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还是有些模糊,如烟雾笼罩般,眼前桌椅晃荡不休。裴衣揉了揉眼睛,慢慢坐直身体,迷迷糊糊地嘤咛了一声。
……只是,她突然想起,猛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时钟。
只是还没等她看清,清冽的声音就在她耳侧响起。
“三点半。”Χiυmъ.cοΜ
她愣了愣,迅速扭过头。
许江端坐在她身旁,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下颚线如刀刃般冷硬。午后的暖橘色阳光打在他泛着立白肥皂的白衬衫上,将一向冷冽的少年韵上一抹温暖。
他悄悄偏头,纤长的睫毛抬起,不带感情地撇了她一眼。
她被他移来的目光讪住,欲盖弥彰地低了低头,另一只手悄悄抬起,蹭了蹭嘴角。
幸好她的睡相好,没有流口水…
接着,她又懊恼地用手锤了锤脑袋:“你怎么不叫我呀…你来了很久吗。”
许江似乎不想跟她废话:“你什么题目不会。”
“喔喔。”裴衣连忙从书兜里摸出好几张数学卷子,一一摊在他面前,“喏,有些题我做了好几遍都还是不会…”
许江从中挑了一张试卷,拿起来端详。
卷面上满是醒目的红色,裴衣抿着嘴,尴尬地膝盖小幅度相互搓了搓,好不好意思啊,她怎么能这么笨…
许江没看多久就放下了试卷,又拿起其他的几张卷子。裴衣没事做,只好伸长了脖子看他。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皱了皱眉头,将桌上的书推给了她:“没事干你就看这个。”
她忙不迭地双手接过,捣鼓似地点头,然后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入目满是英文单词,他看得是英文原著吗?裴衣眨了眨眼睛,卡着手指将书翻了过来。
TuesdayswithMorrie。
相约星期二?
她好像隐隐约约听过这部电影,但她认识英文单词有限,读起来很是费劲。
她只能勉勉强强地辨认出什么“生活是不停的前进和后退。你想做某件事情,但你又要去做另一件事。你感觉到伤害,但你知道你不该收到伤害。可你已经把它当做平常…”
她看得头晕目眩,猜了下句又忘了上句,好在许江总算看完,将她从水深火热中救出。
他用记号笔在不同试卷上画了很多圈:“这种类型的题,你每张卷子都能做错。”
裴衣:“……”
她涨着脸:“怎么会,老师讲课我听了的啊…”她低头翻了翻试卷,又有些迟疑地抬起头,有点小声,“啊?这些题是一个类型的吗…”她怎么没看出来。
许江无语。
他蹙起眉毛,横手拿起她桌上的草稿纸。
他的手一晃而过,瘦削白皙手腕若隐若现,裴衣抑制不住地想起那晚在酒吧时,她也是这样…
天哪。她在想什么,学习圣地,怎能如此,她使劲晃了晃脑袋,驱除脑子里的绯色画面。
她只好没话找话:“你不要老是皱眉头,容易长皱纹。”
他横了她一眼,把草稿纸塞回她手里,冷冷道:“我是因为谁?”
裴衣撇撇嘴:“对不起嘛,可是你把我教会了,你也会很有成绩感的啊?”
“好好看。”他谴责。
“噢。”
裴衣乖乖低下头,虽然知道他字应该不差,但仍然被惊到了一眼。
他的字不是裴衣之前想得那样清秀隽丽,而且严谨中带着一丝潦草,又磅礴至极,撇捺分明。
她晃了晃神,又认真看起解析来。
他并没有把每一个步骤都完完整整地写上,而是将题目拆分,前面要用到一个公式,后面又有一个公式。
裴衣被他的思维带着往下走,逐渐入迷,不禁喃喃:“原来是这样啊…”她拿起其他几张试卷,又尝试着用他的方法自己写了几遍,过程虽然有些艰辛,但好呆是写出来了。
有人说学生时代的成就感最容易得到。因为正确答案就在那里,没有不公平的意外取得,也没有各种推迟的借口,只要你解出答案,就能品尝到胜利的甜美果实。
裴衣的眼睛亮晶晶的,她举起试卷:“是真的耶!这后面的题我都做出来了!”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许江懒懒地垂下眼,视线落在第二大题:“你这类题目,是不会几何法?”
果然是逃的了初一逃不了初五,裴衣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说:“我看不出来它哪里立体了……”
许江翻了翻这几张试卷:“你都不会?”
“对,我只会建系,然后硬算。”裴衣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们都觉得立几好简单,但我觉得它比导数还难。导数只要硬算就好了,立几有的时候系都建不了,一旦建不了系我就不会写了。”
许江淡淡道:“你不必硬去想它到底是怎样的,越觉得自己空间感不强越容易逃避,越觉得自己写不出来,这是恶性循环。”他翻出其中一张试卷:“比如这张,它求ABE垂直CDG,你可以找到线面垂直,再进一步证面面垂直。另外你可以记住一些像比较基础的三垂线定理,在去题目中找基本图形。……”
他讲的很好,就像基建大楼一般,稳稳地在裴衣心中打下基地。一个下午很快过去,等裴衣再要反应过来时,已经快到六点了。
她的肚子发出饥饿的声响,咕噜咕噜地,虽然不大,但在这空荡的教室里仍旧非常突出。
呃。
她尴尬地闭了闭眼睛,五指揉了揉小腹,弱弱地说:“好像不早了,要去吃饭吗。我们下次再…”说到此处戛然而止。
什么下次不下次,八字还没一撇的东西。她不想显得很蹬鼻子上脸的样子,连忙闭起嘴巴。
许江正低头看着手机,闻言抬头“嗯”了一声,似乎没听清她后面说的内容。
裴衣松了一口气。
她讲桌面收拾好,扣上书包扣子,又转过头来说:“你要回家吃吗?”
他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只好又可怜巴巴将下句补充:“如果你不回家吃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的。”主要是对许江来说,确实是浪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她不是故意想和他吃饭的,只是想请个客。
等到她快要尴尬到闭上嘴的时候,他才不冷不淡地:“我等下还有事。”
好吧。
她收回视线,有点闷闷地“嗯”了一声,将书包背上。
正准备拉开班门时,又听见他清冷的声音。
她懵懵地回头。
却看见他脖颈低垂,连头也没抬:“下个星期坐我的位置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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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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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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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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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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