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碧珠嘴角一歪,既不认罪也不辩解。
见她仍是一脸倔强,毫无悔过之色,太后微微摇头:“哀家想了一夜总算是想明白了,哀家总以为将你置于后位便能保我胡氏长盛不衰,可是哀家错了,以你这等性情,长居高位反而会害了胡氏。既便没有昨日之事,你也迟早会做出别的冲动之举,连累我们胡氏一门。哀家在时还可压着你不让你胡闹,可一旦哀家不在,你岂不闹翻了天?届时我胡氏一门成为众矢之的,哀家这几十年间辛辛苦苦打造出来的满门荣耀只怕就毁在你手里了。念在你也是我胡氏至亲,哀家就饶了你的死罪,回并州去吧。为了不扬家丑,等此事风波平息之后,哀家会找个借口将你遣送回家,省得那些心思活络之徒胡思乱想。”
听完太后对自己的宣判,胡碧珠没有表现出一丝类似悲哀或痛苦的情绪,面无表情道:“太后向来看不惯臣妾,如今终于找到理由将臣妾撵走了。”
胡碧珠越是表现的波澜不惊,对太后的刺激也便越大。此刻心头怒火蹭地一下就被点燃,拍案喝道:“理由?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
胡碧珠毫不相让:“错?既便臣妾有错,太后就没错吗?您的宝贝儿子当朝天子就没错吗?你们大老远地将臣妾从并州接入这皇宫之中,就是为了让臣妾做一条连系皇家与胡氏的纽带?臣妾也是女人,您的儿子连手指头也不愿碰臣妾一下,这对臣妾公平吗?臣妾在他那里得不到的,唯有从别处索取!”
偷人还能偷得如此理直气壮,只怕太后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见,此刻被胡碧珠一阵抢白,顿感急火攻心,用手扶着额头喘着气道:“冥顽不灵,不知廉耻,你给哀家出去,我胡氏一门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异类?”
胡碧珠仍是没有半步退缩,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太后最好立刻杀了臣妾,不然臣妾不知还会再偷几个男人!”说罢又不经请示,自顾自地走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胡碧珠人已走远,太后口中仍是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这四个字。片刻之后,声音忽地戛然而止,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太后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柳芳坐在身旁,头一低一低地正打着瞌睡。原来自己又被那胡碧珠给气晕了,最近这身子是越来越差了,以后可得注意再不可轻易动怒,太后暗暗告诫自己。眼见柳芳疲惫之态,想必自己昏迷时间不会太短,想到此处,也感觉有些饿了,正好将她唤醒给自己弄点吃的。
正欲开口,突然发觉自己面部肌肉已不受控制,半分也动弹不得,更不要说发声了。惊恐之下又试着动了动身体其他部位,整个人随即被残酷的现实打入绝望深渊,不论手脚还是腰腹,除了双眼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能随自己意志而动。
柳芳半睡半醒之间,突然一个瞌睡头猛地下垂,惊醒过来。揉揉惺忪的双眼,顺便看看太后醒了没有,低头往床上瞧去,只见太后圆睁双眼正看着自己,吓得她大叫一声魂飞天外。
好一会儿柳芳才定下神来,俯身问太后道:“太后您何时醒来的?感觉可好?”
太后眼珠来回转了一圈,没有回答。
柳芳轻轻摇了摇太后:“太后?”
可太后除了一双眼珠不住地来回滚动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反应,哪怕是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反复试了几次之后,柳芳终于搞清楚状况,尖叫着奔出房门:“不好了!不好了!太医!太医!”
在周围诸人怪异的目光中,柳芳一路急奔直闯入太医院。闲来无事,一群太医正聚在一块围观着其中两人对弈,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喘着粗气一时说不上话来的柳芳。
“啪!”一声清脆的落子之声,随即便听见有人认输:“太气人了,上苍真是不公!彭太医你的脑子究竟是何构造,不仅医术精湛,还如此精通棋艺!”
