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非得这么着急,再呆两天等你身体恢复了,再走也不迟,反正也没什么事。”满是忧虑的迎上阿涛,面对他憔悴的神情,我心痛不已,真希望能为他分担一些。
“不用,我身体已经好了,东西收拾好了吗?把这个也放进包里吧。”阿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将手里的袋子递给我。
我接过来低头一看,忍不住的抱怨起来,“怎么买这么多盒点心?天热吃不了就浪费了。”
“没事,这些包装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只要不开封,放一个星期都没问题。你那么爱吃,多带点儿也无妨。再说林阳不是让你带些特产回去么,我问过了,这东西咱家那边没卖的。”
“理她干嘛,这家伙脑子缺根玄,没心没肺的!”忿忿的转身朝卧室走去,一想起林阳我就火大。临来前送我们到机场,竟然毫无顾忌的要我带些特产回去,若不是碍于阿涛他们在场,我真想狠她一顿。想一想,但凡是有脑子的人,谁会在这种情况下提出那样的要求。奔三的人了,思想简单的如同孩子。怪不得她母亲说什么也不愿自己的女儿进入家族企业,实在是明智。就依林阳的直线思维,别说得罪人了,就算安安分分的上班,也甭想顺顺利利的度过。更何况还有那如狼似虎的林家二姐妹,估计被生吞活剥了,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唉!这种大条的性格,若能分给阿涛点儿该多好。明明病病歪歪,情绪一直消沉,竟然还没忘记这件事。别的不说,就这事事挂心的性格,连我都替他心累啊……
收拾完东西,将行李箱拖到客厅。扫了一眼没见阿涛,不由自主的朝阳台走去。果然,还在吸烟,小小的年纪跟老烟筒一样,也不怕尼古丁中毒。
匆匆的脚步走到拉门前就停住了,眼前的情景令我莫名的哀伤。只见吞吐的烟雾模糊了阿涛萧瑟的背影,反而平添了一种无法言状的凄凉。周围的空气随着心情变得压抑,看着他在痛苦中挣扎,我的心犹如被捆绑在一起,一痛俱痛。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从孩提时,感受的第一份爱便是母爱,依赖的第一个人便是母亲。当依赖潜移默化的演变成爱,根深蒂固的扎在心里的时候,忽然,毫无心理准备的连根拔起,那份撕心裂肺的痛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如今,疤痕的记忆再次被挑起,得到的却是再一次的伤害,任谁不心寒?于平凡人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对自己反倒成了痴心妄想,这种心情我感同身受。可即便如此,身旁人的劝慰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伤的是自己,若想痊愈,也得靠自己。
错后一步,我本欲转身离开,可见阿涛吸完手中的烟,又抽出另外一根时,终于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夺走了他的烟,“吸烟不能消除记忆,只会伤害身体,这样做值么?”我忍不住训斥。
阿涛苦笑不语,红着眼圈儿仰望着天。
暗暗叹口气,到嘴边的话又被我生生咽下。那份坚强几经剥削,怕是早已薄如蝉翼了,我又何必再残忍的将它击垮。这就好比走泥泞小路,怎么过都有深陷泥沼的危险,与其犹犹豫豫,倒不如勇敢的冲过去,至少心里所承受的折磨会少一些。
默默无语的站了一会儿,我还是打算离开。可刚一转身,就被阿涛从身后拽住胳膊带进怀里。因为没有心里准备,我几乎是硬挺挺的撞到了他胸膛上,幸好是后背,若是正面相碰,以两人的身高差,怕是要‘两败俱伤’了。
被阿涛紧箍在怀里,尽管呼吸不是很顺畅,但我仍很配合的一动不动。因为在我看来,遭遇挫折的时候,亲人之间的肢体接触,胜过千言万语……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难道在她眼里,除了那个男人和钱,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呵呵……区区五万块钱,倒是让她煞费苦心了……不过,谁稀罕,谁他妈稀罕婊子挣来的钱!”阿涛犹如受伤的困兽般口不择言的低吼,其悲凉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愤怒。
感觉到颈部有液体滴落,令我胸口一阵紧缩,不由自主的翘起下巴,眼里的炙热总算没夺眶而出。心思百转千回,几经权衡后,我才缓缓的开口,“阿涛,还记得咱俩是因何相识的么?”
“……记得!那么挫的事……怎么可能忘记。”阿涛顿了一下才瓮声瓮气的回答,可能一时间无法适应我跳跃性的思维。
我不做解释,继续问:“若是那时,将这五万块钱给你,该是什么心情?”
“我并不是闲钱少,我只是……”
“我知道!”我打断他的话,“可是,对于一个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人来说,你指望她能给你什么?一封追悔莫及的忏悔信吗?还是抱着你嚎啕大哭,数落自己的种种不是?”
