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几秒的沉默。
张芸桦回过身,母女俩的目光再次对上,也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是震惊,以及恍然。
薛芃又一次开口:“我一直不相信这件事,不止是当年,到现在都不信。而且就在这半年,我接触过方紫莹,我非常确定,她不是凶手。”
那最后几个字,薛芃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落字很重。
张芸桦的眼圈跟着就红了,再次转开头,说:“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一次,张芸桦是哽咽居多,声音里还带着恐慌。
她是真的害怕,害怕薛芃会做出什么极端的,无可挽回的行为。
而这一切,都被薛芃看在眼里。
薛芃的眼睛也渐渐垂下来,眼泪落在手背上,视线模糊成一片,她嘴里只喃喃道:“原来真是这样……”
在薛芃的追问下,张芸桦很快道出她所知道的实情。
张芸桦作为妻子和母亲,对这个家,对薛益东都是了解的,她知道薛益东在出车祸之前惹上了一些事,也知道以薛益东的性格,一定会得罪人,事发后种种迹象和包括她的直觉,都在告诉她,薛益东的车祸没那么简单。
可张芸桦没有证据,也没有途径去找证据。
薛益东生前的朋友,有好几个人也都觉得事情另有内情,其中最为坚持和激动的就是常智博。
但这些事,他们经过多次商量、讨论,最终还是决定隐而不发。
张芸桦把事情藏在心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想把两个女儿抚养长大,尤其是小女儿薛芃在睡眠和精神上还有问题,需要她花更多精力去照顾。
自然,张芸桦是不会将薛益东的事告诉薛奕、薛芃的。
直到十年后的某一天,薛奕突然跑回家,问她薛益东是怎么死的。
那天的情形就和薛芃跑回来这次很像,只不过薛奕更尖锐、直接,也更强势,她的眼睛里全是刺。
张芸桦问薛奕,是从哪里知道的,薛奕没有说,还问张芸桦,薛益东经历的车祸是不是人为。
自那天后,母女俩之间的关系就变得非常紧张,薛奕经常早出晚归,有时候半夜才回来。
薛芃不在时,张芸桦和薛奕之间很少有交谈,每次对话都是剑拔弩张。
张芸桦只希望薛奕不要太钻牛角尖,以免误入歧途。
而薛奕却认为,人追求权势、权力、金钱,往上爬,这些都是本性,是应该的,如果一直待在食物链底端,那就是任人鱼肉,唯有走到金字塔尖的位置,才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找到真相。
薛奕甚至还说:“没有权力,就没有权利,有权力的人可以对你任意剥削,杀了你的丈夫,你也只能忍气吞声。‘真相’,是给有话语权的人准备的果实,我要找到它,我首先就要有话语权。”
可是这之后没多久,薛奕就被人杀死了。
她没能找到她要的果实,她也没有拿到所谓的话语权。
这个晚上注定不同寻常。
薛芃了解完情况,和张芸桦简单地吃了顿饭,两人胃口都不好,交谈也不多。
张芸桦几次欲言又止,想劝薛芃,薛芃看在眼里,却并不戳破。
直到薛芃刷完碗,准备出门,张芸桦才终于出声。
薛芃一一应了,说:“放心吧,我不会冲动行事,我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可是张芸桦眼里的担忧却没有消失。
薛芃见状,意会道:“是不是十年前,我姐姐也是这么回答您的?”
张芸桦的眼圈瞬间又红了。
薛芃将张芸桦抱住,再次保证:“妈,你放心,我只是想找到真相,当然一定是在合法的途径下。我有我的职责和信仰,若是我连自己的家人是怎么死的,都不清不楚,我以后还怎么继续做警察?”
张芸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道理她自然明白,若是一个人心底最坚信的支撑都动摇了,那这个人该怎么办?
那和自我毁灭又有何异?
……
薛芃一路走出小区,都没有叫车。
她走得很慢,在夜风中透着气,心里堆积了无数个问号。
直到来到小区门口,薛芃翻出手机,依然没有打开叫车软件,而是点开Sillytalk的转载帖。
薛芃快速看了下面网友的回复,直到看到这句:“(弱弱的说)如果我曾经做错事,被人抓着了,我把这个人杀了,等我成了富可敌国的企业家,我再回馈社会,为环保事业做贡献,洗清罪孽……大家觉得这个思路怎么样?”