听得此言,柳芳突然来了精神,大喊一声:“是谁医术精湛?”
众人惊愕回头,这才发现跑得大汗淋漓的柳芳,“姑娘,你是哪个宫的?”其中一人问道。因她刚刚接替何姑照顾太后,故众人都不认识她。
“我说是谁医术精湛?”柳芳完全不理会诸人,仍是大声地重复着刚才的问话,因牵挂太后病情,此刻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一改平日那憨憨之态,霸气十足地反倒将这一群大男人吓傻了。
好一会儿,才有人弱弱地指着刚才赢棋的那个太医:“彭太医经常往来于蓝田、紫云二宫,为皇后与昭仪诊治疾症,绝对医术精湛……”
这彭太医名叫彭骏,四十来岁,国字脸,八字胡,嘴阔唇厚,给人一种忠厚可靠的感觉。他在宫中当差多年,乃是太医院中医术最好的太医。
柳芳上前一把抓住彭骏:“就是你了,病情紧急,快跟我来!”
彭骏被她拖着走了好几十步,突然反应过来:“我的药箱!我的药箱!”
他这一喊,马上有人“贴心”地将他的药箱送来。彭骏整好衣襟、背上药箱,有些为难道:“姑娘,你还没说是谁病了呢?若是一般宫人,咱们这么做可不大合规矩……”xǐυmь.℃òm
柳芳:“是太后!”
“太后?”彭骏也吓了一跳,“太后得了何病症?”
柳芳闭着眼睛想了一会,试图理清思路,可现在脑中一团浆糊,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就是很严重!彭太医你亲自去看看便知道了!”
“诶!诶!”听说是太后得病,再看柳芳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彭骏也有些慌乱起来,忙随着她一路小跑地来至丹阳宫中。
见着榻上太后的模样,彭骏也是吓了一跳,仔细地替她把完脉,闭目沉思片刻:“太后脉象平稳有力,不似气血不顺之象,臣先试着在太后手上合谷、曲池二穴施针,看看有无效果。太后若是同意,就眨两下眼睛。”
太后眼睛缓缓眨了两次,随即一动不动地盯着彭骏,生怕一不小心多眨了一下。
“恕臣冒犯!”彭骏将太后左手手掌朝上摆好,转头对身后柳芳道:“可否有劳柳姑娘将我药箱拿来。”
柳芳回身去取药箱,一不小心手没拿稳,药箱重重摔落在地,各种膏药、银针撒了一地。
“奴婢笨手笨脚,彭太医恕罪!”柳芳一边道歉,一边忙着将地上物品收回药箱。忽然在一堆膏药中发现有一块颜色不大一样,伸手去捡,原来是一方锦帕。柳芳好奇心起,将锦帕摊开,发现它竟然还镶着金边,正中绣着两只戏水鸳鸯,针脚细密,神态栩栩如生,一看便知是女子之物。
“彭太医也是有情人啊,此帕定是心上人送的吧?”柳芳问道。
彭骏干笑两声并未作答,随手将那锦帕塞进药箱的角落之中。
然而这一切都被靠在床沿的太后看在眼中,只见她脸突然涨得通红,一双眼珠瞪着彭骏不住颤抖。因她认出那锦帕正是胡碧珠第一次来丹阳宫给她问安之时自己送她的见面礼,此刻竟从彭骏的药箱中掉出,他们是什么关系也就不言自明了,自然激动万分。
柳芳转头发现太后情绪不对,大惊失色,关切地问道:“太后,太后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太后呼吸也急促起来,从喉咙底部传出低沉的嘶吼,似乎急于将内心的话说出来。可是终究还是无济于事,在咿咿呀呀了一阵之后,突然停止了低吼,带着无尽的愤怒与不甘绝了气。直到最后一刻,仍是怒目圆睁不肯闭上,可谓死不瞑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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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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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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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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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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