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掌柜也拈着胡须道:“大郎媳妇,今儿这事洗了我们清白便好,事关人命,可不能……”幸亏是大郎媳妇机敏,要不然这件事被人拿捏了去,可不是好解决的。生意人,和气生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庄善若知道许掌柜的意思,做生意的少沾惹些麻烦为好,只是看着付二娘着实可怜,她如果不说的话,这付二娘倒被人怀疑了去,便微微笑着对许掌柜道:“爹放心,我自有分寸。”
继而转身对着众人朗声道:“我最近闲来无事,刚刚翻过一本前朝的医书,说是用锡做的容器装酒,天长日久,里面会析出一种毒到酒里来,人喝了便会中毒。这症状先是腹痛难忍,进而气滞血瘀,最后会损人肌体,严重的话还会夺人性命。”琇書網
众人皆是惊呼,没想到这把锡壶竟然是另有文章。
贺三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既不是酒有毒,也不是付二娘存了歹心,而是这把锡壶有问题。”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贺六道,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不信也无妨,待我回家翻出那本医术一一对照便是了。”庄善若坦然自若地道,“只是这个病不多见,所以大夫不知道怎么治也是情理之中。”
付二娘听得一愣,转而眼泪簌簌地掉下,哽咽道:“这把锡壶我公爹用了一辈子,怪不得他临走的时候一直嚷着腹痛气闷,想来定是早就中毒多时。”她连忙冲着庄善若跪下,头不住地磕着地,哭道:“妹子既然知道这个缘故,必然有救人的法子。求妹子救救我当家的。”
庄善若赶忙将付二娘扶了起来,道:“付二嫂何须如此大礼。这个方子我是知道,不过没有人用过,也不知道是行还是不行?”
付二娘握住庄善若的手道:“我知道妹子是个善心的,大夫都开不出方子,我可不能见我当家的活活疼死。”她咬咬牙顿了顿,迟疑了一阵道:“就是万一有个好歹,也是命该如此,我绝不怪妹子!”
许家宝连忙道:“在场的诸位都做个证,到时候可别再来小店扯皮了。”
众人纷纷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家既然都这样说了,岂有不救的道理?”
“这个小娘子看着年纪轻轻,见识倒是不短啊。”
“这就是许家新嫁进来的大媳妇吗?”
“是啊,说是榆树庄的人,可我看这办事说话的哪有一点小家子气。”
……
庄善若沉吟着,这个方子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不知道该不该揽这个事,本来许家这几月就是接二连三地出了事,如果有个万一……
贺六也抱着拳憨声道:“请小娘子救救我那兄弟,刚才多有得罪,千万别见怪。”
许掌柜沉吟了半晌也开腔道:“大郎媳妇,积德行善,你就写个方子吧,好让他们抓了药赶紧回去救人。”
既然许掌柜都点头了,庄善若便少了顾虑,她拿起柜台上的纸笔,低头略一思索,便刷刷地写了一个方子交给付二娘。
贺三不放心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用清秀的簪花小楷写着:丹参四钱,桃仁、郁金各一钱半,炙大黄、甘草各十钱,绿豆九十钱,土茯苓、金钱草各六十钱,每日一剂用水煎服,连服五日。心里不由得又信服了几分,不禁点头道:“果然都是些解毒的药材。”
庄善若将那把锡壶交还给了付二娘,道:“这个大哥好眼力,这个药就叫做化瘀解毒汤。”
贺三笑道:“我曾经也跟着老郎中学过几年,略略知道些。倒是小娘子小小年纪,有如此学识和气魄让人佩服得紧啊。”
付二娘千恩万谢,得了方子就像是得了宝一般。
三人正待告辞,听得许掌柜道一声:“且慢!”
“道歉也道了,跪也跪了,还要怎样?”贺六压不住暴脾气,只道是许掌柜得了理不饶人。贺三赶忙拉住。
许掌柜道:“虽说付二哥中毒和小店无关,但是既然贺家兄弟侠肝义胆,小老儿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他给许家宝使了个眼色。
许家宝只得怏怏地从柜台后面的钱匣子里取了一块银子交给许掌柜,只听得许掌柜道:“这一两银子,只有多不会少,就当小老儿的一番心意,给付二哥当做药资吧。”
付二娘拿着这银子又要拜下,许掌柜赶忙架住。
贺六哥这才转怒为喜,冲着许掌柜连连抱拳,道:“贺六惭愧,以后许掌柜有用得着我们哥俩的地方,就知会一声。”
贺三临出门前还特意回头看了庄善若一眼。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新媳妇,脑袋机灵,处事大方,看来这许家这门亲事是结对了。
围观的众人叹着许记杂货铺仗义疏财,也便慢慢地散了。
许家宝见人走远,对着许掌柜道:“爹,这几个人分明是上门闹事的,你还给什么银子?”