阿涛不吭声了,我顿了顿又道:“身为社会的小人物,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受到金钱的制约,人家大手大脚的采购,她却要为了生活精打细算,在这种环境下,你能体会到金钱对于她的意义吗?她走上那条路,估计也是在生活的重压下,做出的情非得已的选择。可即便这样,有那个男人在,她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太富裕,如此这五万块钱积攒下来该是多么的不易。”
“那又怎样?她莫名其妙的考验还不是我用钱砸出来的。更何况,我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假好心!哼!若能带走,这钱她怎么可能舍得留给我。狗改不了吃屎,还能指望她什么。”
“要按你这么想,她既然知道带不走,干嘛不在生前挥霍掉?干嘛还要点名道姓的留给你?阿涛,任性不是孩子的专利。小孩子打破了东西总会遭到大人的一顿责骂;可大人要是摔坏东西,你什么时候见他们责骂过自己?如今,人已经走了,你再去纠结过往的是非,已经没有意义了。你送了她最后一程,尽了孝心,这就够了。而她,也将自己仅有的积蓄留给你,不管方式如何,其用意也算是一种补偿。”
“补偿!用钱么?妄想!”
“那你要死去的人做什么?难道要她每夜托梦找你忏悔?”话一脱口,我就感觉自己太过激进了。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怎么可能收回。感觉到阿涛的身体因此而变得僵硬,我懊恼不已。
长舒一口气,抚平心中的波澜,我又柔声劝慰道:“阿涛,别把自己往死胡同里推了。你既然知道她自私,就应该学会知足,而且她的遗言里并未乞求你们谅解。她这么做无非是让自己好受些,而你又何必苦苦折磨自己呢?遗憾已经形成,任何补偿都不能将其抹去,扪心自问,你真的想看她死不瞑目吗?”
阿涛没有回答,但我知道他不忍。于是再接再厉,继续劝道:“释然吧,别为难自己了!曾经……有个自小被父母遗弃的女孩儿,她的童年与少年都在孤儿院度过的。经历了种种磨难后,她立誓要找到亲生父母,因为她怨,她不甘,她要惩罚那对将她生下来的男女。仇恨使她蒙蔽了双眼,也忽略了人生最简单的快乐。忽然有一天,当她幡然悔悟时,极端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眼睁睁的望着心爱的人为她心力交瘁、英年早逝……她恨不得一刀一刀的凌迟了自己……生她的人只是没有给她幸福的童年,而她却为此亲手毁了自己以及恋人的一生。可悲么?”
“那个女孩……是谁?”
“前世的我,以为一颗子弹能结束自己可悲的一生,不想,却有了重生的机会。”
阿涛沉默了,我抿抿嘴不以为然,也没指望他能相信。哪知,过儿一会儿,他竟然波澜不惊的问:“就因为这样,你才对亲情如此看重吧?”
“你相信?”我很吃惊,想扭头看看他是否在说谎,可阿涛似乎并不想松开手臂,我只得作罢。只听阿涛万分笃定的回答:“相信!因为你没有说谎的必要。再说这世上,只有你,我深信不疑!”
我一怔,道:“既然如此,就赶忙给我振作起来,把认识我之前的记忆全部删除。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的亲人也是你的亲人,不如你当我弟弟得了。”
“额?就算论大小,我也应该是你哥哥吧?”
“我是说心理年龄。”
“这也可以?我看还是算了!相较于舅舅,我还是比较青睐于干爸,没准儿什么时候,就能转正呢。”
“妄想!”
突来的吼声吓了我一跳,身后的阿涛放开我,反而闷声笑了。
“唐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听见开门声。”我惊诧的问。wWW.ΧìǔΜЬ.CǒΜ
唐林冷哼,横了阿涛一眼,将手里的东西丢到我怀里,“给你,四张头等舱的机票!”
“什么?头等舱?我不是特意强调经济舱么,你怎么……”
“别怪我,是姓候的死皮赖脸的要求,他说先斩后奏,你也没辙。”唐林很不仗义的将责任推给了阿涛。
我一听这个,更火了,点着唐林,咬牙切齿的问:“他说你就听,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他的话了?还有你……”我又将矛头指向阿涛,“不知道总统套房已经令咱家存款元气大伤了吗?怎么还这么毫无节制。很好,不把我这一家之主放在眼里是吧?那行,回去以后,你们钱包里最多只能装五百元现金,超一毛也得上缴,银行卡绑定我的手机号,看来不动真格的不行了。不把你俩像鸬鹚一样拴紧脖子,还真是不知道生活的艰辛。知不知道咱家一个月多少开销?知不知道你们……”我堵在阳台门口,摆出茶壶状的姿势,一一列举他俩的挥霍无度。原本相互拆台的两个人顿时傻眼了,无比哀怨的瞪着彼此,均是一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神情。
我强忍笑意,板着脸装出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心情却因为阿涛舒展的眉头变得豁然开朗。
心情好便有了兴致,数落起他们更加起劲了。两人想逃,碍于我死霸门口不敢硬来;想开口求饶,我根本就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其实,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训得他们产生‘花钱障碍’。一乱花钱脑子里就浮出我喋喋不休样子,从而起到闻风丧胆的作用。
只是我的打算还未完全施展,就被一脸焦急的小凡打断了……
“姐姐!姐姐!林阳姐姐的电话,听上去很着急的样子。”
“啊?哦,给我!”接过电话,刚喂一声,林阳那边就跟吃枪药似的,噼里啪啦的吼上了,“随心啊,你快点儿回来吧。咱们被东尼那王八蛋坑了,牛仔裤全是小码的,在南方都未必卖了,何况咱们北方了。不行,我给他退回去……”
“不要!我今天就回去,见面再说,别冲动,听到没有……”挂上电话,我疲惫的扶住额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多事之夏,啥时候是个头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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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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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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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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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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