她的目光一下子定住了,而后浮现出的第一个判断就是,有人在带节奏。
以Sillytalk的风格,他不会管杀不管埋,既然帖子发出来,是针对某个人或是某件事,那么适时的引导舆论,就是必须要做的事。
在前面的连载故事里,也不乏一些网友在引导吃瓜群众们的视线,而这一次,自然也会有。
这个网友的话,就差直接念霍氏集团的名字了。
下面更有人回复说——霍廷耀:你直接念我身份证算了。
又是一阵风吹过。
薛芃关掉帖子,看着空旷的马路,随即就拨了陆俨的手机号。
现在的她,急需有人帮她。
这个人不仅要了解事情的大概框架和内情,还要有足够的逻辑分析能力,还要信得过,只有陆俨。
可是电话拨出去许久,手机里传出“嘟、嘟”的声音。
直到一分钟过去了,自动切断。
薛芃这才想起来,下午陆俨说过,他有任务。
薛芃便又点开叫车软件,准备回家,反正晚上时间还很长,她可以慢慢梳理。
谁知就在软件打开的瞬间,手机里进来一通电话。
——韩故。
薛芃盯着来电人“韩故”二字好一会儿,脑子里略过无数信息,包括最近才开始怀疑的他可能是无人机背后的主使者。
当然操纵者可能另有其人,因为韩故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醉心这种高科技的人。
薛芃吸了口气,将电话接起来:“喂。”
韩故说:“喂。”
就一个字,随即就是几秒的沉默。
薛芃皱起眉,不知道此时在电话那边的他,是什么表情。
薛芃问:“你打电话给我,就这一个字?”
韩故似是笑了下:“我只是以为,你可能会有事找我,所以我主动先打过来。”
她为什么会有事找他?
这是薛芃心里的第一个疑问。
但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哦,Sillytalk。
薛芃:“Sillytalk帖子你看了。”
韩故仍是笑,“嗯”了一声,随即开始走动。
薛芃听到电话里拖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感觉他应该在家里。
她正准备再开口,这时就听到一阵小鸟的叫声。
薛芃一愣,脑海中飞快的闪现出某些信息。
对了,无人机送来的信封里有斑胸草雀的绒毛,而在霍雍那片耳朵上,也找到这种鸟的绒毛。
原本她和陆俨都只是怀疑韩故和无人机有关,这是通过逻辑推导得出来的可能性,没有任何证据支持。
可现在,这几声鸟叫,等于将那可能性又坐实了几分!
薛芃暗暗吸了口气,再开口时,维持着声音的平缓:“你在做什么,我好像听到鸟叫。”
韩故笑道:“哦,是我养的,我在逗鸟。”
薛芃:“你养鸟?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韩故:“人的风格是多种多样的,也会随着时间而改变。”
闲聊了几句,薛芃微微笑了。
她不打算再绕圈子了,唯有出其不意才能见到收效,所以再开口时,直截了当的问:“你就是Sillytalk。”
电话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只有小鸟叫声。
薛芃又问:“后面还有几篇,既然关系到我家里的事,能不能先给我看?”
这话落地,韩故才应:“电话说不方便,见个面?”
薛芃:“好,哪里见。”
韩故:“我家。”
……
薛芃没有丝毫犹豫,按照韩故发来的地址叫了车。
那后来的一路上,她的脑子渐渐不乱了,思路也逐步沉淀下来,心也不再慌张,连她自己都惊讶,竟然能如此镇定。
或许是因为已经接近谜底,或许是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韩故对薛奕的用心,对她的执着。
这要是换做半年前,薛芃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有朝一日她竟然会将韩故当做信任的人,还主动去他家。
而现在,她十分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韩故绝对不会伤害她——因为薛奕。
半个小时后,薛芃来到了韩故住的高级公寓。
电梯门刚打开,就见到韩故站在门口,身着居家服,眼神带笑,面容清冷。
薛芃没什么表情,无声的走到他面前,无声的进了门,换上拖鞋。
韩故倒了杯热水给她,转身时说:“这边。”
薛芃端着水杯跟上,越过走廊,很快来到一间十分宽敞的房间。
灯打开着,窗前有一个很大的鸟笼,里面布置的很温馨,还摆放了不少绿植,而鸟笼里有一对斑胸草雀。
薛芃抬脚朝鸟笼走去,直到越过一面墙壁,余光似乎扫到什么,她下意识转了下头。
这一转,人就定住了。
墙上挂着一张巨型照片,照片里有个靠坐在桌前的女生,对着镜头微微笑着。琇書蛧
女生很漂亮,不仅透着年轻的朝气和纯,还有一点成年人的世故和欲,她是个矛盾的结合体,别说是男人,女人看了都会向往。
而这个女生,就是薛奕。
薛芃一直保持着原有的站姿,盯着照片里的薛奕,许久,许久。
直到韩故来到她旁边,并肩看着照片。
薛芃如梦初醒,问:“照片里的地方,是上次你带我去过的那个小房间?”
