见阳光的伤口,只会溃烂,是不可能自愈的。你懂吗?”
我用力的点点头,竟然泣不成声了!
带着沉重的心情坐上了唐叔叔的车,因为沉浸在大姨的悲伤中难以自拔,所以根本就没有谈话的兴致。似乎唐叔叔也看出了这点,便很配合的保持沉默。幸好耳边音乐环绕,使气氛不至于太压抑。
一段不算长的路程,在我神游中结束,当到达目的地时,环顾左右,我不由愣住了,“咦,这不是唐林的公寓吗?难道他没在医院?”
“他现在的情况,不需要在医院了。”
“为什么?难道昏迷状态不需要监控吗?”我十分不解,可唐叔叔似乎并不想解释,只是淡淡一笑,道:“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去吧,我就不跟着了。”
“那谁陪着他呢?”
我的心思并没遮掩,所以唐叔叔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笑道:“放心吧,你阿姨不在,家里请了保姆。”
“行,我下去了!”不错!她不在倒是省了我不少的心思,否则起了冲突,被气晕了算谁的……
“等等,随心!”
刚落下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我扭回头,莫名的看向唐叔叔。
“随心,阿硕就拜托你了!还有……以前的事,叔叔向你说声对不起!”
我一怔,平静的心情激起了一片涟漪,但短暂的惊讶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唐叔叔,若没什么事,我先下去了。”故意不理会刚才的话茬儿,我神色如常的下了车,而且头也不回的走进公寓。
既然要感恩的活着,当然没必要再纠结过去,只是这不明不白的道歉,反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乘电梯来到唐林的公寓,站在门口好半天,才鼓起勇气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见到我似乎并不惊讶,并且极其热情的把我让进屋里。而我在短暂纠结过后,也客客气气的应付了几句,可心思早就不在此处了。
终于要面对最不愿见到的场面,心情沉重的难以附加,就连打开房门的简单动作,几乎耗尽了浑身的力气。
深呼吸,拼命的安抚自己,可当看到曾经那么健康的人,如今却毫无生机的平躺在床上,眼泪竟然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一步一顿的蹭到床边,瞧见那张苍白而憔悴的病容,前世的记忆猛然被揭起,仅存的理智也被瞬间瓦解。泪水就跟开了闸一样,尽管我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可还是压抑不住呜咽声。
原本身体只是轻微的颤抖,但随着心痛的加剧,似乎又把自己推向了绝望的边缘。无限的悲痛牵扯着周身的神经,就在我感觉自己的精神即将崩溃的时候,静躺在床上的人竟然一跃而起,一脸恐慌的将我拽进怀里,“心!你怎么了?心!”
惊呼声唤起了我一丝的理智,可当看清眼前的人时,脑子里嗡的一下,顿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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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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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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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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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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