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宝眉头紧锁,道:“是乡试前两天发生的事。”
“会不会是大郎走丢了。”庄善若想着许家安有时清醒有时糊涂的样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州府倒真的是极有可能走丢的。
“我们原本也是这么想,可是一看到这信……”许家宝苦笑着又将那信递到庄善若面前。
“来不及看了,这信上说了什么?”
“听宗长府上跟出去的长随说,这封信是大郎早三两天就写好了的,托付给他寄出去。那长随只当做是封普通家书,也没当回事,拖延了两日。等到乡试开始两天前的晚上,大郎还好好地吃饭看书,可是睡到半夜就不见人影了。”许家宝满脸的愁苦之‘色’,不单后院起火又横生事端,他一个人分身乏术,“那长随这才慌了神,托了相熟的在州府里找了一圈——偌大的州府,一个人若是有心要躲着,又哪里找得到呢?后来实在无法,才想起还有这封信,便走了大老爷的‘门’路,快马加鞭送了回来。”
庄善若心急:“这信上到底说了什么?”
许家宝神‘色’有些局促:“得了消息,娘急得登时闭过了气去。等我读了这封信,她更是哭得成了泪人似的。至于大郎为什么做下这些事,我想大嫂心里也应该是有数的。”
庄善若没空和许家宝打哑谜:“二郎说笑了。我怎么能知晓那些?”
许家宝一摊手:“大嫂怕也知道大郎进州府赴考是为了你。”
庄善若不好反驳。许家安一脉天真,只想用这个方式来向她证明自己并不是一无可取之人,只是可惜用错了情。
“大郎中途弃考也是为了你!”
庄善若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难受。她看见容树媳‘妇’在窝棚‘门’口朝这边探头探脑的,也就直话直说:“这又是什么道理,跟我又有什么相干?”
许家宝扬扬手里被攥得皱巴巴的信,道:“大郎信里说了,这次乡试他势在必得,定能高中的。可若是为了搏一功名,必然会有些掣肘。自此不得自由,他宁可在‘私’塾里当一辈子的先生……”
庄善若心急。听许家宝说得不清不楚的,赶紧一把将那信抓过来,急急地展开,目光飞快地碾过许家安雄健而不失秀气的字体。
信里不外乎讲些琐碎的事情。有在州府的见闻,有对家里的牵念,更有对许陈氏的告罪。突然一行字跳入到庄善若的眼中,像是火一般烫着了她。
“……若无善若,功名于我如浮云……”
庄善完了信,沉默许久,才将信纸装回到了信封中,递还给了许家宝,道:“大郎终究也没说他到哪里去了。”
“那长随说。大郎在州府里为人诚恳,文章出‘色’,颇受赏识。他出来的时候。身上带了些银两,总不至于风餐‘露’宿。”
“可是大郎他——”庄善若‘欲’言又止,总不好当了许家宝的面说许家安脑筋还有些不清楚。
许家宝了然,慢慢地将那封信塞回到怀中,道:“这个我倒还是放心的,大郎看着糊涂。可是该清醒的时候却是比旁人还要清醒几分。”
“那他会去哪里?”
许家宝便盯了庄善,良久才道:“州府到这儿乘坐马车得‘花’上三四日的脚程。若是徒步,也总得要十天的脚程。”
庄善若见许家宝笃定的模样,不由纳罕:“你怎么知道大郎定是会回来?”
“他若是不回来,还能去哪里呢?”许家宝叹息着慢慢地道,“我相信,只要是大嫂身在何处,即便是千山万水大郎总也会回来见你的!”
庄善若心中一震。
“……若无善若,功名于我如浮云……”
许家安那身着一袭青布长衫,瘦削落拓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庄善若眼前。有多少日子没有想起过他了?他在,对她来说是一种负累;他不在,反而是一种解脱。庄善若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决绝是不是一种错误。
许家宝拱了手对着庄善若长揖到底。
“你这是做什么?”庄善若急急地避到一旁。
许家宝诚恳地道:“我自小不肖,烦劳父母替我‘操’心。如今我爹不在了,我就替我娘向你赔个不是。我知道,我们家对不住你,耗费了你几年的光‘阴’——可是大郎却是真心敬你爱你,即便是之前的秀儿怕也没有像待你那样的……”
庄善若被他说得浑身不自在起来了:“你好端端的说起这个做什么?”
“大嫂,我是替我们家求你,若是大郎日后真的来找你,你定要帮着好好劝着才是。”
“那是自然,可是他未必会来找我,难道就这样干等着不成?”
