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上半身被笼罩在大片绿叶的阴影下,下半身穿着一条深色的西装裤,和夜色融为一体,怪不得之前裴衣没有看见他。
他的神色难辨,姿态懒散,双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叼着未燃起的根烟,不知道看了裴衣多久。
裴衣冷地哆嗦了一下。她现在的状态好狼狈,头发结成了块状,一缕一缕地贴在她的脑门上。她抱着湿透了的毛衣,裸露在外的肩膀和手臂凉到有一丝发痛。
看见许江,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好抬了抬手,傻傻地打了一声招呼。
他的神色幽暗,眉毛略微松动,仅仅抬了抬下颚,算是对她的呼应。
裴衣只好拖着步子挪过去,她走的极为缓慢,还伸手撩了一下黏糊糊的刘海,露出一双不好意思的眸:“嗨……真巧。”
许江抬起纤长的眼睛向下瞥了一眼,接着,他微微低头,自顾自地将那只未燃起的烟点燃,长腿绕过裴衣,往前跨了一步。
呃……打招呼被无视的感觉,加上现在身处的这片狼狈境界,裴衣不由得难过地吸了吸鼻子。
但下一秒,她又听见面前人不耐烦地回头,冷冷地开口:“跟上我。”
刚刚还在垂头丧气的裴衣瞬间惊喜地抬头,她愣一下,然后眨眨眼,小跑着跟了上去。
许江在前面走得不快,大概是为了顾及她。
但裴衣还是好一会儿才追上。主要是衣服太黏答了,她走得不舒服,总是用手去拨弄。
一边走一边揣揣不安地想:许江不会是要带她回家吧……
下一秒,她又惊讶地张嘴:许江不会是住在这里吧,好有钱!!!
她想的没错,许江带着她七拐八弯,走到一栋别墅前停下。
她看着他轻车熟路地掀起指纹锁前的盖子,用拇指轻轻地贴了一下。
然后,大门打开。
这个别墅大概并不常住,或许是走得轻简风,里面内搭虽然简洁,却透露出一股奢华的感觉。大概是裴衣知道这个房子的价位,眼中也不自觉地加上了一抹滤镜。
它的装饰主要用到的是大片大片的白色,几乎很少能看见除了白色以外的颜色。而在房子的右边,这一整块墙壁都被替换成了落地窗,窗帘同样也是以白色为主,看起来非常的……仙气。
裴衣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柏原崇在《情书》里非常著名的那一段场景,藤井树倚靠在图书馆的窗户旁,微微低头,窗帘被风扬起,他的脸也若隐若现。
她的思绪也飘了出去:许江在家里也会这样吗,走在他身后的时候,还是感觉一阵阵眩晕,有一种好不真实的荒唐感,像一脚踏入了他的半边世界……
然而下一秒,无情的声音就将她幻想的美梦打破。许江拿了一双新的拖鞋放在她身前,好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他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这是我爷爷家,我们不经常来。”
“喔。”裴衣羞赧地低头,把鞋子换上。她将她的小皮鞋提在手上,看了好半天都没看到鞋柜在哪里。
虽然她不想显得自己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但她真的找不到……她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小小声:“鞋子……放哪。”琇書蛧
许江偏头,微微乜了她一眼,然后在墙壁上按了一下,鞋柜的大门缓缓打开。
虽然他的脸上没带什么表情,但裴衣还是觉得心里被小小的刺了一下。
这大概就是明晃晃的阶级之分,在这一瞬间裴衣感觉到了他们之间不可鸿越的差距。
她跟着许江一路走到二楼。他在一个房间前停下,没进去,只是跟她说:“这是客房,你进去洗个澡吧,衣服都湿了。”
难得从他嘴里听见这么温情的句子,裴衣站在门前,抬起头看他。
她的手不自觉地转起发梢,慢吞吞地说:“谢谢你。”
她打开房门打算走进去,又想起什么,止住步伐。
她好像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然后才说:“那个……我衣服都湿透了。”她鼓起嘴巴,顶着他的目光往下说,只是声音越来越小,跟蚊子叫似得从牙关里挤出来,“你家里有没有衣服,能借我穿一下的……”
许江这才收回步伐,他好像是拐进了一间房间,随后又进来,将手中的衣物递给裴衣。
裴衣感激地接过。只是,或许是许江将她领过来的举动让她一时越了边界,她嘴不跟脑,一时心直口快地问了一句:“这是你的衣服吗?”
许江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黑了一点,他拉下脸,嘴角扯平,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再多嘴把衣服给我。”
“别别别!”裴衣立马将衣服抱在胸口,“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后退几步,又上前一大步,将房门嘭地一声关上。
关上门后,她抱着的衣服好像火辣辣地烧手,贴着她的皮肤,她一想起许江刚刚的神情,就忍不住地幻想。
这是许江穿过的衣服吗……好像是的欸。
她鼓起嘴巴,有些犹豫地,将衣物轻轻地捧起。但又可能是她做贼心虚,她总感觉有人在看她,但终究是感性战胜了理性,她非常不理智地,放在鼻尖嗅了一下。
在她意料之中的,没什么味道。
没有小说里电视剧中那样说的肥皂般淡淡的清香,是一种很贴切他的,冷淡的感觉。
她把衣服抱进洗手间的置物架上,然后把半湿的衣服脱了下来,头发也解开,散在肩上。
热水淋下来的感觉,是全身细胞复活的畅快。
她仰着头,在热水中长呼了一口气,将里里外外都洗了个干净。
到底是客房,她拿起一旁挂的崭新的毛巾擦拭干身体,然后拿起一旁的衣服。
他的衣服好大,简单的白T被裴衣穿成了裙子,长长的裤子缩在脚踝,像极了堆堆袜。
因为过于长了,裴衣有些不好走路,每走一步路就踩着溜下来的裤脚,出浴室时差点被它绊倒。
她抬起手挠了挠痒,将湿漉漉的头发吹到四分之三干后,才踩着拖鞋走出去。
大概是今天扎了蜈蚣辫的原因,她的头发不像平时那边乖巧松直,而是弯弯绕绕地嘭在两侧,像一只小狮子。
他家里好大,裴衣也不敢乱走,找了一旁干净的塑料袋将脏衣服收进去后,就安安分分地坐在楼下客厅里的沙发上。
半天不见许江的人影,裴衣正有些诧异,她拿起手机,想给何佳打个电话保平安时,就听见身后大门锁被打开的咔哒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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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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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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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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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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