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善若被突然出现的亮光刺得眯起了眼睛,待眼睛适应了之后,却看见六七个青壮汉子呈半包围姿态围住了他们两个。三支火把熊熊燃烧,几乎要将这个寂静的夏日午夜燃透。
“你们是什么人?”伍彪镇定下来。
庄善若见那六七个穿着一色的皂色短打,根本不是工地上的民伕,心里难免有几分忐忑,不由得攥紧了伍彪的手。
那几个人不回答,只是紧盯了他们瞧,仿佛一不留神,他们就会从眼皮子底下消失似的。
“嘎嘎嘎嘎!”突然传来一阵熟悉而令人生厌的笑声,只见许宝田分开了皂衣汉子,大摇大摆地站在了前头,歪斜着嘴角,似笑非笑。
“许宝田,你搞什么鬼?”伍彪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脯,遮住了身后的庄善若。
“呦,你倒是来个倒打一耙。我搞什么鬼不要紧,我倒要问问你,三更半夜的,你和许大媳妇躲在这大树后头到底是搞什么鬼?”
伍彪一时语塞。
许宝田得意地笑了笑:“我正奇怪呢,怎么好端端睡着睡着,伍兄弟偷偷地摸下了床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原来,是见你家表妹啊!得,若是我有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表妹,表妹夫又不在身边,那也是会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的。”
庄善若心里明白她与伍彪两个早就被许宝田盯上了。若是有人再处心积虑地要拿住你的错处,那是再小心谨慎也是没用的。庄善若脑中电光火石般地闪过许多念头,模模糊糊地像是抓住了点什么。却又错过了。
这几个皂衣人是什么来历?许宝田到底意在何为?
“你跟踪我?”伍彪愤愤道,他自己倒不觉得怎么,就怕庄善若被他折辱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恨不得一拳揍在那张邪笑着的脸上——不过,在没有摸清楚对方底牌面前,伍彪不敢轻举妄动。
“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伍兄弟你拳头虽硬,可这儿却不行!”许宝田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脑袋。又道,“你可别和我说你们表兄表妹两个在这儿说说家事,这月黑风高的,说出去连鬼都不信咧!瞧瞧瞧。那两只手还攥得紧紧的!”
伍彪赶紧想要丢开庄善若的手,却被庄善若紧紧地反握住:“善若……”
庄善若从伍彪身后走了出来,两人并排立着。三支火把明明白白地照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许宝田有些发楞,见庄善若的目光带着寒意从他脸上一扫而过,突然觉得这个他垂涎了多日而不得的女人除了生了一副艳丽的皮囊外,就是那宁折不弯的性子也是他极看中的。许宝田不由得心里有些发虚,咽了咽口水,叫嚣着:“许大媳妇,你背了你家许大郎偷汉子倒还有理了?”
庄善若冷笑着。八风不动:“许宝田,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别人就是不懂。难不成你也不懂?这脏水你可别不分青红皂白就往人身上泼!”
许宝田脸色立刻有几分僵硬了,货郎娘子始终是他心头不会愈合的伤疤。
“许大媳妇,我知道你能说会道。若是只是被我碰上了,你说几句软话叫几声好哥哥,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这回怕是不成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就是有心放你怕也是说不过去的。”
庄善若冷笑道:“我们两个到底做出了什么逾矩的事?”
许宝田被问住了。
庄善若又道:“我们两个家里有急事,怕叨扰到旁人。在这儿商量也算是情有可原。你看我们是蓬头散发呢还是衣冠不整呢?我们两个规规矩矩地在这儿说着话,你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我们难免受惊,受惊了牵住了手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伍彪听着庄善若与许宝田辩论,慢慢地占了上风,心里微微一松,一抬头却看见对面几个皂衣汉子依旧虎视眈眈,看那身手可不是什么寻常人,都是些练家子。他松开了与庄善若攥在一起的手,捏紧了拳头,上前半步,将庄善若再次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许宝田正被庄善若问得哑口无言,见状忙道:“伍兄弟,我劝你也别白忙活了。你就是拳头再硬,以一当三已经是顶了天了,难不成你还想以一当七?嘎嘎嘎嘎,退一万步讲,你就是有这个能耐,你就不怕你那如花似玉的表妹哪儿擦到了碰到了?”
庄善若不想和许宝田废话,开门见山:“这些是什么人?”
