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三月末,满打满算还有*个月才到年尾,新年的时候笃定是要离开许家的。
庄善若下意识地摸摸头上的那支银簪子,心里不由得有些甜丝丝的,虽然有些话藏在心里没来得及说出来,可是当她与伍彪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似乎所有的话都是多余的了。
庄善若换了身衣裳,又重新将那一小包银子用布裹裹,仔细地塞到了床边的墙缝里。看看天色不早了,正要准备涮锅做饭,听得童贞娘遥遥的声音从前院响起。
“大嫂,有人找!”
庄善若一惊,她在连家庄无亲无故的,除了白认了伍家这门亲戚,就再也没有别的相熟的。她急急忙忙地丢下手中的家什,直起身子。
童贞娘依旧扭着水蛇腰妖妖娆娆地从前院过来,站在廊下,停了脚步,隔了一片空地似笑非笑地道:“我们家可是有日子没来过客人了!刚才有人拍门,我还以为是送柴火的,正愁这柴火快用完了,可没成想竟是个年轻美貌的小媳妇。倒是唬了我一大跳,还以为是……嗐,可想破了天也想不到是来找大嫂的。”
庄善若懒得听童贞娘废话,引了脖子往她身后一看,又惊又喜:“春娇?”
刘春娇从童贞娘身后跨了两步出来,脸上微微带了笑模样:“善若姐!”
“得,人带到了,我走了。”童贞娘扬扬拔得细细的眉毛,“我锅里还炖着老母鸡汤呢——二郎今儿回来。可得好好给他补补。”那掩盖不住的喜色,竟也没客气一句让庄善若去盛个一碗半碗鸡汤来。
庄善若自然不和她计较。自从上回童贞娘托庄善若做说客不成,明里暗里想要修补与她的关系,可是又要摆出一副高姿态来。又想亲近又想保持距离,着实是别扭得紧。
刘春娇却是微微颔首,施了一礼,道:“有劳了!”
童贞娘一怔,再上下打量了刘春娇两眼,自是回前院去了。
黑将军比庄善若动作快,早就蹿到了刘春娇的身边,摇着尾巴示好;庄善若上前几步,携了刘春娇的手,问道:“怎么出来了?”
也怨不得庄善若这样问。自从刘春娇住到刘存柱家里,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一心只窝在东厢房中做针线的。庄善若素日老劝着她出去走动走动,晒晒太阳,吹吹风。可总也劝不动她——刘春娇就像是一棵喜阴的植物,在刘家的东厢房里盘根错节下来了。
刘春娇扬起脸,春日和煦的阳光温柔地撒在她的脸上。
庄善若突然觉得刘春娇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因为还给刘昌戴着孝,所以她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裳,只在衣领袖口用同色细细地镶了道边儿。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这身衣裳虽然素淡。却衬托得春娇楚楚动人。她头上挽了个随常发髻,斜斜地插了两根银簪子。脸上也淡淡地抹了层脂粉,虽没有用胭脂,不过的确比原先那青黄的脸色要好上许多。虽然小脸消瘦,下巴额还是尖尖的,不过双眼中却不像以前那般混混沌沌。倒有了些神采。
“在房里闷了这许多时日,天气也暖和了,总要出来走动走动才好。”
庄善若心中暗喜,若是春娇自己真的想开了,往后的事就好办了。她赶紧携了刘春娇的手。道:“赶紧过来坐!”
刘春娇眼波一转,迟疑地打量了一下后院以及简陋的柴房,脸上便很是有些不忍,道:“他们家竟这样作践你?”
“哪能呢!是我自己要住到后边,图个清清静静。”
刘春娇不说话了,穿过中间的那块空地,推开柴房的门看了看,又扫了几眼柴房旁的简陋厨房,神色愈加凝重。她虽然听说过,可是耳朵听了是一回事,亲眼见了又是一回事。原来她只当自己命苦,却没想到庄善若过得比她还要不堪些。至少她还和刘昌过了一年恩爱的好日子,可庄善若呢?
