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郁临旋勒住缰绳,将马儿停了下来,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图,垂目看了看,又抬眸望了望熙熙攘攘的街道。
将地图叠好拢入袖中,他双腿一夹马肚,再次行了起来。
宝玉轩门口,他翻身下马,将缰绳系在门口的一棵树上,他走了进去。
有伙计笑脸迎了过来:“请问公子有什么需要的?”
“我先看看。”郁临旋环顾堂中。
目光从迎宾伙计身上,掠到站柜台的伙计身上,又略略一扫全场正在挑选,或者交易的客人,郁临旋举步走到柜台前。
一个柜台一个柜台地浏览,柜台分三层,每一层他都不放过。
见他看得仔细,且不论玉佩,还是发簪,还是项圈,又或许是手镯手链,他全部都看,伙计又疑惑上前。
“我们的首饰都是分类摆放的,公子可以告诉我想买什么,我给公子推荐。”
“我还没想好买什么。”郁临旋没有理会他,继续沿着柜台朝前看。
伙计又笑道:“那请问公子是准备送给什么人呢?如果是朋友,可以送扇坠、剑坠之类的,如果是送给长辈,可以看看那边的玉如意、夜琉璃之类的,如果是送给......心上人,就可以......”
伙计还在非常耐心地介绍着,却是被郁临旋不耐地打断:“可以让我自己看看再做决定吗?”
伙计怔了怔。
“好吧,那公子慢看。”
郁临旋继续一个一个搜寻。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他只是隐约觉得,如果她真是跟陆长风走了,按照她的个性,绝对不会白吃白喝白住的,她擅长制作首饰,最便捷的便是用这个谋生。
其实,他也清楚,就算她用这个谋生,她制作的首饰又没有落她的大名,他仅凭肉眼,又如何识得出来。
但是,很奇怪,他就是觉得,若是出自她的手,他应该会有感觉的。
然而,没有,再一次没有。
见他所有柜台都转完了,也没有提出要买什么,伙计又迎了过来。
“请问公子有没有想好?要不还是我给公子推荐几款......”
伙计的话没有说完,就看到他脚下一软,整个人朝身侧的柜台倒去,伙计一惊,脸色大变。
郁临旋自己也意识过来,连忙伸手想要扶住柜台,却不想手肘揆撞在第一层的几个玉佩上。
在倒地之前,身子倒是稳住了,可是,那几枚玉佩却是被他碰落在了地上。
突兀的脆响。
众人都循声望去,包括郁临旋。
几个玉佩全都碎裂成瓣,无一幸免。
堂内的几个伙计都惊了。
那个一直接待他的伙计,蹙眉问道:“公子,如今......”
“算一算多少银两,我赔。”
郁临旋抬手捏了捏自己隐痛的眉心,回道。www.xiumb.com
几个伙计没有想到他那么爽快,还以为要扯皮纠缠呢,连忙拿了明细出来给他看。
“总共碎了四块玉佩,一块一千三百两,一块九百八十两,一块一千九百,一块六百六十,总共四千八百四十两。”
“嗯。”郁临旋自袖中掏出银票,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陆老板在吗?”
伙计怔了怔,没想到他会提到他们老板,摇摇头,“他已经很久没来过我们三重镇的分号了。”
郁临旋凝着伙计的脸,片刻,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递给他。
伙计给他找了零,问他:“需要将那些碎玉包起来给公子吗?”
“不用了。”
郁临旋转身出了门。
出门之后,也未立即牵马走,见对面有家客栈,拾步走了进去。
“请问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小二迎了过来。
“打尖,有小包间吗?有就给我一间,没有的话,就给我一间厢房吧。”
“小包间有的,客官请随我来。”
随小二来到一间小包间,小包间里的桌子临窗而摆。
他点了两个菜,小二出去,他便坐在桌边,环抱着佩剑和包袱,倚靠在窗台边闭眼小憩了起来。
必须休息一会儿。
方才在宝玉轩突然发晕,他很清楚,就是连日来不眠不休劳累奔波所致。
人还没有找到,他不能先倒了。
也真是累极,他双目一阖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竟还做起梦来,梦里都是某个女人沉痛的眉眼。
“我的丈夫,我结婚七年的丈夫,心里始终装着另一个女人,他为那个女人不能碰我,他为了那个女人守身如玉,你让我如何冷静?”
“庞淼......”
“客官,客官.......”
有谁的声音在唤,似是来自遥远的天边,又似是就响在耳旁,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帘,便看到小二疑惑的脸。
“客官,你的饭菜上好了。”
郁临旋这才怔怔回过神来,坐直身子,“嗯,多谢。”
并放下手中佩剑和包袱于边上,执起碗筷,吃了起来。
“小的告退,客官有什么吩咐就喊一声。”
郁临旋以极快的速度吃完,便起身走向小包间的另一扇窗,那扇窗正好对着对面的宝玉轩。
因为这里是二楼,所以可以看到宝玉轩的后院。
他临窗站了一会儿,未在后院里看到一个人影,便转身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拿起包袱和佩剑,飞身从窗户而出,跃上屋顶。
踏着轻功,他在屋顶的瓦片上迎风疾行,几个纵跃,便轻盈落在宝玉轩的后院里。
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并无任何人,他便开始一间一间地寻找。
这个时候,是宝玉轩最忙的时候,基本上所有人都在前面,所以,他每到一处,都是挑这样的时间在后院里找。
没有,没有。
还是没有。
当全部找了一圈,并未发现庞淼,也未发现任何关于庞淼的痕迹,他脚尖一点,再次上了屋顶,然后,自一偏僻处,落下,回到街上。
走到宝玉轩门口,他牵过自己的马,心中难掩失望。
自袖中掏出一张纸,打开。
上面是潇湘云写给他的,关于宝玉轩分号的信息。
三重镇是他找的第三家分轩。
还有八家。
下一家是......
益乐镇。
将纸张叠起拢入袖中,又顺便掏出了那张地图,再次看了看路线,他才收了地图,翻身上马。
路线是他事先规划好的,按照相邻最近的,一家挨着一家来找。
风声过耳,马蹄哒哒,打马疾行中,他微微抿紧了唇。
庞淼,你会在益乐镇吗?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大概是每日都很忙碌,又或者每日都在周而复始地重复,庞淼觉得时间过得倒也不算慢。
煎熬的只是夜里。
不仅仅是因为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冬越来越浓,体寒严重的她哪怕在厢房里燃着暖炉,依旧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还因为每个夜深人静之时,她总是难以抑制地想起某些人某些事,便更加觉得冬夜的漫长。
出来这些时日,她其实已经自动屏蔽关于他的一切,从未去打听,从未去留意,她甚至大门都没有出几次,每日就白日上工,上工结束,就一人呆在房里。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要来得快,才十一月份,竟然就下起了雪。
庞淼早上起来,开门看到,还有些惊讶。
今冬的第一场雪来得这样骤不及防,只一个夜里的时间,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将四处染成了白茫茫一片。
仰脸,鹅毛一般的雪花还在纷纷扬扬,从浩瀚苍穹中静静飘洒,她伸手,一片雪花落在她的掌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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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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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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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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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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