“你不认得?”许宝田不舍得就将底牌露出来,他在伍彪手上吃过亏,很享受这番猫捉老鼠般的游戏。
庄善若又仔细地打量了那几个人,的确不是工地上的民伕,心中虽慌,面上依旧镇静:“我认不认得不要紧,反正与我无关。我先回去了。”
“哎,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伍彪回过神来:“你算是哪根葱,凭什么拘了我们?”
“嘎嘎嘎嘎,这话问得好,我在伍兄弟眼里怕是连个屁也算不上。”许宝田嬉皮笑脸,“不过,你们两个我是拘定了!”手一挥,那七个皂衣汉子便虎虎地围了上来。
伍彪火起,正要准备大干一架。
许宝田又道:“伍兄弟,容我好心劝你一句。你这厢闹腾开来,将那窝棚里的人闹醒了,到时候反而不好看呢!我们呢,也不想动粗,你若是配合,我们悄声不响地就把事情解决了。反正我也做不了主,这当中有什么误会,你们自个儿去说就是了!”
伍彪犹犹豫豫地又将拳头放下了,却始终不敢放松了去。
庄善若听得许宝田话说得古怪,试探地问了一句:“可是郑小瑞差你来的?”
“郑爷?”许宝田又端详了庄善若几眼,啧啧道,“没看出来,你和郑爷还有什么首尾,怪不得下午的时候我见他倒是对你和颜悦色,另眼相待的。放心,我还没那个本事,能攀上郑爷这根高枝儿。”
庄善若听说不是郑小瑞从中捣鬼,提到嗓子眼里的心才放回了肚里,便问:“那你是替谁办事?”
“许大媳妇,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许宝田小人得志乐得手舞足蹈,“我是许家人自然替许家鞍前马后了。”
伍彪与庄善若交换了个眼神,莫非是许陈氏看出了端倪?不过,她哪里能有这样的排场派出这么些个人?
庄善若脑筋一转,心里明白过来:“这些,是宗长府上的人?”
许宝田连连竖起了大拇指:“许大媳妇,我真是服了你了。若是这事搁旁的女人身上,早就吓得瘫成了一堆烂泥,你倒是脑筋还清楚得很。”
“许家的事,你又掺和进来做什么?”
“许大媳妇,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哪!我记得我和你提过,我虽然不才,可排宗论辈起来,也算是与你婆家同宗。按规矩,你得老老实实地叫我一声大伯子呢!不过算了,我也消受不起,你好歹也别老是冲着我横眉立目,偶尔给个笑模样就是了。”xiumb.com
庄善若又被许宝田说得有些迷糊了。
“你咋还没绕过弯来呢?”许宝田眯了眼睛笑,“我不怕告诉你,这事你可算是闹大了去了。即便是许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咱们宗长也看不过去了,要拿你开刀,好好地立立规矩呢!”
庄善若突然想起容树媳妇与她说过,曾经看到郑小瑞与许德孝府上管事的在嘀嘀咕咕的,原来是应了这个事。不过她与伍彪的事,终究也只是捕风捉影,没有真凭实据,到底也不怕许德孝从中作怪。
想到这儿,庄善若冲伍彪使了个眼色,道:“我还道是什么事呢!身正不怕影子歪,赶紧将这阵仗收了,有什么话我自去宗长府上说清楚就是了。”
许宝田眼珠子一转,上下打量了庄善若两眼,拍了手道:“原来我素日都错看了你。我许宝田最佩服那些英雄好汉,你虽是一介女流,可我也心服。”
庄善若诧异。
许宝田又压低了声音道:“我先头那个相好的怕是你也听说了,若是当初她有你那个手段与胆色,现今我们还不知道有多少快活呢!啧啧,真是可惜了!”
庄善若越听越不对劲,怎么好端端的说起了那个货郎娘子来了。
许宝田又道:“我那个时候偷偷地寻了些砒霜给她,让她每天下一点在她男人的茶水里,她偏偏心慈舍不得。有时候该狠的时候就等狠,你看她犹豫来犹豫去,不单单没救了她男人,还搭上了自己一条性命。你的样貌,本和她有几分相像,不过这性子可比她强上许多。”
“你到底要说什么?”
许宝田瞄了那几个皂衣汉子几眼,压低声音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也别死鸭子嘴硬了。许大郎恁大的一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也不知道被你们弄到哪儿去了!”
庄善若闻言,如遭雷劈般地呆住了。
许宝田兀自叨叨着:“听说他脑筋有些不好使,又生得跟小鸡仔似的瘦弱,伍兄弟那两只手又跟铁钳似的,怕是两下就成了的……”(未完待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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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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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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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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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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