许家宝苦笑道:“若是在本县丢的,倒是能多‘花’些银子,找些人帮着找找,可是却又是在州府不见的,我实在是没这个能耐了。”
“许德孝那头?”庄善若提醒着。
许家宝感‘激’地道:“那长随一赶回来,宗长府上也知晓了这个事情。听说四姨太闻讯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央求着二老爷定要将大郎寻回来。她怀了三四个月的身孕,二老爷疼她如珠似宝,当时就允了。听说已经加派了人手在周边的几个县找起来了。”m.χIùmЬ.CǒM
“那就好,那就好。”庄善若稍稍觉得安慰。
“府里的人都说四姨太与大郎兄妹情深,幸亏也没想到旁的。”许家宝又掏出绣‘花’帕子抹了把热汗,鸾喜对许家安的感情自然是瞒不了许家人的。
“也多亏了她出力。”庄善若叹息。
“不过若是大郎真要避了人,又哪里会被他们寻见,不过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你就这么笃信大郎定会回来?”
许家宝坚定地点点头:“他不为了别的,为了你也定会回来的。”
庄善若有几分尴尬:“我却不值得他为了我这样。”
许家宝正‘色’道:“若是搁在以前,我也觉得大郎这样做不值得。不过,自从碰到映雪后——我突然便理解了大郎的所作所为。实不瞒你,娘本来看了信后又急又气,要拿你是问。我慢慢地劝了她,这才好了,说是大郎只要能平安回家就够了。”
“但愿大郎吉人自有天相。”庄善若心中却暗忖,怪不得童贞娘这回拿捏不住许家宝了,既然他能将那个映雪看得那般重,必然是不会轻易放手了的了——看来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只不过许家安寄托在她身上的深情注定只能白付了。
“一定一定!”许家宝既是安慰庄善若也是安慰自己,顿了顿又道,“这话本不是我该问的,只是大嫂与我们许家的缘分就这样尽了吗?”
庄善若知道他是想出言挽留她,微微笑道:“二郎既然说了是缘分,那么缘分的事便是不能强求的。”
许家宝点点头,明白庄善若这是婉转的拒绝了,道:“既然这样,那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只是要烦劳大嫂帮忙留心大郎的消息了。”
“那是自然。”
“家里铺子里还有一摊子事等着我,我就先走了。”许家宝行‘色’匆匆。
“二郎!”
“大嫂还有什么事要嘱咐的?”许家宝当了这几年的掌柜,倒是收敛了锋芒,处事圆滑了许多。
庄善若想了想终究还是道:“弟妹虽然‘性’子爽利些,可终究还是刀子嘴豆腐心,待别人倒也罢了,待二郎却是真心实意的。”
许家宝愣了一愣,叹道:“贞娘素日那样待你,你还替她说话。唉!”
“我是多嘴了,不过她终究也没做下什么太出格的事来。”庄善若是最后一次替童贞娘说话,她那样的‘女’人,素来只会用强硬的态度来拿捏男人,却不知道对手是柔情似水的映雪,纵然是有再多的手段,也只能被衬托得举止粗俗面目可憎了。
许家宝点点头,自是急匆匆地去了。
庄善若靠在树干上发了好一阵子的呆,却见容树媳‘妇’从窝棚里钻出来,挨挨擦擦地凑到她的身旁,陪着笑问道:“你叔嫂两个说什么说得那般起劲?”
庄善若淡淡的:“不过是些琐事罢了。”既然许德孝府上也知道了许家安失踪的消息,那么过两天这就不再是秘密了,不过庄善若还是不想这个消息从她的嘴里漏出去。
容树媳‘妇’了然地撇撇嘴,又道:“我看你小叔子穿的戴的都好,说话举止也文雅——许大郎是读书人,想来是又胜他几分。不是嫂子说嘴,我看你白长了一副聪明相,能嫁到这样的人家是求也求不来的,怎么你却是偏偏将自己往外头择干净呢?”庄善若自求下堂的事闹得整个连家庄都知道,容树媳‘妇’好奇,终于按捺不住问了出来。
庄善若不‘欲’多说,只是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容树媳‘妇’却会错了意,悄声道:“莫非,许大郎那个方面不行?”
庄善若哭笑不得,撇开了话题:“该准备午饭了。”即便是没有忧心到伤筋动骨,可是许家安失踪的事仍然像个秤砣沉沉地坠在她心头。
大郎,你这是又何苦呢?q。.。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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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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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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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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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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