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珵挠着下巴看了看空荡荡的门口,一把拉住旁边路过的小二,问道:“那个痴傻乞丐哪去了?”
小二见聂珵问起秦匪风,似乎一阵意外,小心翼翼答道:“方才我见道长把他赶了出来,以为他惹恼了道长,而且他实在是……味道太大了,就、就……先请他出去……”
聂珵闻言,自然想得到秦匪风是如何被“请”出去的,不过也没说什么,摆摆手,大步出了客栈。琇書網
他之前出手救秦匪风的确是脑子一热,纯粹是看不下去一个傻子任人欺辱,后来把秦匪风带进客栈,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想恶心其他人,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是,直到听了秦匪风的黑历史之后,却让聂珵莫名有了一种微妙的同病相怜感。
他们两个都失了忆,而且,都和十二年前斩月坡一役有关。
十二年前,江湖众派联合策划了轰动一时的“诛鬼大会”,在斩月坡将贺家堡三公子贺云裳围剿致死。贺云裳是谁?那是当时让江湖无数高手闻风丧胆的鬼少年,一手阎罗丝,一只鬼眼,管你什么门派什么绝技,在他面前你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一旦与其鬼眼对视,必会被夺去心智,任由阎罗丝所控,运气好时成为那少年的提线木偶,运气不好,少年手腕轻轻用力,便会瞬间身首异处,所以可想而知当日的围剿有多惨烈,有幸存活的人至今回想起来,恐怕也只记得漫天血雾和遍地碎尸。
而最后,贺云裳终被众派铲除,却是因为遭到最信任之人的背叛,鬼眼被挖,浑身筋骨寸断,受万蛊啃噬。
那背叛之人,便是他的贴身护卫,秦匪风。
只是秦匪风即使背叛贺云裳,在江湖众派眼里却也并非为了江湖大义,想他以前不知随着贺云裳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贺云裳一朝落魄,他不过为了苟且偷生罢了。所以在贺云裳死后,就算秦匪风没有受到众派问责,但声名狼藉的下场已不可避免,尤其,不知他遇上了什么事情,忽然瞎了一只眼,成了傻子,众人对他的羞辱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聂珵想起秦匪风被阿武的爹暴打时那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估摸着这十二年来,他真是没什么好日子。
如此相比起来,聂珵倒是过得十分舒坦。
聂珵在无心台住了十年,他人生中所有的记忆基本都来自于这十年,而据问擎掌门聂又玄说,自己原本只是一介普通百姓,十二年前意外卷入了斩月坡大战,被大开杀戒的贺云裳波及,险些死掉,幸亏一个好心人将其救下,医治两年将他救活,可惜他失了忆,好心人也不知道他家在何处,正巧与聂又玄熟识,便送他到了与世隔绝的无心台,成为问擎弟子,改名聂珵。而他因为右手落下残疾,体质又弱,倒不用修习太复杂的功法,就扫扫地,做个饭,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
聂珵对好心人倒是印象不多,毕竟他养伤那两年意识都是模糊的,只在醒来时见过一面,自己一问三不知,那人便离开了,随后他就被送到了无心台。
只是无心台除了已出师的弟子,其他弟子不可随意下山,他最初到底好奇心强烈,几次偷溜下山,却都在半路遇到聂又玄,最后一次聂又玄板着张脸说你要走可以,但是不能透漏无心台的机密,所以离开之前必须要挖眼珠割舌头。
聂珵当时心里呐喊,又特么不是我自愿来的,而且你们这有啥破机密我咋没看见啊,一边毕恭毕敬地作了个揖,说好的掌门,这里风景真美,在下还是不走了吧。
然后他就真的没再动歪心思,当然跑不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后来和聂又玄的大弟子聂尘光混熟了,没事儿听他跟自己聊点山下的八卦,小日子也挺自在,就不想着走了。
才怪。
他是挺喜欢那个只在自己面前露出真心的精分少年,那种被人信任的感觉特别好,可惜,他的人生到底是不完整的,他的心空了十年,他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失了,他必须找回来。
而聂又玄自打聂珵入了无心台,十年间从没离开过半步,如今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竟然下山了,聂珵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麻溜地就跟着逃了出来。
却万万没想到,对着一个傻子能如此上心。
找到秦匪风时,只见秦匪风正蹲在客栈后头的垃圾堆旁边,和一只干瘪的野狗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刚被扔掉的残羹剩饭。
聂珵站在炎炎烈日之下,心底隐隐发笑,他就觉得一个可以和野狗心平气和分享吃食的傻子,要比客栈里那些在危险来临时把自己拒之门外,却一提起贺云裳就义愤填膺满口江湖道义的正常人顺眼多了。
原本只是打算在离开之前给秦匪风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不过聂珵这会儿瞧了半天,觉得还是先给他搞点吃的。
他都快把人家狗嘴里最后一块破骨头盯出窟窿了,吓得野狗默默转了个身,一直没咬他估计也是太饿了体力不足。
于是聂珵直接过去,又把人给拎回了客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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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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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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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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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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