韩故:“对。”
这时,窗前的鸟笼里发出清脆的鸟叫声,很悦耳。
薛芃终于收回视线,走向鸟笼。
她在鸟笼前站定,果然见到一对斑胸草雀。
韩故也走了过来。
薛芃问:“为什么养斑胸草雀?”
韩故笑道:“薛奕喜欢,听她说,这种鸟是自由恋爱,一夫一妻制,而且求爱时,雄鸟会给雌鸟唱‘情歌’。”
薛芃一顿,喃喃道:“原来她有这么多事,我都不知道……”
自然,薛芃指的不只是养鸟。
韩故看向薛芃,说:“这也不能怪你。你小时候体弱,精神也不稳定,有很多事薛奕都不会告诉你,怕影响你。”
薛芃也转过头来,盯着他的笑容,再次说道:“你就是Sillytalk。”
韩故依然没有正面回答,只问:“你觉得‘他’的文笔如何?”
薛芃从兜里拿出手机,刷了几下给他看:“我没有录音。”
韩故扫过,却依然没有回答,而是说:“你我立场不同,所处的世界也不同,你永远不会到我这边,我也不会过去,所以有些问题,你只能自己去找答案。”
薛芃吸了口气,沉默了。
她明白韩故的顾虑,而且以他周全、圆滑的行事风格,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只会选择性的暴露几张牌给她看,但不是全部。
薛芃笑了下,问:“因为我是警察,你怕你今天告诉我真相,我明天就去举报你?”
韩故说:“我这也是为你好,如果你在我这里知道的太多,你也会为难,到底要不要履行你的职责。而且就算你去举报我,对你要找的答案没有任何帮助,我到了警局一样不会说。”
薛芃想了一下,点头,算是退而求其次:“那好,我换个问法。那张在KTV包房的照片,和那把钥匙,是你给我的。”
韩故没说话,只是挑眉看着她。
承认是他给的,就等于承认无人机和霍雍的事。
薛芃一顿,渐渐摸清了他的游戏规则,又换了个问题:“钥匙原本是属于谁的?”
这次,韩故终于正面回答了:“是你姐。”
薛奕?
薛芃有些惊讶,却又在情理之中。
是啊,突然给她送把钥匙,总不会是用来开外人家的门。
薛芃问:“那钥匙是用来开什么的?”
“我不知道。”韩故摇头,“她给我钥匙,只说让我找机会交给你,至于是开什么的,她说这个要看天意,如果老天爷允许,你早晚都会知道它的用途。”
看天意?
薛芃搞不明白,可是看韩故的眼神,又不像是在撒谎。
况且都到了这一步了,他把她叫过来,无非就是因为这里最安全,不用担心在外面见面会被人监控,而他也可以说实话。
薛芃:“好,钥匙的事我会自己找答案。我还有别的问题。”
韩故:“你说。”
薛芃吸了口气,问道:“ST的召集人是谁?”
既然是一个组织,那么就一定有召集人,尤其是当这个组织的成员目标不一致的时候,就更需要有个人站出来,把人凑齐。
陈凌和钟钰,冲的是三十多年前的化工厂意外事故,针对的是高家夫妇。
茅子苓和林曾青,是因为牵扯到霍雍和廖云川的性|爱派对。
陈末生和林戚,是因为化工厂主管贪污受贿,而引发的冤案。
而韩故和常智博,则是为了薛益东和薛奕。
还有程崎,不过他似乎没有明确的针对目标,更像是一个辅助的角色。
薛芃提问了,韩故却没答,只是笑着摇头。
薛芃又道:“我太直接了?那好,我来自己猜。”
首先,钟钰、茅子苓和林曾青都可以排除。
薛芃:“应该不是你。”
韩故摇头,很轻松。
薛芃:“陈凌?有可能,但在执行上有点难,她最多是提供一些思路。”
韩故不置可否。
薛芃:“那就只剩下——常智博。”
韩故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遂又很快恢复如常。
薛芃看到了那个瞬间,肯定的点头:“常智博。”
隔了几秒,韩故叹气:“你就没有我能回答的问题要问么?”
薛芃:“比如呢?”
韩故:“比如,你父亲的车祸,以及薛奕和霍家的纠葛。”
薛芃想了下,说:“我父亲的车祸是人为。我姐想要找到真相,查到霍家头上,却因此还自己丢了性命。这两件事我都已经知道,可惜没有证据,就算知道又如何?”
