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阳光异常灿烂的午后,裴柘中午有个饭局,和那些大老板喝酒喝多了,眼前景象都有点模糊。他坐在酒店大厅的休息区,给他的好哥们打电话,“喂?聂魄啊……嗝!下午的兄弟聚餐……我恐怕来不了了,我喝太多了,现在看什么都重影,嗝!不然我就不去了,你跟兄弟们说,钱我出,让他们开心玩。”
那边聂魄的声音像往常一样温润,“不来也行,不过你现在在哪儿?喝醉了不能开车,我正好开车在外面,去接你吧?”
裴柘歪倒在沙发上,笑骂道:“靠,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
聂魄笑着回击,“你误解我了,是我要去接女朋友,顺便大发善心接一下你。”
裴柘骂了他几句,报上自己地址,然后就昏昏沉沉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人在拍自己肩膀,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一张模糊的聂魄的脸。
聂魄将他扶起来,朝酒店外面走,“怎么喝成这样?”
裴柘骂道:“那群酒桶,我不和他们喝尽兴,哪来的合同签。这群只知道酒桌上装阔气的家伙,早晚有一天,我裴柘要比他们都成功,都——咦?你换车了?兰x基尼?”
聂魄点点头,将裴柘小心翼翼扶到车里,“是啊,别吐里面啊,不然我揍你。”
裴柘打了个酒嗝,皱眉问:“换就换吧,怎么是个红色的?”
聂魄在他另一侧坐好,眼神既温柔又有些无奈,“给她买的。”
裴柘自然知道这个“她”是指谁——聂魄那个矫情的要死的女朋友,他不由嗤笑几声,冷冷看着聂魄,“你就脑子犯浑吧,给那种女人买车,早晚有你后悔的一天。”
聂魄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喜欢她的女朋友,因此他对这种攻击女友的语言已经基本免疫了,只是很认真地说:“裴柘,你现在还不懂,等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就知道为她做什么都会觉得幸福。”
裴柘哈哈冷笑,“那老子宁愿一辈子遇不到。哎等等,这车就两座,一会儿她来了,你是不是要把我从车上扔下去啊?”
聂魄笑着摇头,“她还在购物,我先送你回家,再去接她。”
裴柘哼道:“亏你还有点良心。你要是为了那女人连兄弟都不管了,老子就跟你绝交。”
聂魄摇摇头,不继续跟他斗嘴了。
车开出去没多久,聂魄的手机忽然响起,裴柘晕晕乎乎靠在一旁,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是等通话结束,他发现聂魄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怎么了啊?她又跟你发脾气?”裴柘问。
聂魄没回应,那就是默认了,他把车停在路边,问裴柘,“有烟吗?”
裴柘从口袋里掏出烟扔给他,聂魄平时很少抽烟,除非心情烦闷才会靠这个舒缓情绪,而他心情烦闷的绝大部分诱因,都是因为他女友。
裴柘也点燃一根叼在嘴里,问他,“到底吵什么了?你不去接她了?”
聂魄把额头抵在方向盘上,长长叹一口气,“……去也没用,她不会见我。”
裴柘冷笑,“一辆车都换不来她一个笑脸,哎哟喂,你这爱情可真浪漫真幸福。”
聂魄没吭声,喉结上下滚动,看样子好像真很伤心。裴柘见状,终于不再嘲笑他,拍拍他后背说:“行了啊。哥们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一回,晚上……嗝!你和我一起去找咱们那些兄弟,好好地玩!那里什么漂亮姑娘没有啊,你放松一晚上,第二天醒来就不记得你女朋友是谁了。”
聂魄不吭声,重新坐好,扭头看向窗外,裴柘还想再劝他几句,突然,聂魄的眼睛猛地瞪大,然后二话没说就冲下了车,朝着街边跑去。
裴柘吓了一跳,心想莫不是他看见女朋友了?也晕晕乎乎下了车,就看见聂魄将一个倒在地上的姑娘抱了起来。裴柘的视线虽然还有点模糊,但也认出那个女的肯定不是聂魄女友,而且这姑娘衣服上怎么都是血啊?!
