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
两个男人,一人在道旁,一人在车里。
车灯刺眼,两相对峙。
晚风吹过,树影婆娑。
男人,像是盯着猎物随时出击的狼,目不转睛,一动不动。
彼此都坚持着,像是一场耐心的比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繁城动了一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拧眉接听。
翟钧霖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但是能看到他凝重的脸。
他驱车上前,缓缓停靠在宋繁城身侧。
宋繁城见他过来,也三言两语结束通话。
翟钧霖从车内而下,朝宋繁城走去,朝他伸出手,“翟钧霖。”
“宋繁城。”
两人一如那日,交握了手。
却未曾似那日一般,立马松开,而是握着对方的手,面色如常,眸色如刀,暗自较劲。
风吹过,地上的斑驳轻轻晃动。
两个男人却是静如磐石,坚而不移。
半晌后,两人才松开手。
宋繁城看着眼前的翟钧霖,心中暗自咋舌,这个男人,如果被扔到部队,应当时一把好手,跟他拼个一二,他也指不定讨不了半分便宜。
“我不管你跟秦浅什么关系,但希望你清楚,她现在是有夫之妇。”
翟钧霖的手自然地垂在一侧,握了握手指,又松了松,有些发麻。
“在我们夫妻关系还保持着的同时,还请你们保持距离。对她,对你,都好。”
宋繁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说他跟秦浅是夫妻,就算两个人放一块,除了外貌上匹配以外,没有半点夫妻的感觉。
也许,也确实没有什么夫妻情意。
不然秦浅怎么宁可让秦初住在他这个相对陌生的人家里,也不带秦初回家住?翟钧霖,他随手搜了搜,嵘城翟家二少,家里少房间?肯定不可能。
可是明明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感情,怎么又还找上门来?
“我们之间是清白的。”宋繁城说了一句特别狗血的话。
“我说的是什么,你应该明白。”翟钧霖凝视着宋繁城,面色冷然,“不要说你到武警部队做医生是体验生活。武警部队那个小庙,怕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的。”
闻言,宋繁城心下一惊。
他虽然不曾掩盖他的身份和资料,但这些按规矩而言,也不是谁都能查得这么清楚的。
“你放心,我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宋繁城也不敢说太多,毕竟他也不知道翟钧霖了解了多少。但这次行动,翟钧霖是不知道的,他能笃定。
“不会对她做什么?”翟钧霖这句话像是在反问,又像是在自我咀嚼,风吹过,又听见他说,“那就是对秦初了。”
翟钧霖后半句话,并不是问话,而是很平淡的陈述语气。
宋繁城原以为翟钧霖是担心秦浅所以才来的,可是这句话一出,他暗骂自己竟然大意了——他是来试探的!
宋繁城没有回答,翟钧霖也没有想过非得要一个答案。
何况,他想要知道的,大概心中有点苗头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宋繁城,径直转身,绕过车头,打开了车门。
在坐进驾驶座前,宋繁城听见他说:“她很在乎秦初,对你也很信任。”
后话没有说,但是其实能够猜得出来。
别将之摧毁。
秦浅对他很信任?
宋繁城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照道理,秦浅不是那么容易相信一个人的人。怎么会信任他?
难道……他以前跟她见过?
莫名的,宋繁城脑海里浮现出那双总是入梦的眼眸。
……
翟钧霖回到湖州半岛的时候,秦浅已经回到屋里了。
透过门底的缝隙,能够看到里面偷泻而出的光亮。
经过秦浅门口的时候,翟钧霖瞥了一眼那门底的光,低低地骂了一句:“蠢女人!”
周一。
早晨。
翟钧霖坐到餐桌前,端起咖啡,抬眸扫了一眼对面的女人。
不看还好,一看,入眼的是一张憔悴疲惫的脸,那眼底的乌青,不是熬到凌晨三四点,是出不来的。
“昨晚上抢银行去了?”他喝了一口咖啡,看着女人问。
女人白了他一眼,闭口不言。
“今天别去公司了。”
秦浅吹了吹有点烫的粥,闷声说:“如果可以让我每天都不用去公司,今天我就在家休息。”
翟钧霖:“……”
跟他叫板很爽?
“吃完饭,坐我的车。”翟钧霖选择退步。
“我自己有车。”
秦浅的不配合,翟钧霖按捺住怒气:“怕你把车报废。”
“那也是花的我的钱,不用你操心。”
最终翟钧霖憋着一胸口的气,丢下两个字,“随你!”
吃过饭,翟钧霖一脸郁闷地出了门。
秦浅本来也没有打算开车,眼睛却是酸得有些厉害,不适合疲劳驾驶。伍九文学
命,她还是惜的。
不然秦初以后谁来照顾?
尽管她化了个淡妆,用遮瑕遮了遮,但还是一到公司就被于苒那个小姑娘给看出来了,“秦姐,你怎么了?”
她关心地问到,“怎么这么憔悴,昨晚上去抢银行了?”
听着这话怎么那么熟悉,跟翟钧霖说的一样!
秦浅:“……”
“没,昨晚上加了会儿班。”秦浅解释。
“加班?”于苒诧异,“我们部门还有什么需要加班的吗?”
“不是你说的吗,因为清闲,所以才有时间做自己的事。”秦浅笑道。
于苒立马恍然,点了点头。
“不过还是别太拼了。”于苒关心地说道,然后起身,“我去给你冲被咖啡。”
冲了一杯热咖啡回来的于苒,本来是想问,作为总裁夫人的她也需要这么拼吗?