韩故挑眉:“这么肯定,你怎么知道没证据。”
薛芃:“如果有,ST为什么要召集这么多人,联合起来针对霍家?我想,那一定是因为证据被人动过手脚,不够充分,或是不够直接指向某个人。就算把我父亲和我姐姐的死亡真相挖出来,可能最终接受法律制裁的也只是个替死鬼。而你们要针对的是幕后元凶,这就不能只用两件‘故意杀人案’来定论了,一定要铁证如山,罪证确凿,而且大到他不能甩锅,连找替死鬼的机会都没有。”
韩故只安静的听着薛芃分析,并不打断。
薛芃却在一边分析一边观察他的表情,其实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她还不是十分清楚,眼下都只是推导居多。
薛芃继续道:“ST目前的战术有三点,第一就是借由舆论的力量造成影响力,当然放出来的消息一定要准确,尽量减少注水。除了足够猎奇之外,还要有一定的‘预测’能力,比如霍雍被绑架分尸的案子,就是ST最早放出的消息。而且目前放出的故事都是恶性案件,关注的人多了,政府也会警惕。第二就是挖掘以及逐步披露霍家的秘密,在这里面霍雍的破绽最多,干的事也最容易曝光,而且他对茅子苓做的事罪证确凿,虽然他死了,可他背后牵扯出来的性|爱派对和贩卖人口一系列案子,在江城、历城和春城都引起轰动,网友们现在都知道是霍廷耀教子无方,养出这样一个祸害。第三,也就是今天爆出来的料——霍家的发家史以及江城的环境污染。”
“很精彩。”韩故倏地笑道:“可是Sillytalk爆出来的故事,每个案件背后针对的目标都不一样,这么多人凑在一起做同谋,岂不是很冒险?万一有谁打退堂鼓,把别人的事说出去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这个问题,薛芃之前也问过陆俨。
那时候她也是跟着陆俨的分析思路走,猜测ST是一个有仇报仇,动用私刑的组织。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人员筛选。
薛芃也跟着笑了,却是冷笑:“自然要经过严格的筛选,这里面每一个人,都身负血海深仇,既是复仇者,也是彼此的知情者。无论是高家案,陈末生案,还是茅子苓案,这里面的规划设计都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完成的,它需要一群人的智慧,在操作上更是如此。”
韩故:“可是这样依然不能杜绝我刚才说的问题,要是有谁报了仇,翻脸不认人了怎么办?”
翻脸不认人?
薛芃垂下眼想了下,忽然明白了。
“所以就要在人员筛选上把好关。”薛芃果断道:“陈凌之前一直在坐牢,她后来还得了胃癌,茅子苓在复仇之前也时日无多,她们俩没有事后翻脸的意义。而陈末生这辈子最大的指望就是和陈语团聚,陈语一死,陈末生也豁出去了,不会给自己留后路。这三个人,他们绝对不会将秘密外泄,因为对他们来说,复仇远比活下去更重要。”
“至于钟钰,陈凌没打算拉她下水,也给她留了后路,按照当时的证据,只能证明是高家夫妇的养子作的案,钟钰是知情者。是她自己棋差一着,为了祭奠陈凌,这才留了把柄。而曲辛夷,她被‘保护’的很好,起码就证据而言,她不用负法律责任。最后就是程崎,他一直都是最安全的,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样貌,虽然我今天在医院看见他的脸,当时却隔着一段距离,我看的不是很清楚,更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等于大海捞针。”
薛芃话音落地,又过了几秒,韩故轻笑出声,还鼓了鼓掌:“精彩,没想到你已经想到这一步了。”
薛芃却笑不出来,只是摇头:“不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陆俨的逻辑分析能力一向强悍,而且ST还给了足够的线索。这里面每个案子都有个共通点,那就是ST认为应该受到制裁的人,一直逍遥法外。那么他们就用自己的方式来进行复仇,动用私刑——高家夫妇、霍雍、廖云川、刘吉勇,他们每一个都是如此。”
韩故垂下眼,淡淡接道:“法律有时候是很无奈的,还存在很多漏洞。虽然一直都在修正,可是在这个过程里,每年都会生出冤假错案。你是警察,你应当很清楚,证据既有有力的一面,也有无力的一面,它可以指出真凶,也会被真凶掩盖。”
韩故的言论令薛芃惊讶,但这又是他会说的话。
薛芃疑惑地看着他,问:“所以你就一直在为霍家效力。既然有些证据已经被掩盖了,你就退而求其次,想找到他们的软肋,再从这些地方下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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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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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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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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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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