“你干什么啊?”裴柘扶着旁边一棵树,莫名其妙问聂魄。
聂魄扭头焦急地对他说:“这姑娘的钱被人抢了,还被捅了一刀,我要送她去医院!”
裴柘愕然地瞪大眼睛,挡住他去路,“等等,嗝!你没问题吧?管那么多闲事干嘛?你就不怕她讹上你啊?”
聂魄十万火急将姑娘放进车里,绕到车的另一侧,“讹上我我也不怕!命重要钱重要?你在这儿等我!医院就在附近我一会儿回来!”
“嘿,你——”裴柘的话还没说出口,聂魄已经开着超跑扬长而去了。
剩下裴柘郁闷地靠在大树上旁边,他实在喝得太多了,头有点疼,不知怎么就蹲在树底下睡着了。
而同一时刻,半昏迷状态的段蝶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坐进了一辆车里,失血过多让她觉得手脚冰凉,她感觉到有只温热的手捏了捏她的手背,“姑娘,你别怕,医院马上就到了。”
段蝶困难地扭头去看说话这人的脸,却因为虚弱的缘故看不太清楚,她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谢谢……谢谢你。”
“你别说话,别太费力气。”聂魄温柔地说。
段蝶无力地垂下头,看见他手腕上有一只黑色的表,上面的钻石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刺眼。就在她觉得自己快昏过去的时候,旁边的男人终于将她送进了医院手术室。
聂魄看这姑娘打扮普通,而且刚刚被抢了钱,恐怕支付不起手术费用,于是便帮她给了钱,却没有透露自己的姓名,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想救人而已。
他交完费,刚要回去接裴柘,手机忽然响了,是刚刚和他吵过架的女友又回心转意,聂魄不禁心花怒放,便给裴柘打电话,说:“裴柘,不好意思啊,真的不好意思,我……我得去接我女友。是这样,我刚刚救的姑娘还在手术中,你能不能过来帮我在这儿陪她一会儿,等她手术完没问题,你就可以走了。”
聂魄报上医院地址,电话那头传来裴柘带酒气的大骂,“靠,你把老子撇在路上就算了,现在还让我去帮你照顾一个陌生人,你做梦吧你!”
聂魄好脾气地说:“拜托你了,裴柘。我知道如果换做是你你肯定也会这么做的,手术费用那些我都付过了,只要她手术后没有大碍,你就可以走了。”
电话挂了,裴柘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凭聂魄对他的了解,他相信裴柘肯定会来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聂魄还是在医院门口等他。
而另一边,裴柘在挂断电话之后气愤愤地一拳砸向那棵大树,在心底把聂魄骂了几句,这才挥手不情愿地叫了辆出租,朝那家医院赶去。
他歪歪扭扭走到医院门口,看见聂魄在那里等他,便怒火冲冲瞪他一眼,不耐烦地说:“人在哪儿啊?”
聂魄告诉他手术室的地点,又叮嘱了好多话,裴柘挥挥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不要说了,快走吧看着你就烦。”
“好兄弟,谢谢你。”聂魄这才着急地去找女朋友了。
裴柘晃悠着来到手术室门口,躺在长椅上就睡着了,直到护士把他叫醒,“先生您是手术室里那位女士的家属吗?她手术结束,已经苏醒了,您要去看看她吗?”
裴柘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手术什么家属啊?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护士在说什么。说实在话,他并不想去见那个陌生姑娘,谁知道对方会不会讹上自己?但是好兄弟都交待了,他不帮忙实在太说不过去。再说了,他裴柘是谁啊,就不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讹自己。www.xiumb.com
于是裴柘跟着护士来到病房,头痛欲裂让他都没认真去看床上那张脸,只听到对方用虚弱的嗓音问他,“先生,是你……是你救了我吗?太谢谢你了,手术的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裴柘挥挥手,懒得和她多解释,“行了你没事了那我走了啊。”
那姑娘却拉住他的手,“等等,能请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还有你住哪里?我好把钱给——”
裴柘不耐烦地甩开她,“你烦不烦啊!谁要你的钱了!怎么,打听我姓名地址是想讹我吗?”
