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
九公主还未开口说正事,皇上便下了退朝的旨意,她只得大声道:“神灵托梦,兹事体大,众臣且留步。”
百官纷纷停住了步子。
皇上猛烈咳嗽,“神女有梦,可与朕私下说,朝堂上议此未免人心惶惶,还是让人先散去了吧。”
众臣犹豫着走还是不走时,九公主道:“此事不至于人心惶惶!”
“昨夜神灵入梦,告知我神像一事乃神灵所为。因凉城一带久灾未治,上苍怜百姓疾苦,便将神象中的金子挪为他用,不久后,凉城一带自会浮现大量金银。”
众臣们听得恍然大悟。
“这么说,赵国公无罪?”
“陛下,即是天意,赵国公该无罪释放!”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此起彼伏的“臣附议”砸得皇上脑瓜子嗡嗡响。
他知道这朝堂之下,部分人是因九公主“神女”身份不敢质疑。
部分人是因媚忠于杨氏而附议。
剩下的,纵使知情,也不屑站出来说话。
他这个皇帝命不久矣,不足以威慑这一群狼子野心。
朝堂之上多少老臣,如裴丞相之类今日也闭口不言。
当年的事早已在这帮老臣中传得沸沸扬扬,他这个皇帝早就想弄死赵世焱,几人不知!
几人不知啊……
可赵国公即是杨氏要护之人,亦是太子的岳丈,谁能吃饱了没事干,跟赵国公过不去?
皇上在太监的搀扶下走出珠帘,目光从殿下每一位臣子的脸上脸上扫过。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他大笑之后,身子轰然倾倒。
-
“陛下醒了!”
皇上空睁着双眸沉默了许久,重重道:“去请皇后。”
“是。”
侍人匆匆告退。
一柱香的时候,侍人匆匆的回来,气喘吁吁的跪了下来。
“皇后人呢?”
“陛下,皇后说她病体难起,无法过来!”
皇上瞪直了双眼,“她病体难起,病体难起……”
一口怒气上来,带起猛烈的咳嗽。
他一把掀开了被子。
“她过不来,朕过去!摆驾凤仪宫!”
-
“娘娘,这是昨日的雨水,养花甚好。”
太监们合力抬来了一缸水,芳嬷嬷笑着说道。
皇后兴致勃勃的亲自提勺浇花,“你看,这木槿花朝开暮萎,就好似人的因果轮回。”
芳嬷嬷笑道:“是啊,娘娘,一切都会好的。”
今早乾銮殿中的消息一来,皇后的心情就格外的好。至于李丞他怎么晕的,晕了多久,与她毫无关系。
“娘娘,皇上来了!”
婢女的话音刚落,皇上的銮驾已抬进了凤仪宫中。
他在銮驾上眯着要吃眼打量着这个精神奕奕的女人,她不急不缓的回眸,岁月在她脸上几乎没留下痕迹,更比当年多了些沉稳韵味。
“皇后病重,怎不去躺着?”
皇后嫣然一笑,放下了水勺。
“病重的是陛下,臣妾怕自己太过高兴,才没来见陛下的。”
皇上冷哼了声,由太监扶着下了銮驾,站到她面前。
他已衰弱如枯木,而她依然那样风姿绰约,生机勃勃。
“是你找的九儿,让她出面的是不是?”
“是。”
皇后毫不犹豫的承认。
皇上怒火中烧,抡起手掌就想一耳光下去,却因身子不稳被太监扶住。
“都退下!”
一声厉喝,众人都退了下去。
皇后点了点头,芳嬷嬷也跟着退下。
“贱人,这么多年了还对他念念不忘。”他恨恨的瞪着这个依然风华浊世的女人。
皇后越发觉得可笑,笑出声来。
“还要自欺欺人吗?你堂堂一个皇子,却要靠自己女人的爱慕者来救你,你嫌丢脸,可又不能明说自己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所以你强行说我与他有私情,你好顺理成章的对我施暴,甚至对他出手。”
皇上气得身子打颤。
“贱人,你到现在还不承认?赵世焱的妹妹告诉我,你用身体换来的丹书铁券,你还答应一辈子做他的情妇!”
皇后一愣,双眸不可思议的放大。
赵世焱的妹妹众多,他口中说的应该就是后来的宠妃赵氏,这位赵妃在皇上绝子之后还不知从哪儿弄出了孩子,于是皇后便与楚天歌联手,让太子背了个锅。ωωω.χΙυΜЬ.Cǒm
皇后反应过来,似笑非笑道:“李丞啊李丞,你的宠妃是躲在我床底下,看见我跟赵世焱睡了?”
“赵世焱他喜欢你,那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利用?!”皇上道。
皇后叹息,“但凡他有那么做,后来我都不至于对他念念不忘。”
皇上一怔,“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转身,伸手折了支木槿花,三尺长的芙柔缎裙裾盈于青石地上,盈盈扫过无声。
“二十多年夫妻,你却不知我杨青蘅的为人。你时日也不长了,待你撒手人寰,我会考虑和赵世焱过余生。”
“你,你……”
皇上手指着她,颤抖得厉害,大口喘着粗气。
她转过身来,唇边讥诮。
“是,你是被你的宠妃赵氏骗了,我和赵世焱清清白白,从无不轨。可你若信我,若有那么一丝良心,便不会凉薄对待我二十年。李丞,你活该。”
皇上双眸猛震,用尽余力说道:“如今我也无力对付你了,你给我句实话,烬霄是我的骨肉吗?”
这个男人竟然无耻愚蠢到这种地步。
居然还怀疑烬霄的血脉!
皇后几乎波澜不惊的心终于又被他气得说不出话。
皇上见她不言语,怒不可遏,额上青筋爆起。
“你和赵世焱偷情朕忍了,可江山怎能拱手他人?!”
皇后嘴角轻轻扬起,似是想笑。
她已经说过无数遍了,她是清白的,可李丞到现在都不打算信她。
若换在从前,她一定会气到甩他一个耳光。
可失望早已攒够了,无所谓了。
“随你怎么想,反正你快要死了。皇位的事李云临不会太顺利,我总要替烬霄争一争的。”
皇上猛的近了两步抓住她的衣襟,他铁青到失去人色的脸上泛起妖艳而凄厉的酡红,似一点如血欲泣的残阳,艳到可怖。
“毒妇,你这个毒妇!”
那么些年,皇后早已习惯了他的暴戾,却仍不免有些惊惧。
如今除了“贱人”以外,她又多了一个称谓——毒妇。
皇后弯了弯眉眼,笑不达眼底。
“你偏爱李云临,我也从不曾怨你,他的确一看就是你亲生的,一样的良心狗肺,牲畜心肠。”
皇上几乎僵在了那里,已没有力气泻出他的雷霆之怒。
许久之后,他放开了手,唇角也有了诡异的笑意。
“方才朕已让人去天牢送鸩酒,你等不到赵世焱活着出来。”
朝野妄议又算什么,他一心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赵世焱必须死,必须死的比自己早。
皇后一怔,阔步向外。
“来人!来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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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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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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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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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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