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陈氏始终是偏疼大儿子,见大郎成这个样子,可比剜她的心还疼。生大郎的时候还是在这连家庄的院子里,生得顺利,养得也顺利,再加上是头生子,自然是万般疼爱。
到了生二郎的时候,许陈氏是足足在产床上嚎了一天一夜才艰难地将二郎生下来。自后许掌柜开始忙乎城里的生意,对儿子也少了管教,二郎生来像是跟便犯困,又颇走了一段时间的歪路,让全家上下都为他『操』心。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许陈氏始终还是偏疼大郎,即使大郎痴傻了,她更是舍不得放不下了。
许家玉拉了不放心的许陈氏出门,道:“娘,大嫂自有办法。”
“她再有办法,还能撬了大郎的嘴生生灌下去不成?”许陈氏是实在不放心。
许掌柜出门前朝庄善若点点头,这意思就是将许家安托付给她了。
庄善若见房中只剩下了她一个,这才将『药』碗放到床边,盘了一条腿坐到床上,将许家安搂到自己的怀里。
许家安完全无意识地将头软软地弯到她的臂弯里,整张脸烧得红红的,连喷出的鼻息都是火热。[]农女当自强84
庄善若爱怜地抚了抚他的额头,突然很怀念那个成日里无忧无虑乐呵呵的许家安。
“唉!”庄善若沉沉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许家安实在是恨不起来。
庄善若伸长手臂将『药』碗擎在手里,那晚浓黑的汤『药』里倒映出她笼着清愁的面容。她一仰手,喝了一口汤『药』,又苦又涩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她不禁皱了皱眉头。爹娘生病的时候她煎过无数碗的『药』。也曾经一一尝过,却从来没有像手中的这碗『药』一般让人苦得全身一紧。
庄善若搁好『药』碗,将许家安的脸转过来,俯下自己的头,迟疑了一阵,对准他那烧得干燥起皮的嘴唇亲了下去。庄善若的樱唇在许家安的唇上辗转了一下,伸出舌尖轻轻地撬开他的牙齿,将含在口中的『药』缓缓地注了进去。
庄善若抬起头。只见许家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不禁微微一笑道:“大郎,良『药』苦口,你可要忍着点,不许再吐出来了。”
许家安仿佛听进去了一般,喉头微微一动,口中的『药』自是咽了下去。
庄善若一喜。连忙继续噙了『药』嘴对嘴地喂了他。
待这一小碗的汤『药』喂完,庄善若口中除了苦味早就没了别的滋味。她拿出帕子细细地将大郎唇边浓黑的『药』汁擦去。也不敢马上就将他放下躺好,怕是又吐了,而是伸出手来,一下一下地在他胸前抚着,帮他将『药』顺下去。
待众人再过来看时,许家安已经是安安稳稳地躺到了床上,身上盖了干净的被子。
许陈氏一眼瞥到床边那口只残留着点『药』渣的碗,狐疑地在庄善若脸上看了又看,口中讷讷道:“你倒本事。”Χiυmъ.cοΜ
许家玉本是冰雪聪明的。她闻得庄善若口中浓浓的『药』气,心里明白了几分,忙推着许陈氏道:“娘,大哥喝了『药』怕是要好好休息,我们还是别打扰了。”
庄善若也道:“这里有我陪着就是了。”
许陈氏灰败了一张脸,看着许家安微微噏动的鼻翼,悻悻地道:“要是喜儿在就好了。那孩子细心。”
许家玉见许陈氏好端端地又提到了喜儿,怕是庄善若听了心里不自在,,忙拉拉许陈氏的袖子道:“娘,你真是糊涂了,亲疏有别,喜儿妹妹再好,可也总得身边人服侍着才放心。”
童贞娘安置好了元宝,见西厢房里安耽了,才过来探探,刚好听到许陈氏她们的话,便顺嘴接道:“小妹,你咋不明白呢,娘是怕大嫂累着,这服侍人的事可不是人越多越好?”[]农女当自强84
许家玉一时语塞,她哪里说得过童贞娘,二嫂撺掇着娘给大哥收房里人,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许陈氏咕噜着嘴暗暗打量着庄善若的脸色,只见她竟然脸色不变,反而展眉笑了一笑道:“弟妹说的是,别的人我还不放心,让喜儿妹妹过来服侍大郎,我是再放心不过了——只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许陈氏倒不敢马上接腔了,大郎媳『妇』的反应可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哪有不闹不恼,同意给自家男人纳房里人的?她不由地试探地问了句:“大郎媳『妇』,你说的可是当真?”
庄善若点点头,她转头看了看依旧烧得昏昏沉沉的许家安,心里涌上一股怅然——她和他的缘分终究只有几月了。
许陈氏喜得一拍手道:“大郎媳『妇』亏得我平时没看错你,你竟是个懂事的,好,好!”