姑娘愣了愣,解释道:“不、不是的,我只是想——”
“我没空听你解释,再见!”裴柘没好气地走出病房,心想他这也算是完成了好兄弟交待的事儿了,唉,头实在是太疼了,不行,他得赶紧回家好好睡一觉。
医院病房里,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段蝶只觉得浑身无力,她实在还是有些虚弱。不过,被好心的人救了的温暖还是让她脸上带了一抹幸福的微笑。
刚刚那个人虽然有点不耐烦,但是她看见他手上的钻表了,他肯定就是救自己的人!肯定是!
段蝶不由用手捂住胸口,看向窗外,心想,是不是她从未谋面的爸爸妈妈知道她今天有危险,所以专门派了一个大英雄来拯救自己呢?
她幸福地闭上眼,在脑海中努力记住刚刚那个英雄的样貌,心想以后,她一定一定要找到他,然后好好报答他今天的恩情。
……
这段对于段蝶来说极其珍贵的记忆快速在她脑海中回溯了一遍,由于聂魄的忽然出现,记忆中那些曾经残缺不全的碎片,也因此而修补完整。
比方说在那辆车里时,她没能看清的他的脸;还比方说他说话时和裴柘截然不同的温柔嗓音,这一切都在告诉段蝶一个残忍的事实,那就是当年救了她的人,不是裴柘,而是眼前的聂魄。
而聂魄也很快证实了她的猜测,他显然没料到好哥们的女友见到自己的第一个问题竟然会是这个,不过还是很礼貌地回答,“呃……这么久远的事,不过你这么一问,我还真的有点印象,因为那天我和我前女友爆发了最剧烈的一场吵架……”
段蝶急切地摇头,脸色苍白如纸,“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想问,那天你有没有,有没有救过一个被抢了钱的姑娘?”
旁边的裴柘早就僵硬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聂魄愣了愣,说:“还真有这件事,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等、等一下,难道你就是那天被我救的人?”
聂魄脑海中尘封的记忆也同样被解开,他渐渐觉得面前这姑娘有些眼熟。他没有意识到周围的气氛都冻结了,笑了笑说:“不会吧,真的这么巧,我当初救的人是你?你怎么样了,现在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吧?”
面对他关切而真诚的询问,段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朝后退了半步,看聂魄的眼神完全不像在看英雄,而像是在看一个幽灵。
她闭了闭眼,僵硬地扭过头去看裴柘,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清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吗?”
裴柘发现他竟然不会组织语言了,“宝贝,你……你听我解释,其实我……”
“就算有,我也不想听了。”段蝶冷冰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抬起手猛地给了裴柘一个耳光。
周围的人顿时都惊呆了,餐厅里还在播放优雅的钢琴曲,可在这种气氛下听起来,竟然有种激烈的悲怆感。
有个兄弟第一个回过神,气愤道:“靠,你也太没大没小了,怎么能打裴哥!”他气愤地冲过来,却被脸色灰白的钱犷挡住了。
于是再没人敢上前一步。
段蝶、裴柘和聂魄三个人站在那里,仿佛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屏障,将其他人隔绝在外。
裴柘被那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冻在原地,半天都没法动弹。
段蝶那绝望而冷酷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
一向稳重大度的聂魄慌了神,“到底……怎么了?裴柘,说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发生什么。”段蝶每个字都像一把钢刀,狠狠刺中裴柘心口,“不过就是你的好哥们,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而已。”
说完这些,段蝶猛地转过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聂魄望着失魂落魄的裴柘,忍不住重重拍了他一下,“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裴柘像是被他这一下给拍醒了,他抹了把脸,掩去眼底的红色,转身朝着段蝶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166阅读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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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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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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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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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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