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竟直直的飞进了密室地宫的乾阳门内。
这次芩儿看的真切,
两人错身的一刹那,目光相接,都看清了彼此。
那人竟是着一身玄黑细褶蛇纹追风袍的虬髯大汉。
来不及多加思索,芩儿已掠上青瓦屋顶,一把将小羽抱在了怀里。
小羽脸色苍白,小小的身子已微微有些颤抖,芩儿瞬间泪崩,赫然发现,小羽的右侧肩窝处,竟有支银色暗器深深扎入,一根萤绿色的枯枝,正在化丝反卷,缓缓向小羽的身体里生长。
“木枯萤!”
芩儿一声惊呼,两手一抬,又不停的双击落下,瞬间封住了小羽右肩的神封穴,鹰窗穴,天溪穴,中俞穴,外俞穴,乘风穴,肩贞穴,天宗穴,魄户,风门,大杼……
芩儿眼泪如泉,滴落而下,小羽身子一阵阵冰凉,微微的抽搐。
却听小羽微弱的声音传来,颤抖着轻轻呼唤,“蒙羿~哥哥……蒙羿哥哥……”
小羽的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天边的弯月,眼眸晶亮,突然紧紧抓住芩儿的手,“芩儿!凌渊~之魅,快!蒙羿哥哥的!蒙羿哥哥的!小~小心那个大胡子的暗器!”
芩儿一下警醒,站了起来。
是的!事不宜迟,凌渊之魅是蒙羿哥哥的!木枯萤的解药也必须立即为小羽讨要回来。
芩儿解下紫衫外的对襟小褂,给小羽披上,
“小羽!我已封住了伤口之处的内外两圈穴道,止住了毒性的蔓延!你等着芩儿!芩儿片刻即回,取了解药!我们便一起回家!好吗!”
“不……我~我再也不想回家!不想再看见爹爹!芩儿~快!快去!保护好蒙羿哥哥的凌渊之魅!”
来不及细问,芩儿旋即起身,两束樱紫色腰带轻舞飞扬,挥手间,光芒顿起,子午鸳鸯剑一左一右,已率先疾飞而下,芩儿娇小的身子竟已如影随形一般,掠飞跟随而去……
却说那虬髯大汉,一入地宫大门,脚未沾地,凛天一个旋窜,身形仍未落地,四束线形萤绿色光芒一闪而过,卫忠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噹!噹!噹!噹!”四声闷响,卫忠身后的石墙之上,四支木枯萤没入大半,插入墙体,分别打在卫中的头顶上方,两侧腋下,胯下两寸。
卫忠惊出一身冷汗,紧靠石墙,再不敢动弹分毫。
须知,这木枯萤本出自蜀山鬿派,前身与蜀山唐门暗器同属一脉,为数百年前唐门弃徒唐枭所创,自成蜀山九鬿魅族,拜北斗九星为魂力之源,竟日益壮大,渐与蜀山一族分庭抗礼,一争正统。独门暗器木枯萤,为九鬿魅族所有暗器中毒性最强的一种。
木枯萤,因在掠飞过程中,血槽内的木枯萤细枝与空气摩擦,发出一线萤绿异光,如夏夜飞舞的萤火豆虫,所以原名也叫木枯飞萤。
木枯飞萤,为后掠翼三刃暗器,锋口上锐下收,刃薄如蝉翼,轻巧而细小,似飞燕掠天状,长约三寸有余,却又顺锋开有三线血槽,均贴槽嵌入鬿山异树木枯萤细枝。
那木枯萤树乃是鬿山诡异之树,为鬿山所独有,植于土中生长极为缓慢,枝节纹理坚硬,细密深红,喜食鲜血,噬血而狂。
人一旦被木枯飞萤击中,锋口血槽内的木枯萤细枝见血复活,膨胀而出,化丝反卷,刺入人体,疾速顺着人体奇经八脉血流纹理生长,一路吸血散毒,直至人的体内血尽而枯,竟又从人的面部,颈部,各处皮肤刺出,凛天长成一棵张牙舞爪,花叶皆无的异树,若人体养分已尽,全身僵干,方才停止生长。
木枯飞萤本是那蜀山唐门暗器柳羽飞刀的升级版,只是柳羽飞刀从不沾毒,只以独创的幻影九式快,准,狠,地伤人于无形,虽也杀人无数,绝少虚发,却从不以毒取人性命,绝不似木枯飞萤这般致人死地而且死相却又如此变态可怖。
因那嵌入血槽的木枯萤细枝毒性过于毒辣变态,人们便逐渐以木枯萤的名称取代,若是第一次听见木枯萤这三字,断然不会想到这是一种飞行暗器。
却见那赤武腾身落地,身手极为灵活敏捷,身形却甚是雄闊,竟比那卫忠还高出一头,也不遮头蒙面,双腿微分,凛然而立,身背一柄精黑鱼头双翼云齿瑔鲲剑,正背对着地宫第一重门,傲然站在密室中央。
那赤武,左脚微微侧滑虚踏,长袍只迎风轻轻一卷,地上的八个形状各异的玉石小牌,竟已全部落入他的掌心。
赤武的声音浑厚遥荡,如冬雷击石:“小子哎!快说!八卦玉牌嵌入凹槽的口诀是什么?我赤武可没那么大的耐性的!嗯?”