童贞娘看着庄善若平静的脸色,倒是一时有些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了。这几年在城里日子过得好,许家宝本来就是个不安分的,也起了纳小的心思,她可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才好歹让他不敢妄动。直到生了元宝,她才有了点底气,也渐渐地将许家宝管束到自己的手心里。
她不由得怀疑大郎两口子到底是谁傻了。
要说她不在乎大郎,也不像,大郎出事了她可是比谁都急,这可是装也装不出来的;可要说她很在乎大郎,也说不通,盲婚哑嫁嫁了个傻子,放谁身上也不甘心,看她平日里对大郎也是淡淡的。
童贞娘自诩精明,此时也有点看不透她这个妯娌了。收了喜儿,分明是给自己以后的道路挖了一个大坑,图什么呢?
夜渐渐地深了,庄善若好说歹说把许家玉推出了房间,让她好好去休息,然后剪了剪烛芯子。室内顿时亮堂了许多。
庄善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是真的累了,全身酸痛不已,原来已经好得差不多的胸口上的那根肋骨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怕是搀扶许家安喂『药』的时候抻到了。
她『揉』着酸痛的腰走到床边。轻轻地拿下搭在许家安额上的汗巾子,用手背轻轻一探,和原来相比似乎没那么烫手了。她将汗巾子在水盆里涮了涮,绞干叠好,又轻轻地搭在了许家安的额上。然后又用小小的银勺子舀了点水,沾到许家安的唇上,让嘴唇不至于那么干裂。
做完这些,她轻手轻脚地半躺到床沿边上。盖了一角被子,疲倦袭来,她不禁『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
“鱼,大鱼……”许家安不安地在床上扭动着,甩开了头上的汗巾子。
庄善若一个激灵醒过来,忙将那汗巾子抓在手里,轻轻地拍了拍许家安的膀子。低声唤道:“大郎,大郎。你醒醒!”
许家安晃了晃头,依旧紧闭着双眼,将脸涨得通红,厉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算是什么英雄好汉!”
庄善若不由得环视了一下室内,室内静静的,只有那支燃到一半的蜡烛滴着烛泪,知道许家安是烧得说胡话了,忙抚了他的脸。轻声安慰着。
许家安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安静了下来,像是那声高呵耗尽了他残留不多的力气。
“大鲤鱼,好大好大……”
庄善若柔声道:“等你好了,我们在家里养两尾鲤鱼可好?”
“嘻嘻!”许家安突然咧嘴一笑,这笑容挂在他的脸上竟然有了几分古怪,“你的手竟然比鱼儿还要滑。嘻嘻!”
庄善若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她拿起汗巾子想擦一擦许家安额头上的汗珠子。
“秀儿,你的手好滑,好滑……”
庄善若手停在空中一僵,有些日子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原来无论是在梦中还是在病中,许家安始终不能忘情。庄善若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如意绣庄见到的郑娘子,虽然衣饰华贵,但却始终掩不了眼中的落寞。
那个秀儿,怕是和大郎一样,每当午夜梦回之时,有个名字便会在心中慢慢地清晰起来,刺痛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庄善若苦笑了一声,撇去心底的那一丝怅惘和酸涩。情太伤人,此时的她不敢要,也要不起。
庄善若的汗巾子刚沾到许家安的额头,许家安突然急促地呼吸起来,眼珠子在眼皮下迅速地滚动着,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整个上半身微微挺起,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他身上涌动着。
许家安痛苦地张了张嘴。
“小人,小人!士可杀不可辱!我就是死也不会把秀儿让给你的!哈哈!你除了能做些卑劣的事外,还有什么能耐?小人,小人!旁人怕你,我不怕你!哈!”
这凄厉沙哑的声音在深夜听起来是那么可怖,庄善若生怕将许家的人招来,忙将许家安搂到自己怀里,将他的头紧紧地抵在自己的胸口。
许家安喊完了那一句后,身上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倚到庄善若的怀里。
庄善若用手温柔地抹去了他额上的汗珠,然后一下一下地抚着他滚烫的后背,不住地柔声劝慰着:“大郎,好了,好了……”
烧得『迷』糊的许家安突然舒展开紧皱的眉头,嘴角莞尔一笑:“鱼,好多鱼,好多大鱼,你看了一定欢喜……”
庄善若叹了一口气,昏睡中的大郎怕是比清醒的时候要幸福些,至少梦中有他的秀儿。
良久,许家安在庄善若怀中安静了下来,脸上是疲倦过后的宁静。庄善若早已被铺天盖地的疲惫袭击,沉沉地睡去了。
房中的那支蜡烛流尽了最后一滴烛油,晃了两下,灭了。
许家安在黑暗中突然嘴角突然绽放出一抹璀璨的笑意,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呢喃了一句:“善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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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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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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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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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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