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盘腿坐在程白泽工作室的暗间里,点了一下头。
他看着我,在一个铜盆里洗了洗手,擦干后又递过一个新毛巾给我:“咬着。”
我摇头:“不用。”
这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儿该疼的地方都疼了,哪里还会怕疼了。
程白泽也没有坚持。把毛巾放到一边:“这能忍住?”
我嗯了一声,“开始吧。”
“把胳膊伸直,五指张开,手掌向上,记住,不管多疼,都不能说停下来,不然,针就会停在原地不动,那样就得再从头开始,你会再疼一次的,一定咬牙挺住。我会尽量加快速度的。”
我点了点头,伸直着胳膊看着他,从在许琳琳的那个休息室开始,胳膊上的红线就特别的明显,之前只是从朱砂的位置延伸到小臂,现在整个胳膊都是一条红线,而且很粗,感觉很像肉皮下面钻了一条长长的蚯蚓。
程白泽先是背对着我上香,待香上的烟袅袅升起,他叹了一口气,我看过去,烟很黑,我明白是针不好取了,时候还没到呢。取出来肯定是费些力气。
回头看了我一眼:“先等等,我再试一次。”
我没应声,点点头看着程白泽继续点香,随即闭着眼睛默念着什么,‘卡崩’一声,我吓了一跳,香居然折了。
程白泽的眉头紧紧的蹙在了一起,额头上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回头看了看我:“还要取吗。”
我仍旧点头:“不取的话卓景在外面会有危险的。”
程白泽满眼的无语,跪下身后直接取来一个白色瓷碗,在一个铜盆里盛了半碗清水。之后用手指点蘸朱砂画了个送请符,用火点燃后待烧尽在用碗接住,随后,他直接把符水喝下,碗在地上一摔,啪嚓一声,碎裂的瓷片四散开来。
我看着他心里有些不忍:“你是要用你自己……”
“闭嘴!”
他出口喝到,直接坐到我的对面,捡起一块瓷片后对着自己的中指用力一割。随着血液涌出,他一手把着我的胳膊,一手用流血的中指伸触到我的朱砂上,“天罡地祗,请穴今开,弟子白泽,以血为令,引路而出!”
朱砂位置瞬间灼热如火,我头皮紧了一下,随即咬紧牙关,他的手指忽然就好似一根抽的正旺的烟头,死死的顶在我胳膊肘内侧的朱砂上,烫的我不行不行的,后脊梁控制不住的冒出一层的冷汗。
“忍!”
程白泽看着我,一张脸也是暗暗地发力,额上的汗开始大颗的涌出,就在我觉得自己的胳膊肘里侧的那个位置都要被烫透的时候,程白泽又大喝了一声:“出!!”
随即,身上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牙齿也在嘴里咯咯咯的控制不住的打战,冷,很冷,随着程白泽的手指抵着我的胳膊下移,就好似忽然间把一百多个冰溜子给你抱在了怀里,我冻得唇口麻木,脸部表情都要已经僵硬下来,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给我两床被子,或者是一个暖炉。
“忍!”
程白泽也是牙齿打战的喊出这一个字,他头上的汗没有了,看上去也微微的颤抖,我哆嗦的看着他:“你是不是也很冷。”
以血引针,算是极端的方法,用血的引针人必须要承受养针人同等的痛苦,所以,当我看见程白泽喝了符水之后我就明白了,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养了五天的针会这么不好取,居然会害的程白泽跟我一起遭罪。
“闭嘴,别打扰我。”
他表情严肃的看着我,眉头紧紧的蹙成了一个川字,“到掌心了,忍!!!”
寒冷感瞬间消失,我还没等长舒一口气,一种蚀骨之痛就直接涌出,似千万只刺猬在你的肉里翻滚啃咬,每一下都疼的要背过气啊,我真的很想说停一下,我缓一缓,但是我不敢,我也不想程白泽跟着我再遭一次罪。木围尽才。
眼泪就这么眼睁睁的像水一般的往外流着,嘴里控制不住的发出嗯嗯嗯的类似小声啜泣的声音,最后实在是感觉不行了,我轻声哼哼着:“疼……”
我看着程白泽,他一张脸也是隐忍的痛苦,一副大汗淋漓的样子:“忍着,到手指了……”
所谓十指连心,体内养针我知道是在取出来从中指穿出来的时候最疼,因为是活生生从肉里走出来,想想都能让人哆嗦。
但是我绝对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感觉,活脱脱的就像一个人把你的手指掰折,然后再掰折,我感觉自己的一口大牙都要被咬碎了,除了稀里哗啦还在流着的眼泪身已经木了。
那一刻真有一种恨不得求别人拿刀给我一个痛快的冲动,眼瞅针尖在指肚的位置上露了头,我忍不住只好一把掐住自己的手腕,默念告诉告诉自己这个手不是我的,不是我的,眼瞅着那个针从指头慢慢的撑破皮顶出来,好像有个人正在往外拔我体内的一根骨头,拔一点,我就崩溃一点,最后眼前一黑,活生生的疼昏过去了。
等一睁开眼,是躺在程白泽工作室的大沙发上,我一屁股坐起来,本能的往窗外看去,外面黑沉沉的一片,心里一惊,卓景会不会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刚要起身,听见窗外传来呼啦啦的雨声,雨好像很大,心放了放,这么大的雨天,飞机应该不会起飞的。
程白泽趴在办公桌上,我起身的响动吵醒了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醒了?”xǐυmь.℃òm
我点了一下头,走到他面前,看着办公桌上放了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根淡粉色的针,程白泽叹了一口气:“没养到时候,到气候的针是血红血红的,一般带在身上,什么脏东西都得绕着走,不过这个,卓景带着防身也是可以的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欠人家挺多的,何德何能啊,这么帮我,垂下眼:“虽然我知道说谢谢没有用,但是我真的很感激你,以后,只要你说话,我能帮上的忙我肯定帮,真的谢谢,我没有过哥,但是我觉得你要是我哥的话,我肯定做梦都能笑醒的。”
程白泽有些无奈的笑着看着我:“是啊,有你这么一个妹妹,那真是操碎了心,哎,长点心吧,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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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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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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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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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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