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从这以后,方紫莹就一脚踩进了地狱。
只是人的忍耐程度终是有限的。
直到某一天,方紫莹终于忍无可忍,打算跟刘吉勇同归于尽。
她从厨房里拿了一把刀,藏在枕头底下,打算等刘吉勇再进来的时候,趁着夜深人静,就一刀把他杀了。
方紫莹抹了把眼睛,抬起头,哑着声音说:“在实施这个计划之前,我也查过相关案例。我知道如果在刘吉勇侵犯我的时候,我杀了他,这就是正当防卫。就算惊动警察,他们查案的时候,也会发现刘吉勇手机里我的裸|照,还有摄像头里拍到的画面,这些都可以证明刘吉勇的恶行。”
薛芃细微的拧了下眉头,注视着方紫莹的眼睛,和她脸上非常快速一闪而过的表情,心里也跟着升起疑惑。
方紫莹的故事听上去还算合理,逻辑也能自洽。
但有个地方,她就是觉得怪怪的……
只是薛芃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她也没有时间细想方紫莹的说辞,便顺着她的话往下问:“只是你没想到,还没等你动手,刘吉勇就被牵扯进沈志斌的案子?”
方紫莹点了点头,说:“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吃过晚饭,没多久刘吉勇就出门了。我开始以为他是去应酬,因为他经常晚上出去,到半夜再喝的醉醺醺的回来。而我也因为这件事而失眠、精神衰弱,我就躲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刘吉勇差不多是三点才回来,而且进门之后没有跑到我屋里,反而是回了他和我母亲的卧室,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再出来。我觉得奇怪,却也庆幸,以为他只是喝多了,没力气了。可是两天后,就有警察来我们家里进行询问,问刘吉勇和沈志斌的关系,又问刘吉勇那天晚上去做什么了……”
警方刚到方紫莹家的时候,方紫莹还在学校,等她回来时,母亲已经回答完问题,正送警察们离开。
警察见到方紫莹,就又多问了两句。
方紫莹很快就注意到,警察询问的日期和时间,正是她意外刘吉勇没有闯进她屋里的那天,而她母亲则给了假口供。
但方紫莹并没有当场拆穿,还说当晚很晚就睡了,睡前还看到刘吉勇喝多了回家。
听到这里,薛芃不由得问:“你为什么要说谎?如果你说实话,警方也许就会重点调查刘吉勇的嫌疑。”
方紫莹别开视线,轻声说:“因为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心生一计。”
薛芃一怔,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该不会用这件事威胁刘吉勇吧?”
方紫莹依然没有看薛芃,只是看着写字台的方向,说:“是啊,那是我第一次反杀刘吉勇。我就让刘吉勇把所有我的照片都交出来,包括云端、电脑和硬盘,都要一起拿给我。我还让他给我一笔钱,让我出去租房子住,反正等我大学毕业也不会回去了。要是他不照办,或是玩花样,我就去警局改口供,说他那晚出去过,而且他还到过案发现场。刘吉勇一下子就害怕了,还当面给我跪了下来,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这话落地,薛芃心里就第二次升起疑惑,和上次一样,总觉得有哪里莫名其妙,好似在描述这一段的时候,方紫莹突然像是变了个人,有点跳戏。
薛芃很快提出问题:“你没有真凭实据,而且你和刘吉勇有恩怨在先,就算你去改口供,警方也会怀疑里面的真实性。这一点刘吉勇应该很清楚,为什么他会被你吓住?”
一阵沉默,方紫莹终于转过头,看向薛芃,说:“因为那晚有人在案发现场附近看到他。”
有人看到了刘吉勇?
而这件事还被方紫莹知道了。
薛芃心思一转,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
薛芃问:“是康雨馨?”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薛芃想到了那张被无人机送到她家门口的照片。
照片里是薛奕、康雨馨和霍骁坐在一起,而拿张照片和薛奕留下的相册里的四张照片,是同一天拍摄的,在那四张照片里还有方紫莹。
也就是说,方紫莹和康雨馨认识。
但是这整个上午,薛芃都没见到她俩说过一句话,在外人看来,她俩就像是陌生人。
为什么?是故意装作不认识,还是说经过了十年,关系早就淡的和陌生人一样了,所以除非必要也不会再有交集。
方紫莹一听到“康雨馨”三个字,先是震惊,而后便神情怔忪的看着薛芃。
薛芃却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双腿交叠的坐在那里,手肘搭在膝盖上,就那样瞅着她。
薛芃是在观察,也是在审视,更是捕捉。
有那么一瞬间,方紫莹觉得自己就像是猎物。
但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方紫莹似乎在薛芃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令她熟悉的神采,那道光,像极了薛奕。
方紫莹一阵恍惚,隔了几秒,才醒过神,问:“你是怎么猜到康雨馨的?”
薛芃依然盯着她的眼睛,说:“因为我知道你认识康雨馨,虽然你们没有交流。那天晚上,真凶冒充沈志斌去上网,康雨馨是前台,负责接待和登记,周围的网吧客人不会特别注意沈志斌,所以有可能看到真凶样貌的人,也就是康雨馨了。”
方紫莹垂下眼,没接话。
薛芃又问:“然后,你就从康雨馨那里得知那天刘吉勇去了网吧,而且在半夜一点钟之前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还非常‘不小心’的留下了沈志斌的身份证。也就是说,在那之前康雨馨就见过刘吉勇?”
