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郁墨夜所料,第二天晌午的时候,樊篱就被释放了。
原因是岳国帝王派人去调查三王爷夺嫡一事已经找到了确切证据。
三王府被封了,三王妃棠婉夜里企图逃跑时已被侍卫抓住,岳国皇帝念三王爷的儿子尚年幼,赦其死罪,让宫里的一个妃子将其领养。
棠婉被带去大理寺的时候,樊篱正好在大理寺里被放出来。
两拨人就这样擦肩而过。
樊篱没有看棠婉,棠婉也只是略抬了些些眼角,只能看到樊篱袍角以下。
她看到他依旧一只脚穿鞋,一只脚没穿。
她忽然想笑,也未再抬眼看他,扬起了头颅,平视向前方。
都要死了,还是给自己留点自尊吧。
这辈子面临过生死多次,每次都幸运逃脱,她知道,这一次,再也没有侥幸了。
参与三王爷谋逆之罪,关于三王爷的死对老皇帝撒谎欺君之罪,各个都是死罪。
她再也逃不掉了。
她不甘心,也很后悔。
她甚至想,如果当年她没有诈死,心甘情愿嫁给了樊篱,此时此刻,他们是不是已经儿女绕膝、一家人幸福无比?
又或者,她没有让老梁去掳来潇湘懿,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是尊贵无比的三王府女主人,呼风唤雨。
是她错了。
她真的错了。
她发现,樊篱就是她的劫,她人生所有的不幸,似乎都跟这个男人有关系。
所以,今生缘尽至此,只求来世再也不见吧。
在大牢的门被“嘭”的一声关掉前,她如是对自己说。
******
樊篱出现在驿馆的时候,池轻正在院子里舒展筋骨。
一眼池轻还真没认出他,还以为只是一个经过的人,甚至连樊篱唤她:“娘娘”,她都还以为是唤其他人,譬如岳国的哪位娘娘,她还左右环顾地找人。
直到樊篱朝她走过来,她才知道是叫自己,然后随着樊篱的走近,她也总算将他认了出来。
惊呼:“哎呀,樊篱,是你呀,我都没认出来。”
一身袍子脏乱不堪不说,脸上也是瘦得棱角分明了许多,而且胡子也长出来,也难怪她不识。
樊篱憔悴地笑笑,转眸看向屋内:“皇上呢?”
“在里厢看书呢,我们就在等你。”池轻带头走在前面,还未进屋,已经开心地朝里面大声道:“樊篱来了。”
里厢,郁墨夜正坐在桌旁看书,闻见声音抬头,看到两人进来,便将手里的书放了下来,本是微微含笑的,可看到樊篱的样子,眉心一拢:“怎么这幅模样?”
樊篱讪讪地笑:“这不顾不上吗?”
“连鞋子都只穿一只。”郁墨夜将他上下打量了一圈,“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樊篱摇头,自是知道他说的“为难”是什么意思,是问他有没有挨打,有没有被用刑之类的。
当然,他也非常清楚,岳国之所以没有为难他,全部都是因为这个男人。
忽然想起什么:“多谢皇上前来相救!”
边说,边一撩袍角,准备行礼,被郁墨夜甚是嫌弃地扬手止了:“行了行了,跟我就别来这些,快去洗个澡,将胡子刮掉,我让霍谦去给你买双鞋,衣服就穿我的吧。”
“是!”樊篱颔首。
池轻连忙去壁橱里取出包裹,拿了郁墨夜换洗的衣服给樊篱,“出门右拐就有个澡堂,是温泉的。”
“嗯。”
樊篱拿了衣服便走,走了两步又蓦地顿住,回头:“看到潇湘懿了吗?”
