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住在紫云学宫僻静的角落,仅仅搭建了一间小木屋,布置简单的生活陈设,在这里一住便是四年。
庭前门外,偶尔有学宫弟子路过,见江迟生活如此闲适惬意,不禁大摇其头,心中默念:“修行之路争分夺秒,江迟却每日无所事事,难怪修为低劣,我得引以为戒才是!”
人的寿元有尽,修行之路却是无穷,但凡有雄心的修行者,除非遇到瓶颈,绝不会像江迟这般虚度光阴。
心中清楚他人所想,江迟却浑然不在意,他转过头,笑着对哑女说:“我打算,再过半个月,便破境。”
修士自低境界晋升为高境界,称破境。除去无修为突破为纳灵境,每一次破境都极其艰难。寻常修士每临破境,必然调理身心,蕴养心性,多番准备周全,方才小心翼翼进行。
若有旁人,听江迟将破境说得如此轻巧,一定会笑其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
哑女郑重地点点头,随身取下一张素白笺纸,一支炭笔唰唰写,字迹娟秀:“再有半月,我也修行!”
学宫人皆知,哑女仅仅为一介侍女,随江迟入宫时,更被检测为万中无一的杂灵根,终身只能做凡人。念及学宫其他学子,侍婢都学了些粗浅功夫,唯独哑女如此——由此,主仆二人并称“学宫双废”。
对哑女,江迟显然知道更多,他淡淡一笑道:“功法两年前就帮你写好了……你总想厚积薄发,迟迟不肯修炼,害我被欺辱多年,该当何罪?”
言语虽问罪,语气却带着笑意,哑女心知这是玩笑,素手写道:“害我们成了这幅模样,你敢说不是你活该?”
哑女笑着,写下寥寥玩笑之语,却不料江迟神色一肃,双目迷离,含着极大的愧疚之意道:
“的确是我活该,若不是当年我带你们去战神宫,也不至于令你们聋的聋、哑的哑、瘸的瘸……咳咳……喂……你干什么!”
哑女显然是生气了,她不喜欢听他说这些话,将白纸揉成一团,掷入江迟口中,呛得江迟咳嗽连连。
她怒瞪江迟。
江迟忙摆手,苦笑着将纸团扔入火盆,摆摆手道:“你不爱听,我不说就是。”
两人陷入一种诡异的静寂,似乎在回忆往事,随后,还是江迟打破了沉默:“你先休息吧,我去见见苏小丫头……去推销一下那几本圣级功法。”
闻言,哑女起身,目送江迟离开,随后转身回屋,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江迟嘴里总会蹦出莫名其妙的词语,她听不懂,但她总相信,江迟的蛰伏,是为了带他们重回巅峰,夺回当年几人失去的一切。
为了承诺,能忍住五门圣级功法的诱惑,而不去修习的人,总有令人信服的魅力。
更何况,谁能确保,他身上没有比五门圣级功法更好的东西存在呢?
……
江迟悠悠走着,并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冷眼,径直走出学宫,进入城区。
在神州南域,出云国算是大国,紫云学宫置于出云国都城,来往商贩络绎不绝,车水马龙,好一幅繁华盛景。
在城区,冷眼便少了许多,毕竟路上都是些为生计奔波的人,哪里管得上了解学宫里谁强谁弱呢。
虽然关注少了,江迟依然谨慎,他时刻注意着身后是否有人盯梢,七拐八弯在大街小巷中穿行,直至确保无人跟踪,才放下心来,来到一座破落的城隍庙前。
城隍庙蔓草丛生,尘埃遍地,蛛网罗结,一看便知无人居住打理,久无烟火,甚至连乞丐,都不愿意聚居此地避风寒。
江迟刚踏入庙内,就听闻一声黄鹂般的脆响:“江公子!”
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蓬头垢面,明显宽大的衣衫罩着她的身躯,稚嫩的脸上斑斑点点,皆是爪痕。
见此情景,江迟心中悲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手里提着刚刚买的面食,递上去道:“苏婉,饿坏了吧,先来吃点东西。”
苏婉接过江迟手中的竹篮,伸出洗得极为干净的手,抓住江迟的衣衫,低声道:“婉儿不饿,这几天赚了好几个铜板,买了大白馒头!”
她拉着江迟,小心翼翼引着江迟往前走,唯恐自己破旧的大衣会蹭到他干净的衣衫,边走边说道:
“你给我讲过,不能只做靠施舍吃饭的乞儿,婉儿要自己挣吃饭的钱。”
“后来我想了个办法,专门到烟花柳巷盯一些富贵人家,若是有惧内的老爷,我就去他夫人府上告密,拿了好多赏钱!!”
城隍庙深处,简陋的草席上铺着破旧的被褥,一柄半人高的长刀搭在一边,这便是苏婉的住处。
苏婉松手坐下,取出一包油纸展开,露出里面包着的,三个白色的大馒头。
她指着馒头,笑着说:“看!这几天挣来的……其实还有闲钱,但不敢买多,怕被抢。”
江迟面上笑容依旧,心中却愈发沉重,摸了摸怀中的书卷,手止不住微颤。
这门圣级功法,本就是苏婉的先祖所著,如今也该物归原主。
他在战神宫寻得五门圣级功法,也被书卷上附着的残魂委托,将功法传予他们的后人。这就是为何,江迟时时翻阅,也绝不肯修习这五门功法的主要原因。xiumb.com
“江公子,你也试试……我最喜欢,天下第一的美味!”苏婉刚想递馒头给他,忽而缩手,俯首低声道,“可能公子吃惯了山珍海味,不喜欢这些。”
她肯将仅有的珍贵共享,江迟哪里敢拒绝,忙将其接过来,边吃,边询问道:“再过半月,我带你离开出云国吧?”
苏婉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原以为,江迟只是看自己可怜,一时恻隐,这才照顾了她半月有余。可若是说出这种话,就绝不止是恻隐之心如此简单了——眼泪夺眶而出,她已经记不清,自从家破人亡起,多久没有人关心过她!
苏婉泪流着,不言不语,倏而跪下,重重地向江迟磕头。
江迟心如刀绞,忙将她扶起,心中更是愧疚。
半个月前,江迟寻到苏婉。由于实力有限,不敢将她接入学宫,怕学宫内的敌人对苏婉不利,只能安置在城隍庙,暗中接济。
若是能拥有震慑众人的实力,断然不至于令剑圣的后人,沦落到如此地步。
还有半个月!
待功法修习大成之日,解决紫云学宫之患后,一定要带着哑女和苏婉离开!
出云国也好,紫云学宫也罢,都只是弹丸之地!
江迟柔声说道:“苏婉,不必磕头了,是我欠你的……我们讲课吧。”
言毕,江迟拿出一册书卷,认真为其讲解。
苏婉听得聚精会神,哪怕她很难理解,却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记下。
这般教授,已经持续的半月,一开始她连字都不认识,还是江迟一字一句教她的。
这番好意,她决不能辜负——苏婉边听,边在心中立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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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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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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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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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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