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临旋垂眸弯了弯唇,有些无奈,他知道她醒着,且不说她此刻两排浓密的睫毛颤抖得厉害,单说,他刚刚进门,他就发现了她睁着眼。
他也不强求,只缓缓开口,说自己要说的话。
“我有急事要先回天明寨一趟......”
可刚开了个口,就“咳咳”低咳了两声,然后他清清嗓子,才继续。
“你跟大家一起,由萧逸带队,你今日好好休息一日,我已经吩咐下去,你们明日再启程。”
说完,郁临旋侧首看了看庞淼,见她依旧没有一丝反应,他又开口:“你就不问问我是何急事吗?”
庞淼依旧睡着。
心里却已然冷笑开,她为何要问他是何急事?那些又跟她有什么相关?
男人却自顾自说了出来。
“萧鱼飞鸽传书来说,皇后娘娘滑胎昏迷,需要一味叫建屏素的药,此药天明寨有,皇上亲临天明寨求药,只有我能拿到药,所以......我必须赶回去。”
虽然闭着眼睛,庞淼却是弯唇笑了笑。
却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做声,没有给他别的反应。
心里的悲凉从最深处一点一点透出来,很快便弥漫了四肢百骸。
果然是急事呢。
那个女子滑胎昏迷,生死攸关,就像她昨夜一样,徘徊在鬼门关门口。
他是要快点回去,必须快点才行。
看来又得日夜兼程、不眠不休了。
而且,天明寨总寨在西南,很远,比回京师要远。
方才听他咳嗽,想来身体不好。
这样的身体、这样的赶路,而且那个女子出事,他又免不了日夜担忧,他真的没事吗?
其实,她是很心疼他的,一直心疼他的爱而不得,和长情不渝,她觉得,一个身心都专情的男人,是值得被温柔以待的。
昨夜他不是没反应的,她虽然意识浅薄,但是她很清楚,她的手有探到他那里,很强烈!
他却宁愿用手。就像曾经王府的多少个清晨一样,她同样感觉到了他的反应,他也同样宁愿隐忍。
所以,她真的心疼他,也因为这份心疼,她曾经那么努力地想靠近他、温暖他。
结果,是她的一厢情愿。
多年后的今天,她才发现,她该心疼的人是她自己啊。
她想当然地觉得他缺少温暖,可能人家觉得心里面守着那么一份美好,何尝不是一种温暖?
所以,这个世上,真正缺少温暖的人是她庞淼啊。
她贫瘠得连一份念想都没有。
床板一轻,男人起身站了起来,又低咳了两声。
“那我走了,这两瓶药,圆瓶的是擦你手指上的烫伤,方瓶的你擦于下面,如果感觉到不舒服,就用温水洗洗。”wWW.ΧìǔΜЬ.CǒΜ
庞淼感觉到有袖风从耳畔擦过,男人应该将药瓶放在了她的枕边。
她听到沉稳的脚步声离开床边,往外走,可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其实,你真的没必要这样置之死地,伤的是你自己,不值得,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
男人的微哑的嗓音传来,庞淼呼吸一滞,愕然睁开眼。
男人转身,衣袍轻荡,离开。
什么意思?
没必要这样置之死地?不值得?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
什么意思?
特别那句置之死地,谁置之死地了?她吗?她几时置之死地了?
忽然,她脸色一白,蓦地反应过来。
他难道以为昨夜她中媚.药是她自己故意而为?所以说她置之死地?
是了,就是这样。
她想起昨夜她跟他道明这件事时,他先是震惊,后是错愕,最后面无表情,只道了句“我知道了”就走了的情景。
天,他竟然会觉得这件事是她!他竟然会觉得这样的事会是她!
在他心目中,她就是这样的人吗?
为了得到他,不惜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心中早已经不知是什么滋味了,心情更是不明,她只想笑,真的很想笑。
她是爱他没错,一直以来,她就是见自己爱得如此低如尘埃,所以,总是想要保留一份最后的尊严。
所以,她给自己设立了底线,告诉自己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因为她觉得,他可以不爱她,但是绝对不能轻视她,他可以不接受她的爱,却不能践踏她的尊严。
可笑的是,原来在他的眼里,她早已没有自尊可言。
如此看来,她跟他所说的有关二姐的一切,他都觉得是假的。
他都觉得她是为了要跟他在一起而编造的谎言。
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次她跟他说二姐的事时,他的反应,她心中十分确定了这点。
是的,他就是觉得她在撒谎。
太可笑了。
如果她庞淼是如此心机之人,设计他又何须等到六七年后的今天?
他方才说,不值得,谁不值得?
是不会给她心、也不会给她身的他,不值得她如此这般不知廉耻地耍尽手段?
还是如此不知廉耻地耍尽手段的她,不值得他去真心相待?
她本来想追出去问个明白,问他为何要这样以为她?
可是,却出奇的不想动。
身子不想动,心也不想动,就只想躺在那里,睡一觉,沉沉地睡一觉,最好,再也不要醒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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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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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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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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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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