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足足一个时辰,迟迟凉不下来。
“娘娘,姚丞相求见。”
楚天歌微微一愣,丞相不上朝,来找她做什么呢?
她将药碗藏在某个锅里,便从膳房走了出去。
姚红茹,一身浅青色烟裙,生的钟灵毓秀,若是大街上碰上了,只会觉得这是哪位世家小姐,而料不到这竟是当朝丞相。
“臣是东境天启城太守之女,姚红茹。”
这个地名入耳,楚天歌登时心绪一紧,定定的看着她。
姚红茹见她这般神色,说道:“娘娘是想问,我即来自东境,是否有聿亲王的消息,又是如何任职丞相?”
楚天歌眼帘微动,“你即来找我,想必正是要说这些吧。”
姚红茹点头,“娘娘想知道聿亲王如何,便随我走一趟皇陵。”
皇陵?
“为什么是皇陵?”
楚天歌问了一句,姚红茹不再回答。
-
楚天歌站在巍峨高耸的墓碑前,在数行碑文中,她一眼便看到了那句。
晋成帝李云临,崩于己酉年丁卯月甲子日申时。
是一年前。
楚天歌奇怪的看向姚红茹,“立这样的墓碑不是很不吉利吗?他明明好好活着啊。”
“皇后,先帝驾崩已有一年,你也该清醒过来了吧。”
“丞相你真是莫名其妙,我虽盼着他死,可他到底没有死。”
楚天歌皱了下眉头,不悦的往回走。
“皇后!他死了!现在你身边的人早已不是他,你生生把李烬霄当作先帝,你这样对待李烬霄,你不觉得残忍吗!”
姚红茹即带她来了这里,便不会罢休,“先帝的尸首就在墓中,以密术封存,至今不朽,你去看,你去看啊!”
楚天歌怔在那里,背对着她,迟迟不肯回头。
“人就是死了!你若衷情于他,你殉他去啊!你这样折磨李烬霄算什么,你知道他心里有多苦吗!”
无数嘈杂喧嚣的声音冲入耳畔,兵戈厮杀,还有裴雪霁的惨叫,吵得她头疼。
他死了。xǐυmь.℃òm
李云临怎么会死了呢?
-
环环不顾阻拦,在早朝殿外大声呼喊。
这一句话惊得李烬霄猛地立起。
姚丞相带皇后去了皇陵。
本该是件很正常的事,李烬霄心中的惶恐却无限放大。
天歌坠下高台的那一幕尤在眼前。
他疾步下了朝堂。
-
李云临的墓前,楚天歌怔怔的看着临近她时缓了脚步的李烬霄,视线又转圜到碑文上。
她目光在李云临三字上定了片刻,再去看眼前这位身着皇帝朝服的男子。
而脑海中,李云临躺在血泊之中的模样也渐渐清晰。
那一日,也是这样的烈阳当空。
李烬霄向她伸出了手,“天歌,我们先回家吧。”
楚天歌整个身体都很重,她试着抬起手给他,却使不上劲,眼前越来越模糊。
她晃了一下头,想说声“我没事”,身子却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
天歌迟迟没有醒来,李烬霄守在凤床边,宫人突然奉上了一碗汤药,说是膳房发现的。
让太医验过之后,李烬霄胆战心惊的让人干净去倒了。
这居然是落子汤,天歌居然煮这玩意儿。
“李云临……”
她又模模糊糊喃喃唤了一声。
李烬霄握住了她紧拽着被子的手,深深叹息,“天歌,你让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环环又气又急。
“皇上说过的,谁敢戳娘娘的心便赐死,眼下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姚丞相?”
李烬霄低头,“戎马数年,她于军中助我良多,我若赐死她是为不仁不义。”
环环听言更是生气。
“她于你有义,你就能纵容她伤我们娘娘了吗!那你可知道我们娘娘为你做过什么?她一步步逼死先帝,她早就不恨先帝了,可她为了你,为了芸儿,不得不做啊!”
“如今她饱受内心煎熬,那是因为她对先帝愧疚啊!生而为人,她怎能心如铁石啊!”
“先帝若在世,岂容人这样伤她!”
环环越说越失控,顾不得眼前人是九五至尊。
李烬霄的心兀得一痛。
“我不杀姚红茹,却也不会轻饶她。”
环环得此承诺,心下安定了些,跪下磕了一头,“婢女冒犯了,婢女该死。”
李烬霄无迁怒之意,“环环,她为什么要喝落子汤?”
环环跪在地上摇了摇头。
她也没能把这个问题想明白,而此时她的余光瞥到床塌上。
“娘娘醒啦!”
李烬霄紧张兮兮的转眸过去,看到楚天歌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个。
“天歌……”李烬霄握紧了她的手,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楚天歌的眼色却是一沉。
“那么些年你也没安分啊。替你做个主,纳了姚红茹?”
李烬霄一愣,“说什么胡话,我从来没想过……”
“她那个性子,从没对你献媚过?你会不知她心意?你即知道,为何还留在身边?”
楚天歌手往门口一指,“出去,好好想想怎么原谅你的好丞相。”
李烬霄没有想到她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追究这个,急得脸红,将她那根手指握了起来。
“你误会了,我并非刻意将她留在身边,只当初身边都是粗人,唯她心细……”
“唯她心细体贴?所以你给了我休妻书!”
楚天歌气得拿枕头砸他,“你王八蛋,你还休我!”
李烬霄往侧一躲,玉枕便从他胳膊边擦过遥遥落在地上。
“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
楚天歌从他掌中抽出了手,指着门处,“出去!”
李烬霄求助似的看向环环。
环环也没办法,“娘娘正在气头上,皇上先出去吧。”
“那我先出去,你别太生气,等你冷静下来再听我解释。”
李烬霄走到门外,就听到楚天歌怒气冲冲的抱怨。
“他给我休妻书!他休了我,还一日不落的睡着我!这样的男人你见过吗?”
环环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儿,“他是想着成全你对先帝那份心思,才会想退出……他想扮演先帝扮一辈子啊,姑娘,他只是想让你高兴,可别气了……”
“高兴,你看我像高兴的样子吗,我一点儿都不高兴!”
楚天歌把床上另一只枕头扔了下去,“我差点把落子汤给喝下去了!这个李烬宵,我真的服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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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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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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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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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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