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层的病房呢。”说完,江荣华无措的抓住了我的胳膊,“怎么办,江随心,爸尿血了,爸快不行了……肯定是肾摔坏了,要不就是肋骨折了扎伤了内脏。老天……我他妈的真嘴贱,为何要把你怀孕的事说吐露嘴了。这下完了,爸要死了,爸真的要……”
“你他妈给我闭嘴!”一忍再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待我还想挥拳相向的时候,唐林一把将我拽进怀里,“镇定!去看叔叔要紧。”
我的胸口急速的起伏,强压下的怒火,好似变成了一块儿巨石,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望着江荣华发红的眼眶,以及惶恐不安的眼神,骂人的话也被生生的咽了下去。
好半天,炸开的情绪才稍稍的收敛。怒视着江荣华,我一字一顿,且不容置疑的说道:“你给我听着,江荣华,咱爸肯定没事!若真是老天不长眼,我就算追到阎王殿,也一定将爸拽回来。因为我不准,你听清楚了吗?我-不-准!”
“恩恩……好……好!”
在我强硬气势的逼迫下,江荣华恍惚的神色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用手背胡乱的擦去眼角的泪水,孩子气的举动令我心痛不已。
挣开唐林的束缚,我走近江荣华,执起他的手,不由放缓了语气,“哥,别害怕,一切有我!”
“恩!我知道!我知道!咱们……去病房!妈……还等着呢!”我点头,三人一起朝病房走去。
登上二楼,最先看到的是采摘园的李经理,因为刚送父母去度假村的时候,就是由他接待的,所以多少有些印象。
江荣华说这次爸爸出事,多亏有李经理跑前跑后的安排,我听后连声道谢,而他反倒比我还客气。其实对于他的尽心尽力,我并不意外,毕竟与四海的关系在那摆着呢,料想他们也不会怠慢。
简单寒暄几句后,我疾步朝病房走去。
推门而入,见母亲正无助的站在床尾呜咽,我的心都碎了。“妈……我来了!”
“丫儿啊,你可……”母亲的话在见到我隆起的腹部时,生生的顿住了。
面对母亲悲愤的眼神,我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妈……对不起!”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气人啊!”
“阿姨,我……”
推开唐林,我心甘情愿的承受母亲举起的拳头,似乎若不这样,自己很可能会被心中的愧疚活活的压死。
只是母亲哪儿舍得打我,重重举起的拳头,轻的不能再轻的拍在我身上。那一刻,后悔与自责排山倒海般涌来,我情不自禁的抱着母亲失声痛哭。
错错错,一切都是我的错!为何不早些承认自己犯下的过错?为何非要等事情发展成这样,才姗姗来迟?为何一味的怕这怕那,而忽略了秉性纯良的父母对子女真挚的舔犊之情?为何……
越想越愧疚,眼泪犹如开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丫儿啊,快……甭哭了!妈知道……妈知道你心里也难受……甭哭了……哭伤身子就麻烦了……快去看看你爸……你爸他……呜呜呜……”本是安慰我,可一提起父亲,母亲也控制不住了。
“好……我不……不哭了……妈,你也别哭……爸肯定没事……你要相信……相信我!”抽泣的放开母亲,我心情沉重的走向病床里侧。瞧见父亲蜷缩着身体,脸色苍白的样子更令我泪水肆虐了。
“别这样!”唐林用力攥住我的手,在耳边轻声的提醒,而我又何尝愿意如此,只是情难自制啊!
仰起头,强迫自己冷静,不停的做着深呼吸,慢慢的,泪水终于有所收敛……
“丫儿,来了?”父亲虚弱的询问。
“是的爸,我来了!”慌乱的擦掉眼泪,我赶忙弯下身。
父亲收紧眉头,勉强的睁开眼,看了看我,无奈的长吁短叹,“丫儿啊,你……糊涂啊!”
“爸……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这句话没有重量,可是除了它,真的无言以对了。
“唉!现在再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坐下来……让你妈她们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哦,好!”我应声,抬眼看向母亲。母亲会意,拽着不情愿离开的江荣华,一起朝门口走去。
我随手拉个方凳坐在病床旁,刚要开口,只听父亲又道:“让唐同学也出去吧!”
“好!唐林,你去问问医生,我爸是什么情况,怎么现在还没开始治疗呢?”
“那你……好吧!”尽管不情愿,唐林还是走了出去。
见病房里只剩我们爷俩了,父亲挣扎着想坐起来,可刚一用力,就忍不住倒吸气,吓得我急忙凑了过去,“爸,怎么回事,哪里痛?”
父亲气喘吁吁的摇摇头,又蜷缩着躺了回去。
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真希望那份疼痛能转移到自己的身上,“爸,等你好了,就吊起来打我吧,哪怕……哪怕鞭子沾盐水,我也绝不喊痛!”
“呵呵……傻孩子,哪有这么混的父母……虎毒还不食子呢,我这……是走到太急忘了台阶……怪自己大意,怨不得……怨不得别人。”
我没吱声,心想:哪是走的太急,是气糊涂了还差多。唉!
“丫儿啊,你们的事……小华都告诉我,唉!何苦呢!”
我依旧沉默,想想自己,的确是自食恶果。但现在,却有些甘之若贻了。
“丫儿啊,我问你,离开那小子,你活了吗?”