那卫忠也算有些尿性,虽不敢轻举妄动,手里的五行浑天棍却仍是紧握,他料定此人在没有得到玉牌嵌入机关的顺序口诀之前,是不会对自己作致命一击的!
卫忠眼帘一垂,瞟了一眼自己的右侧胸口。
怀里,装有一个锦囊,
锦囊里,还有一个自己已提前拼接好的八卦钝形玉牌。
那卫忠暗想,“赤武?但听这名字,便知对方非我族类之人!看来此人似乎还并不知晓地宫内还有第三重门!”
当明白对方为外族人的一瞬间,卫忠的祠堂羽卫使命感骤然而起。
卫忠身形稍动,右臂微抖,魂力便已迫至五行浑天棍。
一刹那,五行浑天棍棍身泛出些许赤金色光芒,虽用黑布罩了个严实,暗夜里却也能看出些细微变化。
卫忠的所有细微动作,那赤武怎会不知?要知道,蜀山九鬿魅族,皆拜北斗九星为魂力之源,(所谓北斗九星,乃北斗七星加上第六星旁的天鳍星和北斗勺端的招摇星),以眼神瞳眸吸收星光韶华以定神换魂,进而达到魂力修为的提高,这与蜀山唐门的凝神守意闭眼打坐修行之法,又大大的不同。
因而,九鬿魅族的魂力修为上乘者,暗夜里瞳眸皆现晶绿明赤亮光芒,而且视力惊人,黑夜里十丈之内的毫发飘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也正是适才小羽刚掏出火折子,便被宝塔之上的赤武看得一清二楚的缘由。为了让卫忠继续打开地宫之门,不被打扰!自己便可乘机而入,夺得暗灵珠。赤武便向小羽发出了两枚木枯飞萤。
赤武淡绿色的眼神一闪,嘴角浮出一丝嘲讽,
“你认为有机会?”
卫忠目光淡然,“这句话本该我要问你!”
赤武:“哦?”
卫忠:“非我族类!染指暗灵珠,我祠堂羽卫在此,你便绝无机会!”
赤武右手一动,一枚木枯萤已赫然露出银白锋头尖角,赤武的声音突然阴冷可怖,一字一句的道:
“我失去的是机会!而你!失去的,便是性命!”
卫忠耳廓下部的肌肉微微抽搐两下,他知道,从刚才此人出手的速度来看,五行浑天棍舞不出半圈,自己就会仰面倒下。
卫忠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突然黯然,眼神有些飘忽,看向室外夜空中的弯月,月已挂西南,亥时已过大半,再过一会儿,乾阳门将自行关闭。
卫忠决定拖延时间,
卫忠道:“口诀不是三两句,你是想听前门还是中门的?”
赤武:“废话!前门已开!当然听中门!”琇書蛧
卫忠瞟了赤武一眼:“念完口诀我是否能全身而退?”
赤武嘴角的冷笑一闪而过,“当然!”
卫忠:“是当然命丧当场?还是当然得以脱身而去?”
“你以为呢?”
卫忠:“我懂了!似乎我此刻自行撞墙,七窍流血而亡,也好过长成一颗怪异的枯树!”
赤武:“敬你也算是条汉子,有些尿性,只说些废话与我,以拖延时辰!对不?”
卫忠见对方识破了自己,略显尴尬,说道:“非也,只是那口诀繁杂,如若从头至尾念诵一遍,可念到明日曙光初现。”
“但说无妨!”
赤武的声音冰冷傲然,杀机已现,右手手掌稍稍外翻。
卫忠脸色微变,便说道:“也罢!你可得听仔细些:
“二十亥上记其辰,月挂正南生艮乾,上二下八双对出,四平出巽入坤方,不叠不升上卯坎,南至牵牛去极远……”
五大三粗的赤武偏着头,掰着手指记口诀,模样竟然有些呆萌可笑,听得头都快炸了,
妮嫲!这跟孙猴子听唐三藏念紧箍咒有啥区别!
“停!停!停!我错了!”
赤武捂着脑袋,样子很崩溃,差点蹲在地上。
卫忠微微一惊。
哎丫!此人攻力极强!魂力超群!文化程度却是不高!似乎只是幼儿园大班级别。
赤武:“老子以为八卦方位图就区区八个字!这~我服了!”