可是吧,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咽下去了。
她本来就跟秦浅说过保密的,现在问秦浅,不就相当于打脸么?也就压下去了。
“怎么了?”秦浅接过咖啡说了声谢谢,问她:“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被识破,于苒讪讪地笑了笑,“就是觉得,比我富有那么多的你都还在拼搏,我有什么理由堕落。”
“我可不富有。”秦浅笑了笑,“都是维持生计。”
于苒有些不明,但是秦浅也没有解释,只是耸耸肩。
小姑娘也明白点到为止,没有追着打破砂锅问到底。
“秦浅。”一个组长走过来,将手里一份文件递给她,“一会儿市场部开会,你去把这个资料打印二十份,送过去。”
“我去吧,组长。”于苒起身,准备伸手去接,替秦浅解释,“她有些不舒服。”ωωω.χΙυΜЬ.Cǒm
“市场部那边说了要秦浅去的。”组长扬起手中的资料,躲过于苒的手,扔到秦浅跟前,神色有些不太好,“这回别连累我们!”
“我会好好做的。”秦浅整理好文件。
市场部。
说了要她去。
距离市场部开会还有一个小时,秦浅也没有什么事,就先去打印并分好了份,用回旋针订好。
秦浅知道,今天是一场必不可少的冲突,或者说是对她预谋的羞辱。
或许以前,她会选择忍受,但是现在,她觉得忍受退让都是没有必要的。
在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秦浅便先去了会议室,做准备。
实际上,这些也并不是一定要她们后勤部做的,每个部门的助理就已经够应付了。
在会议开始前,她准备退出会议室,却被市场部总监叫住,“你,去给大家准备茶水。”
秦浅看着那个男人嘴角噙着的笑意,浅浅勾唇,“好。”
她说的好,而非是。
只是一种答应性质,而不是上下级的服从命令。
男人脸色立马一沉。
她转身出去准备茶水,端着进会议室。
刚推开门,就迎面甩过来一叠资料,纸张纷纷扬扬而落,伴随着男人气愤的声音,“谁复印的资料!”
“我。”秦浅淡淡地开口,上前把茶水放到桌上。
转过头,看向男人,“请问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你竟然问我有什么问题?”男人一脸好笑又愤怒的神情,“资料都能复印错,还要你做什么?!”
“我……”
“我什么我?这点事都做不好,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进公司的!”男人扬声打断秦浅的声音,“你知不知道这个会议室,一会儿还有其他部门要用?就算现在找人去复印,我们的会议也没办法开了!”
“你知不知道这个会议对市场部,对公司有多么重要!就因为你,一个人!耽搁了整个部门的决策运营!”
男人在会议室一顿咆哮,最后双手“嘭”地一下拍在桌上,像是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再一抬头,他已经像是控制住情绪,也不再吼她,只是很平静地说,“现在,你收拾你的东西,滚出公司。”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
大家都屏住呼吸,像是如果呼吸打扰了这位生气的男人,可能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秦浅蹲下身,将那些纸张一张一张地捡起来,整理成整齐地一叠,放到桌上,“首先,我只是负责复印文件,把我拿到的资料复印多几份,仅此而已。如果你觉得还是出了错,无非两种情况,一、复印机自己成精了,更改了复印的资料;二,你们市场部给的资料本来就是错的。”
“这跟我工作做得好不好,没有丝毫的关系。”秦浅站在会议室内,面色如常,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让男人竟然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其次,你是市场部的总监,我是后勤部的人,你也并没有资格决定我的去留。”说话间,秦浅朝前走了一步,低高跟踏在安静的会议室,“嗒”的一声,清脆又清晰。
男人想到周五那天晚上的疼痛,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最后,你作为一个市场部总监,竟然幼稚低级到公报私仇,我也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进公司的。”
“什么公报私仇!你自己犯了错误,还要推卸责任吗?”男人面色有些发白,毕竟那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上周五,酒吧街,路旁边,我给了你一记过肩摔。怎么,总监,你忘记了?”秦浅轻声地问,虽然声音轻柔,可是那信息量,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上周五晚上,市场部聚会,确实是在酒吧街那边。
一时间,大家都起了看好戏的心态。
他们的总监,被一个后勤部……瘦弱的姑娘来了一个过肩摔,其中肯定有不得不说的故事!
唯有张允茜着急地叫了一声,“秦浅!”
她面色焦急,特别担心秦浅说出上周五她被男人骚扰的事,要是大家都知道了,以后她可还怎么在公司里呆啊!
“喝醉了酒,在大街上撒酒疯,影响市容。清醒了,在公司,公报私仇,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还一直呆在公司里的。还是说,公司秉承着慈善的出发点,所以对你算是一种救济?”
张允茜望着秦浅,一双大眼睛瞪得更大了,她从来不知道秦浅这般伶牙俐齿的。还这般能怼人!简直厉害死了!
“你……你……”男人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气得直哆嗦,“我开不了你是吧?我倒要看看我今天能不能开得了你这个后勤部的小职员!给我收拾东西,滚!”
“如果你能把我从公司开除,我会亲自过来跟你说一声谢谢的。”秦浅不怒反笑,朝他浅然一笑,“静候佳音。”
然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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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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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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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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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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