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到了小院的西北角,这里还放着一个很大的废弃的花盆,姬婴记得,曾经这个花盆里,是她母亲姬舒亲手种的海棠花,如今花盆尚在,花早已凋零。
推开花盆,他们看见了一个两尺余高的洞。
江逸臣说:“真是奇怪,伯威侯府怎么这么多洞?”
姬婴说:“这是当年我和母亲逃跑的时候用的洞。幸好,这么多年,没有把它堵上。”
江逸臣有些为难:“刚刚那个洞还稍微大一些,我勉强能钻过去,这个,我怕是不行。”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难不成你想跟门外的人打一场?”
“可是……哎,大丈夫顶天立地,怎么能随便钻洞?”
“大丈夫能屈能伸,一个洞怎么钻不得?”
江逸臣知道,如果要讨论“大丈夫要不要忍一时之气”这个话题,他是一定会败给姬婴的,因为姬婴能引经据典,说出十几个、二十几个典故,把他辩的哑口无言。但是,他依然不想这么钻过去。
姬婴催了一句,江逸臣还是不动。就在姬婴想硬拉着江逸臣钻洞逃命的时候,整齐的脚步由远而近,转眼就到了面前。
李行止和他的府兵。
李行止的相貌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要非说不同,那就是鬓间添了两捋白发,额头爬上了一行细纹,而这样的长相跟同龄人相比,还是显得年轻的多。
看来岁月没有把任何人忘掉,单单落下了他。
“小怀王殿下,姬大人,你们怎么在这里啊?”李行止一脸嘲笑地问。
江逸臣发誓,如果姬婴不在场,如果他没有受伤的话,就凭李行止这张脸,江逸臣就会把他千刀万剐。
姬婴也没有躲避。事已至此,逃避是没有用的。她正视着李行止的眼睛。
注视着李行止高傲自得的眼神,姬婴猛然想起了那个夜晚,李行止骑在高头大马上,也是用这样的眼神俯视着走投无路的她和她的母亲。她用更加讽刺的口吻说:“我们为什么在这儿,侯爷会不知道?”
李行止踱了两步,说:“本侯有件事想问问姬大人。姬大人能从柴房顺利地跑到这里来,好像对我侯府非常熟悉,这是为什么?”
“侯爷觉得是为什么?”
李行止将眼神钉在姬婴的双眸中,半晌,缓缓地说:“你果然是姬家的人。”
姬婴毫不退缩,说:“当然,我姓姬。”
“姬宣仪是你什么人?”
姬婴继续装傻:“侯爷为什么提到了他?难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渊源?”
“我和他有什么渊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他,和他们整个姬家,有什么关系。”wWW.ΧìǔΜЬ.CǒΜ
姬婴苦笑一声:“我们?我们都姓姬啊。”
“据我所知,姬家没有像你这么大的男孩,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有你这么大的女孩。”
姬婴坚毅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慌张,但一闪而逝,可惜的是,就是这么微妙的变化,也被李行止细心地捕捉到了。
李行止露出一个猜不透意味的笑容,说:“看来我猜对了,你就是姬家大管家的孙女姬彦。”
这个答案让姬婴和江逸臣都发了个怔,尤其是姬婴,竟然大声笑起来,她说:“对对对,李侯爷,你猜的没错,我就是姬彦。”
姬婴的神态让李行止有一瞬的尴尬,他明白,姬婴这样的举动只能说明,他的猜测是错的。可是,明明刚才他猜她的身份的时候,她的神色是慌张的,哪里不对?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你怎么会错?”姬婴继续笑着,但这笑声听在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却是那么刺耳,她用指尖点着李行止的心口,“你过去没错,现在没错,将来也不会错。你还要安享你的荣华富贵,你怎么能错?你还要杀更多的人,谁敢说你错?”
“闭嘴,不要笑了,你给我闭嘴!”李行止吼叫着,伸手扣住姬婴的手腕,“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姬婴被一只大手钳制着,挣脱不开。江逸臣想来救她,却被几个府兵用刀架住了脖子,动弹不得。
姬婴恶狠狠地说:“像你这样没有良知的人,不配知道我是谁!”
李行止的怒气已经冲击到头顶。他一把将姬婴推到地上,说:“真是个不识时务的东西!我告诉你,我可以马上杀掉你,这样,我就不用在乎你到底是谁了!”
摔在地上的姬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泪眼婆娑,原本在这个人面前,他的泪应该已经流干了的呀?她忍住哭腔,说:“那你就杀了我吧。现在北军兵临城下,时机一到,马上攻城。你我的死期,不过早晚而已。我先行一步,在那里等着你!”
几句话让李行止毛骨悚然。他转身抽出府兵随身佩戴的长刀,用刀锋指着姬婴咆哮:“既然你想死,本侯爷就成全你!”
“阿婴!”
“父亲!”
“嫏儿!”
三个男人的声音同时迸发出来,让李行止在盛怒之下还能停下手里的动作。李行止回味了片刻,分清楚了三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
最让李行止震惊的是,李承宇竟然称姬婴为“嫏儿”,怎么可能!他的嫏儿不是早就死了吗?不是死在了深山之中吗?不是被他亲手杀死的吗?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人?
快十七年了,十七个寒来暑往,六千多个日夜更替,他快要忘了自己曾经有一个心爱的女儿,一个每天盼着他回家的乖巧又活泼的女儿。
李行止愣愣地看着奔过来、挡在姬婴前面的两个儿子,再看看倒在地上面露憎恨之色的年轻人,用颤抖的声音问:“李承宇,你,你叫她什么?”
“嫏儿。”李承宇和李御涵脸上的悲伤肆意流淌,很快将李行止包裹了进去。
“不!我不是!”姬婴从地上爬起来,眼眶红红的,眼神却很坚毅,她高昂着头说:“我不是嫏儿,嫏儿早就死了,死在你李行止的箭下,死在了深山丛林中!我是姬舒的女儿——姬婴!”
不过短短的两句话,对于李行止来说,似乎极其沉重,致使他将手中的大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身体都险些没站稳。
生死两渺茫,不曾想,揭开真相之后,竟是这样你死我活、鲜血淋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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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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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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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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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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