赤武五指一弹,八个形状各异的玉石小牌,竟叠成一串,向卫忠飞来。
赤武:“给!玉牌还给你!按你念的口诀顺序!马上开门!”
卫忠左手凌空一抄接住,一下呆住了,他没想到此人会来这一手:如果此时打开第二重门,地宫的最后一道青铜夔门便会赫然出现,如果对方再逼迫自己打开,自己是没得选的……
卫忠手拿玉牌,无奈的开始慢慢转身,悄悄抬眼看向密室外夜空中的那一轮弯月,月已偏西南……
却似乎又看见两颗不同颜色的流星正向屋内疾飞而来……
赤武目光如炬,竟也突然从卫忠圆睁的眼眸中,看见一金一紫两束光芒正极速从身后袭来……
那赤武身形一抖,背上的瑔鲲宝剑闪出一道幽绿寒光,立时弹射而出,迎风极旋,在身后舞出了一光影交错的圆形遁甲。
那子午鸳鸯剑竟瞬时变身,首尾相接,剑身错分,鸳剑在前,鸯剑在后。
“叮~”,鸳剑被那幽绿遁甲轻弹变向,化过一道樱紫色弧线,回到了芩儿的手里,
金光一闪,鸯剑却乘隙而出,穿过遁甲。
那赤武回过头来,惊得汗毛倒竖,忙侧身一偏,一股焦糊味立时弥漫进鼻腔,右侧肩部雪色长袍已被灼烧出一道长长的破口,竟已伤及肉身。
鸯剑绕着卫忠的面门一飞而过,金光一闪,重归芩儿小手,光芒立收。
赤武低着头,看着肩部长袍上的伤口,微微有些吃惊。自己逍遥四海,纵横天下,除了当年被燕云骢的刑天斩银芒所伤,在左额留下了一道细微的褐色疤痕,至今未曾被人伤及一丝一毫。
而站在赤武面前的,只是一个身材娇小,腰如束素,只手可握的轻灵少女而已。
赤武心里暗叹:如此少年英雄,未来!将是怎样的了得!无法想象。
趁此得闲,那卫忠已闪身而出,逃出了密室,那赤武也不理会,竟瞧都不瞧上他一眼。
诚然!四海八荒之内,能找到一个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实在是一件不易而有趣的事情。
芩儿声音略显稚嫩,对坏人却仍是充满杀气:
“留下木枯萤的解药!像你这般恶毒之人,我只给你半一柱香的功夫离开秦山!否则,便永远躺在天門!”
赤武冷冷一笑:“人如此娇小!口气却大的很呐!”
芩儿一双小手微微外分,子午鸳鸯剑立时腾空悬列于左右,光芒再起。
一声娇呼,
“若留下解药!便让你全身而退!否则~否则,让你命绝于此!”
芩儿从未杀过人,心里实在是担心小羽的伤势,说出如此凶巴巴的话来,也是难为小姑娘了。
“哐当!轰隆隆……”,一阵响动。
芩儿回身一看,第一道青铜夔门竟已开始缓缓下沉关闭,原来卫忠已启动了密室第一道门的机关。
见芩儿回头,
说是迟,那是快,那赤武将瑔鲲剑在面前凌空一扔,又一掌击向剑柄末端,顺手抓住瑔鲲剑的青色流苏。
剑影流光,如一绻幽绿冥火,裹挟着冰凉寒意,向芩儿面部袭来。
芩儿旋即转身,急向后仰,身子侧闪,手掌向上一翻,子午鸳鸯剑光影相绞,向上疾刺,一击落空,那赤武竟已脱身而出,掠飞了到奎灵宝塔前的阔地。
“坏家伙!站住!留下解药!”
赤武身形刚一落地,芩儿便应声赶到。
两人刚一站定,却见不远处的卫忠,望着芩儿身后的天空,嘴巴张得老大,“啊!妈呀!”一声惨叫,将手里的玉石八卦小牌,朝天一扔,倒拖浑天棍,转身就跑。
芩儿一双笼烟眉微微一蹙,略显疑惑,双眼仍盯着身形高大的赤武。
那赤武脸上突然也是一脸恐怖,望着芩儿身后,有些语无伦次,“姑~娘,小姑娘!木~木枯萤是没有解药的!这是真话!”
“啊!不!”,芩儿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那赤武一脸惊惧之色,右手一挥,四线萤绿光芒瞬间向芩儿袭来,一转身,顿足踏空,窜天而去。
盈盈泪光中,芩儿看见一条粗黑的大尾巴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四枚木枯飞萤竟被瞬间扇飞到了云天之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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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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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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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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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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