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一僵,心跳也在那一刻停住。
脑子里瞬间有很多个念头闪过,她惊错回头。
入眼是男孩关切的眉眼。
微微松了一口气,也有些意外。
她虚弱地牵了牵唇角,“梁子,你怎么来了?”
边问,边扬目警惕地看了看外面。
似是了然她的顾虑,梁子道:“放心,我偷偷来的,没人知道。”
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缺了个大口子的破壶。
“刚刚乞讨时见到这个破药壶,想起公子的药正好没东西煎,便捡了,虽然是个陈旧的破壶,但是底下是好的,就是口子破了,还是能煎药的。”
郁墨夜眼角瞬时就有些潮了。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我就这样咀嚼也是可以的。”
看了看散开的草药,梁子蹙眉:“这有的草药就跟树根一样,怎么咀嚼?而且,根本咽不下吧?看公子都呕成了那样。”
郁墨夜没有做声。
他说的是事实。
“所以,还是煎一下再服吧。”
说着,也未等郁墨夜应允,就将散开的药包拿起,倒进缺口的药壶中,起身。
“公子先休息一下,我去找找水。”
说完,抱着壶就出了破庙的门。
留下郁墨夜一人坐在那里怔了好一瞬。
忽的想起什么,她又撑着身子缓缓站起,趴在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窗口朝外看。
还好,没人。
转回身,顺着墙壁,她又缓缓滑坐了下去。
持续未褪的发热又让她昏昏沉沉要睡过去的时候,梁子回来了,一手抱着破壶,一手拿个竹筒。www.xiumb.com
“公子想喝点水吗?只是……是凉水,公子正发热不知道能不能喝?”
听到说水,郁墨夜意识顿时就回笼了几分,她朝他虚弱地伸出手。
一直高烧不退,她的唇瓣都干裂出了口子,喉咙里更是着了火一般,又干又痒又痛。
此刻,别说是凉水了,就是污水,她也求之不得。
梁子将盛着竹筒的水递到她手上。
她捧起就喝,“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就像是久旱逢甘霖,郁墨夜喝完,觉得整个人的精神似乎也好了几分,她喘息地将空竹筒递还给梁子:“谢谢你。”
“我去煎药。”
梁子转身,在破庙里找了一圈,将原本插香的香炉里面的香灰倒掉。
然后,又将垮掉下来的窗框掷在地上砸了砸,砸碎做柴禾,生火煎起药来。
郁墨夜发现,他年龄虽小,却很能干,动手能力很强,想必是吃过不少苦头。
“梁子,你的父母呢?”
“都死了,我是孤儿。”
郁墨夜发现,他回答的时候,很平静,或许是年龄还小,又或许是早已接受了这一切。
郁墨夜却有些难过。
为他,也为自己。
她虽然有亲人,兄弟姐妹一堆,她却觉得自己跟孤儿无异。
见柴禾都燃了起来,没有浓烟呛鼻了,梁子就小心翼翼地将香炉,连带着上面煎药的壶一起,搬到了郁墨夜的边上。
“公子穿着单薄,烤烤火会暖和一点。”
郁墨夜眼窝子又热了。
以前的事她没有记忆,有记忆后,她便是王爷。
虽然每日如履薄冰、行走刀尖,但是,在生活方面,却一直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
第一次觉得生活是如此不易。
也第一次见识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的艰难。
梁子自己也偎坐了过来。
然后自破烂的衣衫里掏出大半个馒头。
掰成两半,一半递给郁墨夜:“有些硬,有些干,公子将就着点吃。”
郁墨夜没有立即接,看了看他,又垂目看了看递到自己面前的半个馒头。
馒头的确很干很硬,应该是时间很久的。
也是,一般乞丐能讨到的,都是人家想丢弃的。
没有馊掉坏掉,就已是很不错。
“公子出生富贵人家,可能吃不惯这个,只是,公子一直不进食也不是办法,我,一个乞丐也没银子买好的……”
“谢谢梁子。”
没等他说完,郁墨夜就伸手将半截馒头接过。
她并非嫌弃。
而是……
怎么说呢?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总共只有大半个馒头,却要分一半给她。
也有些疑惑,萍水相逢,自己已是活着不易,为何会对她那么好?
还有些戒备。
“对了,今日我离开桥洞后,有没有发生什么?”
“不知道,我送公子来这里后,便去乞讨了,然后捡到这个破壶,就又来了这里,还没来得及回桥洞。”
梁子边咀嚼着嘴里的馒头,边垂着眉眼给香炉里添柴。
“哦。”郁墨夜点点头,也掰了一小瓣馒头送入口中,缓缓咀嚼。
******
五王府
见郁临旋抱着小五入了大门,管家迎了过去。
“五爷事情办好了吗?我乘着软轿在外面兜了一圈,也才刚刚回府。”
郁临旋没有理他,面无表情,似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
管家怔了怔,便停了下来。
而郁临旋脚步未停,抱着小五径直回了厢房。
回房后,将小五放下,郁临旋一屁股坐在桌边的软椅上。
心情很复杂。
真的很复杂。
有失落,没有找到那个女人的失落。
有担心,担心那个女人拖着病体,身无分文,又无衣御寒,能去哪里,该怎么办。
还有无奈。
显然那个女人在逃避,不想见他们,虽然她不想见的是郁临渊,但是,为了安全,她是所有跟郁临渊有关的人都不会见。
除了这些,他还有一些凌乱。
他没想到会在桥洞里跟郁临渊迎面碰上。
这不比在宫中碰到,也不比在路上偶遇。
这是狭路相逢。
这就意味着,有些东西原本还可以做做戏的,如今全暴露于人前。
比如,他知道她是女的。
又比如,他对她动的心思。
再比如,他在跟他斗智斗勇,让管家装作他调虎离山。
******
破庙里
梁子将煎好的药倒进碗中,端给郁墨夜。
“有点烫,公子慢点喝,我要出去讨饭了。”
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忐忑、不安、紧张、内疚……各种复杂的心情。
不敢单独相处太久,他怕露馅。
毕竟年纪小,他并不擅长撒谎。
更别说做戏。
可是,此刻,他却是在配合着某个男人做着一出戏。
所幸,怎么做,怎么说,那个男人事先都已经跟他有过详细交代。
今日在桥头,他说不要那银两,那个男人说,知道你是不想不劳而获,既然这样,你且帮我一个忙,这些银两算是付给你的报酬。
他问什么忙,男人不答反问,问他识字吗?
他说识一些,不多。
男人便让另一个叫老九的男人带上他,他们三人两马去了最近的文房四宝店,买了笔墨纸砚。
泼墨挥毫,男人写了一张东西给他。
当他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很是莫名。
上面写着:
今日
午膳:一个馒头,划掉,又改成了:大半个馒头。(最好较干较硬的那种)
晚膳:稀粥,无菜。(用平时你们乞讨时的破碗装盛)
明日
早膳:稀粥。(同前夜晚膳)
午膳:饭,加一些馊掉的菜。(饭必须好)
晚膳:糕点。(事先弄碎)
后日
早膳:包子。(说自己讨到了点碎银,所以买了包子)
午膳:无。(早上包子多买几个,午膳可吃剩包子)
晚膳:鸡腿。(说自己今日运气好,早上能讨到碎银,夜里还讨到了鸡腿)
见他一头雾水,男人跟他解释了一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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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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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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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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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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