庄善若掇了两张小杌子放到柴房门口的平坦地上,笑道:“屋子里逼仄,还是在外面坐着说说话好,左右今天有好日头,风也不大。”
刘春娇坐下,目光直直地落到庄善若的脸上,道:“善若姐,没想到你竟然过的这样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庄善若笑道,“不用听婆婆教训,妯娌絮叨,倒是清静得很。”
“可是……”
“吃过饭了吗?”庄善若打断刘春娇的话,日子好与不好,只有自己过着的才知道。
刘春娇生生地将半截话咽了下去,摇摇头,道:“早上吃得晚,倒还不觉得饿。”
庄善若笑嘻嘻地道:“你来得正好,这几天韭菜长得嫩,我正想掐两把拌了鸡蛋做韭菜鸡蛋饼吃呢。”
刘春娇一看,果然,柴房旁开了两垄地,整整齐齐地种着时令的菜蔬。当中那半畦韭菜,长得正好,细细长长的叶子齐刷刷地竖着,在阳光下碧绿碧绿的看得人心里欢喜。
刘春娇的心不由得也轻松了起来:“好,我正想吃口新鲜的呢!”
刘春娇打下手掐了把韭菜,庄善若打鸡蛋,和面,烙饼一气呵成。没一会儿,便烙好了五六张香喷喷的面饼,嫩黄的鸡蛋与青翠的韭菜,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庄善若又坐了小半锅水,掐了几株刚刚冒芽的小青菜,做了一大碗青菜汤。
姐妹两个就着青菜汤,嚼着喷香的韭菜鸡蛋饼,美美地吃了一顿,连黑将军也讨了一块饼三两口吃下了肚。
肚子吃饱了,太阳又当头暖暖地晒着,或有或无的春风吹着,两人便觉得有一丝慵懒。这慵懒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发困,只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刘春娇看着面前绿意盎然的菜地,舔着爪子晒着肚皮的黑将军,一时竟有些恍恍惚惚起来了,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心平气和的时光了。似乎,她所有的美好时光,随着刘昌的离开,全都灰飞烟灭了,留下的全都是些生活的琐碎和椎心的痛楚。
刘春娇侧过头,看着坐在一旁的庄善若。
庄善若的脸色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白,能隐隐地看到额角皮肤下细细的血管;她的嘴唇翘成了美好的弧度;眼睛微微眯着,闪着心满意足的光。
刘春娇突然便觉得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种感觉牢牢地攫住了她,让她感到很不自在。
“善若姐,上回和我娘闹过之后,你劝了我,我也认真地想了两日。”
“嗯?”庄善若回过头,满脸的鼓励。
“你说得没错。若是我再继续这样自己糟践自己,不单单是我爹我娘,就是阿昌在地下看了也不会安心。”
庄善若大慰:“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在连家庄我也住习惯了,暂时还不想回榆树庄去。”
“为啥?”
“连家庄大,我一个外来寄住的,也没几个人认识我,倒省得被人指指点点。”刘春娇脸色一黯,“我娘说的话我不爱听,可有一句话却是真真的——寡妇门前是非多,况且我又年轻身边又傍了一大笔银子,更是遭人闲话。榆树庄里不论难听好听的我或多或少听了一些,实在是不耐烦再听那些风话了。”
“你娘是不是真的逼你改嫁?”庄善若见刘春娇神色清明,趁机抛出了心中的疑窦。
刘春娇摇摇头:“我娘看着强硬,可拗不过我。那善福堂给的三百两银子我娘也怕我给人骗了,要替我保管,我不肯,身边留了些花用,剩下的全都存到钱庄里了——那些利钱即便是我不做活省俭着用也总够了。”
“那就好,那就好!”
刘春娇苦笑道:“往日总觉得日子过得飞快,这会子却嫌日头长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也没别的事情可干,若是真的闲下来了,我又怕自己胡思乱想了。”
庄善若略一思忖,笑道:“那又有何难?我看你做了大半年针线,这女红倒是练出来了。若是你实在闲着没事干,倒不如跟着我做两样针线拿出去寄卖——不为着银子,只为着打发时间也好。”
刘春娇眼睛一亮,欢喜道:“那倒是能日日和善若姐在一处了。”
庄善若笑道:“我到时候教你绣花样子,你高兴的时候绣上两针,不高兴的时候就放着,倒是我们姐妹两个能凑在一处说话倒是正经。”
刘春娇这才真正欢喜起来,道:“那敢情好!只是,只怕我会碍着善若姐做事。”m.χIùmЬ.CǒM
“哪能呢?”庄善若满不在乎地道,“原先小妹没出嫁的时候,我还能和她说说体己话,可过了年她就嫁到榆树庄了,隔月就怀了身子,也不好走动。我除了和黑将军唠叨几句,竟也没人可说话的——你能陪我说话,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刘春娇觑着庄善若明亮的脸色,迟疑地道:“那,姐夫呢?”
((一秒记住小说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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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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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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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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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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