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珍和顾珞都被吓到了。
“说话了!快!”李珍以眼看不见的速度拿起怀表,“现在我数三声,你就可以醒来。”
“3,”
“2,”
“1。”
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地用嘴往肺里吸气。
李珍蹲在我眼前,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看清她。
“能听到我说话吗?”李珍看着我的眼睛。
我缓了过来,但没有回答她。
因为……意识里的所有事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莫非?”顾珞叫了我一声,我却感觉她的声音如此陌生,像是刚认识她一样。
我抬起头看她,眼睛里充满看不清的雾,我看不清别人,别人也看不透我。
“还是让他好好缓缓。”李珍站了起来。
从自己意识中回来的人,通常大脑的反射弧会被拉长,处于意识状态的时间会超过十分钟甚至更长。
“回家。”我站起来,拉住顾珞的手。
“等等你需要休息。”李珍拉住我,我粗鲁地甩开她的手。
“别碰我。”我看着她的眼睛,狠狠地说。
【2】
我握着方向盘,将头埋进胳膊里。
“还好么?”顾珞轻轻地触碰我,我想受惊的猫一样,躲开,看了她一眼之后才收回了紧张。
她停在空中的手继续接触我。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那样的眼神,你刚刚看李珍的眼神。”顾珞说,“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狮子……发生了什么?”wWW.ΧìǔΜЬ.CǒΜ
我将手插进刘海,不知道从何说起,要说的话欲出,但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
顾珞也沉默了,空气就这么宁静着。
让我想到很多年以前我干了坏事,莫致远就停下工作,什么也不干,坐在他的真皮软椅里,盯着我,我坐在他对面,低着头。他什么都不说,我就什么也不说。对于商人来说,“莫老板”的一分钟就价值千万,而对于我来说,他并不是商人,所以在我眼里,他的一分钟屁都不是。
有时一坐就是一下午,等到傍晚时,他会默默地说一句,“还不认错吗?”
我会使劲眨几下眼睛,哼哼,“我……饿了。”
他明白,我认输了,但是我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他会笑着叫人送简单的食物进来我们共度晚餐,隔天,就再也不提昨天的事情,这是母亲在世时的规定。
【3】
“我有个妹妹,叫莫允。”我突然开口,“但是之前我忘了。”
“什么?”顾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会忘了自己有妹妹这样的事情,但顾珞不在乎,他忘了有他自己的原因,顾珞不想去过多的追问。
“你愿意说说吗?”顾珞问。
我沉默了一会儿,发动了车,“以后再说吧。”
【4】
李珍站在门口,看车渐渐地远去。
她看着手上的怀表,“你以为就这么完了?”
【5】
我打通了莫致远的电话,几秒后,他的声音响起在听筒。
“你能跟我说说吗?”我问。
“说什么?”莫致远顿了顿。
“说说那天水族博物馆的事情。”
电话那头传出几声杂音之后,没了动静,我面无表情地开着车。
三十秒后,莫致远清了清嗓子,“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不愿意说吗?”我说。
“那天,设备故障吧。”莫致远说。
“你他妈骗人能不能打个草稿再骗?我以为刚刚那么长时间你在策划你怎么说谎!妈的这么多年你还是用这一句话骗我?就像你现在还在对我这个二十多岁的人说,‘你还小,你不懂’一样!这句话骗我到十六岁也就算了,我已经二十二了!”我使劲地拍着方向盘,眼睛里都是血丝,顾珞坐在旁边,一点声音都没有。
又是三十秒的沉默,“你说话方式还是这样。”
我渐渐地平静下来,突然难受起来,一股从内而外的疲劳感从脖子蔓延到全身,我瘫软在座椅里,不想再继续为着这件事情追问下去。
“照顾好自己。”我挂了电话,机械地开着车。
【6】
“我梦到了很多,在梦里,我妈没有死。”
“那只是你的意识,不是梦,你可以控制他们,知道吗?”顾珞解释说。
“是啊,我太想我妈现在还在世了。”我无奈的笑笑。
顾珞不说话了,我忽然想到我一直都是以自我为中心,而从不关心顾珞的思想,她也有母亲,她也有家人,我不时地把母亲挂在嘴上,他心里也不好受,只是她不善于表达而已。
“对不起啊。”
“不用道歉的,你又没错。”顾珞还是平常的语气,从来都是这样。
“你也有感情,不是吗?”
“我?”顾珞看着我的眼睛,她很少流露出来的眼神闪烁,甚至温柔,“我很早之前就没有了。”
“那对我呢?”我笑着搂住她的腰,“对我也没有感情吗?”
【8】
我和顾珞相拥在床上,时间忽然静止了一样,她看着我眼睛深处的东西,一语不发。
【9】
一刹那。
瞳孔中的褐色,就是那不到一分米的小点。
是我在与李珍握手时,在她的瞳孔中看到的东西。
像倒带的记忆,一切的一切回归到我下车的景象。
我们没有看到所谓的“农场”、别墅并不是传统式的美国农村屋、开门的……不是李珍!而跟我自我介绍的,同样也不是李珍!
在即将亲吻顾珞的那一刻,“你是谁?”
“你说什么?”顾珞很是疑问。
我站起来,“不对……你不是顾珞。”
顾珞坐在床上,有些诧异,她整理好自己的衣冠,“莫非,你还纠结在你的意识里?”
“不不不不,都错了。”我坐在软椅中,用手扶额,看着顾珞,我不失礼貌地对着她笑了笑,“你,我不认识你。”
顾珞皱着眉头,不知该说什么。
“你最好把我从这里弄出去。”我指着顾珞,威胁道。
“什么?”顾珞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抄起钥匙跑出去,不一会儿跑车的声音轰鸣起来,吵醒了半个街区的人。
顾珞茫然地站在车库门前。
【10】
“让我们来理一下。”我坐在几个小时前瘫软在其中的软椅上,双手交叉插进指缝中,“我去看了心理医生,然后心理医生让我来找你,我来了,然后你催眠我,让我陷进自己的思维当中,一层,一层,又一层,根本数不清的世界,而每一层,我都无法想起上一层的记忆,让我越陷越深。然而我来了,你的治疗并没有什么卵用!”
“所以你怀疑,现在的世界也不是现实了?难道你记得你被催眠的所有事情还不足以证明吗?”李珍笑了笑,她看起来没有我这么的紧张。
我看着她,她的目光被淹没在黑暗中,灯光从她背后照到我的眼睛。
我进一步的靠近她。
【11】
“那我怎么知道……”我的声音嘶哑,“从心理医生那里开始,就是你的催眠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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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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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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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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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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