许掌柜择了张凳子坐下,道:“你懂什么,我这是给你们积德行善了。平日里我不是都叮嘱你万事给人留一线,以后也好再相见。”
小九吐着舌头道:“好家伙,这贺家两兄弟这块头,没几个是他对手。”
一直没说话的老实巴交的阿根小心翼翼地道:“掌柜的,当时可是吓死我了,幸亏大嫂把局面扭转了过来,要不然真是不可收拾呢。”
庄善若本来就没想着要掺和这件事,她一个妇道人家最忌讳的是抛头露面,可是情势紧急,容不得她多想了,幸亏许掌柜也没有见怪。
许掌柜招着手道:“大郎媳妇,你过来。”
庄善若不知许掌柜何意,忐忑地走到他面前,道:“爹。”
“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还不知道该如何解围呢?”许掌柜想起了什么似的道,“那个药方子可是妥当?”
庄善若点点头:“应该不会有问题,两帖药下去就会见效。”
“你怎么会去翻医术?”许家宝也好奇地问。
“叔叔有所不知,我爹在世的时候最爱买书,不单单是进学用的书,医书农书各色杂书都有。”庄善若解释道,“我爹娘都是得了病才去的,我想着翻翻医书记些常见的方子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许掌柜见庄善若面有戚色,眼圈子微微泛红,知道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便摆摆手道:“你再随意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众人听得突兀,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庄善若不知何意,也只得重新到柜台那里拿了纸笔,不知道写些什么好,就照着柜台上那些酒坛子上贴的标签,写了一溜的酒名:梨花白罗浮春霹雳春之类的。然后搁了毛笔,双手捧了给许掌柜看。
许掌柜细细地看了这张字纸,点了点头,道:“那日你说会识文断字,我知道定是谦虚,看这手簪花小楷,可不是一两年就能成的。”
“我爹督促着,也就这字还算是过得去。”
许家宝也探过头看了眼,道:“大嫂这手字,可是比我要强多啦。”
“唔,我也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了,刚才和阿根对这个月的帐,统共就几页,对了一个时辰也没对上来。”许掌柜又咳嗽了几声道,“我看你也是心细的,又有决断,这铺子的事也一起料理起来吧。”
许家宝本来嬉笑着的脸色霎时定住了。
庄善若心里也是吃惊,她根本没想到要接手铺子里的事情,再说过了半年她人在哪里也不知道了,只得推脱道:“爹,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
许掌柜欣慰地笑道:“莫谦虚,我看你懂得的可是不少。二郎,你将那账本拿来给你大嫂看看。”
小九机灵,赶忙去后面捧了账本过来。
许掌柜道:“趁着我现在还有精神,教你认认账本,你这般聪明,不过一日便会了。”
庄善若听许掌柜话里的意思,有把这杂货铺交给她管的意思,心下自然不肯,又见许家宝僵着张脸讪讪地去柜台那边招呼客人了,更是不自在了。
小九从后房出来,捧了一本厚厚的账本,在许掌柜的授意下交给了庄善若。
庄善若无奈只得接了过来,心里想着这许掌柜不知道是糊涂了还是怎么的,哪里又让媳妇掌家业的,再说了她不折不扣是个挂名的媳妇,别人不知道,这个许掌柜还能不知道?
许家宝人站在柜台那边,眼睛却一直往这边觑,也恨不得多长一双耳朵听听他们在讲些什么。
许掌柜招呼庄善若到身边坐着,打开了账本道:“其实也容易,这个店总共这么大,左右不是太费劲。只是我这个年纪上来了,脑子也糊涂了,家里也没个能干人,要不然我这个年龄,早就可以享享清福了。”
许家安心不在焉地招呼客人,耳朵听到什么”家里也没个能干人”,心里不禁翻腾开了,难不成爹偏心成这个样子,大郎即使傻了,这份家业也得留给大郎吗?心里一慌,手里一抖,差点打翻了一坛子的梨花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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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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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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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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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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