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他听到开牢门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站在他面前。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了皇帝,但是他没有起身,也没有行礼,仍是静静的坐着。
皇帝抬抬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去,他想单独和秦典说几句话。
“贵妃向朕求情,求朕不要杀你。”
秦典很意外,蓝柳清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她的求情会适得其反,并且还会连累她自己,
但他很高兴,那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女人终于对他展露了温情的一面。哪怕现在马上死去,也值得了。
“和贵妃娘娘没关系,”他说,“一切都是臣的错。”
皇帝哦了一声,“贵妃说是他的错,你却说是你的错,到底是谁的错?”
“是臣的错,贵妃娘娘什么都没做,是臣贪图美色,臣罪该万死。”
皇帝冷笑,“你也知道你罪该万死啊。”
秦典沉默了一会儿,说,“臣临去春伦之前,陛下说,希望臣活着回来,为了陛下这句话,臣历经千辛万苦,逃出升天,臣以为,陛下是愿意臣回来的。”
“秦典,”皇帝说,“朕和你不但是君臣,还曾经是朋友,你可听说过朋友妻不可欺?”
秦典垂下眼帘,“臣听过。”
皇帝厉声道,“可你是如何做的?”
“臣罪该万死!”秦典爬起来跪下,头重重的磕在地上,“都是臣的错,请陛下放过她们母子。”
皇帝闭上眼睛,很重的叹了一口气,“贵妃是朕心爱的女人,华儿是朕的爱子,朕定会好好对他们,你不必牵挂。”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秦典趴在地上,久久没有动。
没过几天,大牢里就传出秦大人畏罪自杀消息。
蓝柳清当时正在喝茶,听到德玛说起这事,惊得手一抖,茶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茶汤溅得到处都是。
德玛慌了神,忙过来查看,“主子可是烫着了?”
她有些茫然,愣了一下,才说,“没事,手滑了一下。”
卓丽蹲下来收拾地上的碎瓷片,瞪了德玛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跑来告诉主子,主子是给你吓着了。”
她说,“确实有些震惊,陛下不是赦免了他吗?怎么还会畏罪自杀?”
卓丽说,“大概是因为觉得辜负了陛下,秦大人与陛下私交甚好,大概也是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种事,过后必定是心怀内疚的。”
德玛说,“正是这样,外头都传秦大人受了太多的苦,性情大变,所以才会贪墨,本以为犯了死罪,结果陛下却赦免了他,大概是良心发现,幡然悔悟,才寻了短见。”
她呆坐了很久,很轻的问了一句,“是真的死了吗?”
“当然是真的,”德玛说“已经验过尸,都收棺了呢,秦家已经把人领回去了。”
她哦了一声没有在说话,心里一阵绞痛,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她对秦典是有感情的,不管他有多呆多傻,他死了,她很悲伤。
只是她向来没心没肺,这份悲伤藏在心里,并不容易被人看出来。
倒是皇帝,在得知秦典死讯的那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也不愿意见任何人。查赤那很担心,跑来求蓝柳清去劝劝皇帝。
她去了,推开门,皇帝坐在椅子里,手撑着额头,半张脸隐在手掌下,看不真切,只有一张孤灯陪伴着他。
她把门关上,缓步走到他面前,“陛下。”
皇帝微微震了一下,抬起头来,她看到他的眼眶红了,有些可怜巴巴的味道,他说,“朕尽力了,但是朕做不到,在这个世上,华儿只能有一个父亲,那就是朕。”
她心里又绞痛了一下,说,“臣妾知道。”
“你怪朕吗?”
她摇头,“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怪不怪的?”
皇帝看了她半响说,“朕上次说错了,你的心比朕想象中要硬。”
她说,“臣妾不是心硬,臣妾是接受现实。”
那天晚上皇帝没有回寝殿,而是歇在了书房。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没有和她睡在一起,那两天他似乎不大愿意看到她,接下来的两天也没有回寝殿,依旧睡在了书房,他们心照不宣在各自的地方,默默的悼念一个离他们远去的人。
三天后皇帝搬回了寝店,神情如常,脸上再没有半点悲痛。只是那天夜里他异常凶猛,变着法的纠缠,终于把她弄得来了脾气,卯着劲跟他大打了一架,她精疲力尽,皇帝畅快淋漓,抱着她亲了又亲,弄得她烦不胜烦,忍不住在被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他才停下来,低声笑着把她揽在怀里沉沉睡去。
等到天气完全热起来,蓝柳清又穿起了南原的衣裳,短短的褂子,窄窄的筒裙,皎好的身姿被勾勒得一览无遗,她如今贵为皇贵妃,地位不一般,这样穿难免有些不庄重,皇帝说了她几次,她全当耳边风,依旧我行我素,皇帝无可奈何,也就随她去了。
如今她安分守己,不去后宫惹事,只待在前庭和保姆一起照顾小皇子,性子也越来越娴静,大约是生了孩子,岁月磨掉了她的棱角和野性。
皇帝对她一如既往的好,偶尔会带她出宫,在贝伦尔城里转一转,买一些她喜欢的小玩意儿,像寻常夫妻一样在大街上肩并肩的走着,宽大的袖子底下,他总是牵着她的手,对皇帝来说,这是有点疯狂又危险的事的,但只要她高兴,他就愿意带她去。
草长莺飞又一年,一岁多的小皇子已经开始下地走路了,虽然走得不太稳,兴致却很高,迈着小短腿在殿宇间的空地上东踩踩,西踩踩,累了也不肯让人抱,一屁股坐在地上,扬着小脸,望着蓝柳清咧嘴直笑。
蓝柳清也不过去扶起来,只远远朝他伸出手,小皇子撑着地,小屁股一撅,自己爬起来,颠颠儿的朝娘亲跑过去,刚跑了两步就摔了个狗啃屎,他也不哭,撑着地又爬起来,这回没有跑,慢慢的走,快到跟前时才往她怀里一扑,蓝柳清接住他,抱着来亲了一口。琇書蛧
皇帝站在远处的树下,望着这一幕,嘴角微扬,心里像被烫熨过似的,很温暖,很舒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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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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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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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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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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