郁墨夜跟池轻都怔了怔,皆摇头。
“没有。”
樊篱眸色明显有些黯淡,没有再说什么,沉默地转回身,走了出去。
******
沐浴完,剃光胡子的樊篱又恢复了俊美的样子,只不过,人还是显得消瘦。
最大的变化,还是他的性子,变得沉默了许多。
对此次事情,似乎也不愿多说。
而郁墨夜跟池轻对这次事件的了解,就停留在郁墨夜安排在岳国的人以飞鸽传书的形式给他们的一个大略,个中细节也不是很清楚。
但,他们明显感觉出来,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不会是你承认三王爷是你所杀,懿姑娘误会你又是为了棠婉,所以不出现吧?”郁墨夜只能旁敲侧击。
“嗯,”樊篱点点头,“也许吧。”
又“嗯”又“也许”?m.xiumb.com
这明显是在敷衍好吗?
池轻跟郁墨夜互相看了看,郁墨夜又道:“如果是这点,你大可放心,待回去见到懿姑娘,我们会帮你解释清楚。”
“嗯。”樊篱又点点头。
******
因为来岳国要处理的事已经处理好了,郁墨夜便准备打道回府。
岳国皇帝站在宫门口的城楼上,亲自送行,还有百官王爷们齐列。
看到这一切,池轻不由地感叹:“郁墨夜,看到这阵势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想说什么?”
“想说,做一个操控人心的高手真好,明明自己得了利,还让人家对你心生感激。”
郁墨夜笑笑:“我还以为你要说,国强则一切都强,要想扬眉吐气,兴邦立国是根本。”
池轻怔了又怔,忽然觉得这句话也很有道理。
的确,如果大齐还是曾经那个他在质子时期的,那种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岳国皇帝又怎会如此相待?
就算郁墨夜再会操控人心,对方若是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的话,又如何能如愿做到一切?
对,国强则一切都强!
她也深信,大齐在这个男人的治理下,会越来越强。
他说过,他会为她,还有三个孩子,打造一个太平盛世。
转身,见郁墨夜已经弯腰上了马车,她连忙笑嘻嘻地小跑了过去。
“作为大齐的皇后,我忽然觉得好自豪怎么办?”
“不怎么办,以你男人为傲,应该的。”郁墨夜伸手将她拉了上去。
见他略带得色的样子,池轻就笑着“切”他了,“表扬你一句,就飘飘然了,作为帝王,难道不应该是戒骄戒躁?”
“只要不戒.色就成。”男人接得也快。
池轻也真是无语了,似乎说什么说到最后都能扯到这方面。
她学着他平素的样子,撇嘴,不可理喻地摇头:“也不知道你那脑袋瓜子成天想什么呢?”
“想你。”再次言简意赅地接上。
“太没诚意,我不是就在你面前吗?怎么可能还想我?”
郁墨夜看了她一会儿,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笑了,将她揽到自己兜里坐下,低头在她的耳边说:“有句民间谚语没听说过吗?”
池轻一怔:“哪句?”
“两碗谷子一碗米,面对面睡觉还想你。”男人声音低醇,语气邪魅,轻撩在她的耳畔。
池轻顿时就红了脸,当即就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胸口,嗔道:“没正经。”
这时,马车已缓缓行了起来。
微风撩起窗幔,池轻看到岳国京师的街道,跟大齐一样别无二致,繁华热闹。
一匹马映入眼帘,缓缓走在他们的马车边上。
是樊篱。
池轻眼帘一颤,又想起潇湘懿,略显忧虑地转眸低声问向郁墨夜:“樊篱跟懿姑娘的事......”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我必须知道山洞那夜,还有大理寺审讯之时,所有的细节,我才能知道如何帮他们。”
“嗯。”池轻点头。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潇湘懿不会人影都不见一个。
毕竟就算误会樊篱为了棠婉承下所有罪责,在知道棠婉被囚的消息后也应该明白了。
何况潇湘懿那么聪明。
樊篱千里迢迢跑来岳国救她,已然说明了一切,她又不是矫情的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且还不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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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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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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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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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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