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郁墨夜愁肠百结。
她浑身上下唯一能拿去卖的东西,也就那个男人给她的那瓶避子药了。
她数了数,还有三十六粒。
一般,事后的避子药都是草药煎服,像这种凝练成丸的真的很少见。
想来应该可以卖些银子。
毕竟无需去医馆开,又无需用炉煎,省却了很大麻烦。
而且,携带方便、服用方便、还隐蔽。
如果拿到怡红院那种地方去卖,应该可以卖出去。
只是,她身上连件外袍都没有,一身乞丐样,怡红院又岂能让她进去?
肯定直接将她轰走。
现在当务之急,是搞件外袍,且还得是锦袍华服才行。
那种烟花之地,向来是只认金银不认人。
而她没有金银,至少要让人认衣,衣着光鲜,给人有金银的感觉。
可去哪里弄身锦袍呢?
不知几时,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她的心情就跟这外面的天气,也是阴沉沉郁闷得很。
将破棉絮拢在身上,她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幕成帘,思忖着办法。
不远处,雨幕中一个快跑的身影入眼,让她眸光一敛回过神。
雨有些大,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知是个男人,且,所跑的方向,似乎就是她所在的这座破庙。
来躲雨?
呼吸一滞,她连忙将裹在身上的破棉絮解下,塞到供台的下面。
还有一些生活用品也统统塞了进去藏好。
她不想让人看到她,也不想让人发现这里面有人住,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纠复。
做完这一切,她自己也迅速藏到大佛像的后面。
刚险险躲好,就听到脚步声进了庙门。
她贴在佛像的后面,大气不敢出。
好在透过佛像的腋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
是个年轻男子,并不认识的。
看衣着装扮,应该非富即贵。
见他掸了掸衣袍上的雨水,蹙眉看向外面。
想来的确是躲雨的。
就在他掸甩袍袖上的雨水的时候,郁墨夜看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袖中甩出,落于地上。
男子自己也意识到了,连忙弯腰拾捡。
郁墨夜注意到,是个荷包,上面绣着花纹。
不用想,都知道定然是哪个女子送的信物。
男子将荷包拾起后,非常认真地掸去上面沾染的灰尘。
与此同时,还用嘴吹拂着。
直到荷包弄得干干净净,他才将其拢进袖中。
郁墨夜尽收眼底,忽然眸光一亮,计上心来。
一个随身携带手绣荷包的男人,应该是有心有所属之人。
一个如此珍惜爱人信物的男人,应该不会是个歹人。
所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抬手扯掉头上的发带。
公子髻散开,满头的青丝披散下来。
将发带拢进中衣的袖中,她快速揉了揉双目。
觉得应该揉发红了,又用指腹捻了些自己的口水擦在两眼的下面。
然后,就环抱着自己的胳膊,蜷坐在佛像后面,低低啜泣起来。
一边抽泣,一边低低呜咽出了声。
她尽量控制好自己的音量,放小,却足以让外面那人听到,且故意断断续续,以表现出自己的委屈和隐忍。
果然,外面静谧了,似是在听。
然后,就听到对方的声音响起:“谁?”
她依旧只是啜泣。
接着,便听到脚步声朝循着她的声音朝佛像后面而来。
一步一步走近。
她的心也随着那脚步声一下一下撞进自己的耳朵里。
勾着头,她更紧地抱起了自己的胳膊,因为冷,又因为抽泣,双肩颤动得厉害。
黑底云头靴入眼,男子已行至跟前。
“姑娘?”
他开口,她抬头。
她梨花带雨地看着他。
也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的五官。
俊眉朗目,皓月薄唇,她的脑子里当即想起谦谦公子、温润如玉这样的形容。
“发生了何事?姑娘为何一人在这里?”男子疑惑地打量着她。
她没有做声,收了目光,垂了头,继续环抱着胳膊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意识到男子的目光盘旋在她的头顶,她让自己抖得更厉害了。
她可是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和中衣啊。
所幸都是白色的简单款式,也不分男女。
片刻之后,男子清润如风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姑娘什么都不说,让我如何帮姑娘?”
郁墨夜依旧不做声。
为何非要她说呢?
她还没有想好怎样瞎掰啊。
而且,不用说,用眼睛看不就行了。
她穿那么少,她冻得直打哆嗦不是。
见她还是不说话,男子大概以为她心存戒备,便缓缓蹲下身,与她处在同一水平的位置。
“姑娘需要帮助吗?”
废话!
她都这样了,又是哭又是抖的,当然需要帮助了。
心中略一思忖,她缓缓抬起脸,再次朝他看过去。
对上男子疑惑探究的双眸,她吸吸鼻子,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摇摇头。
男子怔了怔,问她:“哑巴?”
郁墨夜梨花带雨地点头。
一时想不到怎样胡诌,且多说多错,免得漏洞百出,她觉得,还是装哑巴来得干脆。
男子的目光中当即就蕴起几分同情。
站起身,他缓缓解了自己的外袍,脱下,替她披在身上。
“稍微有一点点湿,不过不打紧,衣服厚,只是外面有点,里层是干的,姑娘若不嫌弃,就快穿上吧。”
郁墨夜听到自己心里雀跃的声音。
她就是等这一刻啊。
按捺住满心激动,她感激地看向他,并朝他落落颔首,表示着自己的谢意。
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脱身?
眼梢瞥了瞥外面。
外面雨似乎小了,却还在下。
是不是雨不停,他不走?
她担心拖太久,梁子会回来。
她不想让梁子知道她是女人。
而且拖久,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想了想,她决定不再等。
伸手轻轻扯了男子中衣的衣摆,她拾起脚边地上的一截枯木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写起字来。琇書網
男子怔了怔,有些意外,歪着头看着她写。
【我不能在此地久留,我要赶快离开,公子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写到这里的时候,郁墨夜忽然想起什么,顿住。
然后,自袖中掏出那个小瓷瓶。
拧开瓶盖,倒出一粒药丸,举手递给男子。
男子垂目看向她手指捻住的黑褐色药丸,一脸莫名。
郁墨夜示意他收下。
默然片刻,他伸手接过。
她便继续伏地写字。
【我身上无任何值钱的东西,就只有这些药丸,此药是避子药,事后吃,送一粒给公子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只希望公子不要嫌弃。】
男子在看到避子药三个字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又正了脑袋细细辨了辨。
的确是避子药没错。
而郁墨夜也没有给他多说和拒绝的机会,写完之后,木枝一扔,朝他躬了一下身,便扭头冲进了雨幕中。
站在破庙里的男子看着她的背影在斜风细雨中越跑越远,一头黑发飞扬,穿在身上有些大的衣袍跟着长发一起簌簌起舞。
他回神,收了视线,垂眸看向自己的手中。
目光移动,又看向脚边的地上。
避子药?事后吃?
唇角一勾,他禁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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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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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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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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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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