“爸?!”呼吸一滞,不好的感觉扑面而来。
“什么都别说,你就告诉我活了吗?”父亲问的异常坚定。
因为良心,我无发搪塞,只得违心的点点头。
父亲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好,立刻让那小子走,从此……你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可是我们现在……”
“不用担心孩子……好歹都能拉扯活了。若是你不愿意,就……就跟他走吧!”
“爸!您什么意思?”我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声音颤抖的问:“难道你不要自己的闺女了?要将我逐出家门吗?”
“若是你钻死牛角尖,就只能……只能如此了!”
“爸 ̄”我几近于哀求,可父亲似乎下定了狠心,闭上眼不再看我了。
忽然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独立的山尖上。一边是陡峭的山坡,一边是断臂悬崖,前后都是绝路,我无所适从了。
沉默的气氛压得我喘不过气,从没想过一向好说话的父亲也有如此决然的一面,此时此刻,我真的不知如何应对了。
已经跟唐林说好决不放手的,难道又要食言吗?左右为难,老天,我该怎么办?
“怎么,还没想好吗?”
“您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坚决的反对吗?”我无力的问。
“原因很简单,那样的家庭,我们高攀不上。”
“可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什么年代也有贫富差距之分,你让我和你妈搬到度假村是有原因的吧?我无缘无故的下岗,也是人为所致吧?丫儿啊,爸虽然没见过世面,但爸并不糊涂……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后悔举家搬到市里吗?若是踏踏实实的在农村,我们仍能简简单单的活着……你奶奶或许也不会去世。现在可好,一家四口人,被迫分为三处,想见面都难……其实,我早就感觉事情不对劲儿了,好几次想问你,又觉得帮不上忙,反倒给你添乱。现在想想……肠子都悔青了,若是早就问了,你也不至于走到这种地步。丫儿啊……你们年轻人追求情呀、爱呀的,爸不反对,但也得根据实际情况来不是……再说那东西不能当饭吃,人啊,还是得脚踏实地的活着……唐同学的身份,在古代社会,就相当于皇宫贵族,大户人家出身;可咱们,中下贫农,仅是个普通老百姓……从古至今,不管两人多好,也过不去贫富差距的坎儿,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胳膊扭不过大腿……听说,听说唐同学因为和你在一起……跟家里人闹翻了……唉!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你们这事办的,理亏呀……丫儿啊,你不是糊涂孩子,好好想想吧……爸不逼你,但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熬不住……”
“爸,不许胡说!你肯定没事!”我生气的打断父亲的话,随即安抚道:“若是有事,医生肯定把呼吸机,心电图什么的给你带上了,而不是现在还干等着检查结果。”依照医生小题大做的作风,我敢断定父亲没有生命危险,再说李经理也说了,初步检查没大碍,就等着片子出来做最后诊断了。
听我这么说,父亲苍白的脸色有所缓解,只是额头还在冒着冷汗,估计是身体疼痛所致。我抽出纸巾想帮他擦擦,父亲却拒绝了,“不用,擦了还冒,就这样吧……丫儿啊,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
“听进去了,但是爸,您能容我好好考虑考虑吗?若是我现在答复你,估计也只是一时的搪塞。等我把事情想透了,琢磨通了,再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您看可以吗?”我一脸恳求的望着父亲,眼里不由自主的泛起了涟漪。wWW.ΧìǔΜЬ.CǒΜ
父亲无奈的叹气,刚要开口,病房的门却打开了。
见进来的是医生,我赶忙起身询问:“医生,我爸怎会回事?”
“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左肾里有一块儿比较大的结石,需要尽快做手术。”医生说的轻松,但表情多少有些凝重。
我眼神微闪,又避重就轻的问:“那我爸的血尿呢?”
“是被结石割破的,说起来病人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若不是从楼梯上滚下来,也不知道结石那么大了。放心吧,只要把结石取出来,身体就没什么大碍了,所以病人不必有心理负担,安心配合治疗就行了。”
“好!好!麻烦医生了!”父亲虚弱的道谢,脸上也有了一丝笑容。跟进来的母亲和江荣华更高兴的不得了,对于无法医治来说,做个手术实在不算什么了。
趁着母亲与医生说话的空挡,我拽着唐林走出了病房。
“唐林,你先回家吧,我想在这里陪爸爸。”
“不行,你现在这个样子能照顾人吗?”
“放心吧,照顾人的活儿,我妈肯定不让我插手的,而且刚才阿涛打电话说过来。这里是四哥的地盘,阿涛熟门熟路的好办事。”我随口扯了个谎。
见唐林神色黯然,我心里一阵刺痛,忙改口道:“其实最重要的是依依过两天可能要安排手术,我估计不能过去,就只能交给你照看了,别人我也不放心。还有小凡和家里,就拜托你了。”
“谈什么拜托,我是外人吗?”唐林一脸臭臭的横了我一眼,随后,又不情愿的说道:“要我回去,可以。不过,你必须得保证自己和宝宝的安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第一个通知我,听到没有?”
“好好好,知道了,趁着不是太晚,快走吧!到家给我报个平安。”
“恩,你也一样,一天早、晚两通电话,不要让我担心。按时吃饭,保证睡眠,还有……”
“行了,婆婆妈妈的,越来越不像你了。”
“是啊,心都不属于我了,我还能是我么?”
“切,花言巧嘴!”……
两人依依惜别,拌嘴的甜蜜却掩不住心中无法言状的悲伤。呆呆的望着唐林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强忍住的眼泪才夺眶而出,齿间的铁锈味蔓延出无限的苦涩,两世为人的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无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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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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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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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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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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