一阵沉默。
方紫莹闭了闭眼,这才转过来,将后面的故事补齐。
方紫莹:“我和康雨馨,是因为有一次和同学们一起去KTV唱歌,同学又叫了他们的朋友过来一起,一大群人坐在同一个包房里,就这样认识了。”琇書網
KTV包房。
一大群人互相介绍。
那天薛奕和霍骁也在其中。
薛芃脑海中滑过这些信息,如果是看图说话的话,似乎和薛奕的那几张照片很吻合。
方紫莹继续说道,也就是在那天,大家说要唱通宵。
但是大家都是未成年,家长一定会担心,而且其中有几个家里管得严,不允许彻夜不归,所以零点之前,就有三分之一的同学被家长陆续接走。
方紫莹在学校里是乖乖牌,不怎么说话,很内向,但令人意外的是,她竟然没有提早回家。
方紫莹的母亲打电话过来,问她在哪儿,方紫莹只说在某KTV唱歌,不回去,还让母亲不要多管。
谁知刚过凌晨,刘吉勇就来了。
虽然当时包房里灯光昏暗,可方紫莹还是当即白了脸,怎么都不肯跟刘吉勇回家。
包房里的同学和朋友们也面面相觑,歌也不唱了,就看着刘吉勇和方紫莹拉拉扯扯。
方紫莹急得要哭了,刘吉勇却还在扮演老好人,当众表现出一副苦口婆心的继父模样。
接着便有人说:“既然你爸来了,你就赶紧回家吧,就别在这里闹了,我们还得接着玩呢!”
刘吉勇也说,方紫莹还是未成年,不能这样彻夜留在KTV,要是不肯听话,他就报警,让警察过来管管。
一听说报警,其他同学纷纷下场开劝,连推带送的将方紫莹推出包房,就怕她连累大家。
也就是因为这天晚上的插曲,康雨馨记住了刘吉勇的长相。
网吧生意经常需要熬夜,到了夜间,网吧就会将灯光调暗,不会开着全灯,所以康雨馨一早就习惯了就着昏暗的光线辨认客人。
那天,刘吉勇一直戴着口罩上网,留给康雨馨的印象,就是一双眼睛,和微胖的身材。
事实上,刘吉勇上网期间,曾经离开过两次,到了第二次他才去了案发现场。
而第一次,刘吉勇是在前台买了一包烟,出门找了个角落就连着吸了三根。
偏偏就在刘吉勇吸烟的那段时间里,康雨馨出了一趟门,刚好看到角落里的刘吉勇。
刘吉勇当时心事重重,口罩拉下来了也没遮挡,满脑子想的都是待会儿要布置案发现场的事,根本没注意康雨馨,更加不会想到她那天也在KTV的包房里。
偏偏康雨馨一眼就将他认出来,刘吉勇就是那天在KTV包房里“死缠烂打”的方紫莹继父。
但即便如此,康雨馨也没有表示什么,而后就继续看着前台。
直到过了凌晨,刘吉勇第二次离开网吧,康雨馨捡到了他的身份证……
听到这里,薛芃总算将来龙去脉串联在一起,只是这里还有一层疑问:“康雨馨既然能认出刘吉勇,又捡到沈志斌的身份证,她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刘吉勇和沈志斌除了身材相似,长得可是一点都不一样。这件事她为什么没有告诉警察?”
方紫莹说:“第二天上午,警察去网吧询问的时候,康雨馨在家睡觉,身份证和客人的上网登记记录,都是他舅舅提供的。康雨馨到了下午才听说这件事,她觉得奇怪,却没有声张,而是先给我发了信息求证。我这才知道,为什么刘吉勇前一天去了哪里,还用了别人的身份证上机,而那个人还死了。只是这些事发生得太突然了,我当时是有怀疑,可我也不能肯定他和那个人的死有关。”
此后的两天,方紫莹一直处于混乱中,被这件事困扰着。
而在这两天里,刘吉勇一直没有回家,只是给方紫莹的母亲打了电话,说是出差。
直到警察开始调查沈志斌的社会关系,一路顺藤摸瓜的查到给沈志斌工作的厂子供货的刘吉勇,进而找到方紫莹家。
方紫莹听到“沈志斌”三个字,又听到母亲做的假口供,心里这才有几分肯定,刘吉勇那天晚上到底干了什么。
故事到此,总算告一段落。
所有的细节也算是吻合,没有牵强的地方。
可薛芃却盯着方紫莹,陷入了沉默。
她的眼神带着疑惑,方紫莹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很快别开脸。
方紫莹的动作看在薛芃眼里,无疑是在逃避。
为什么呢,难道方紫莹在撒谎?
可是这里面有什么值得她撒谎的点?
要说利害关系,最多也就是方紫莹想“污蔑”刘吉勇,将屎盆子扣在他头上。
但就目前来看,刘吉勇的嫌疑的确是最大的,就算方紫莹不这么说,刘吉勇依然洗不清。
而且不管方紫莹的证词有几分真,对案件本身并不会有多大作用,因为在法律上方紫莹是刘吉勇的继女,她的证词效力绝对小于没有亲属关系的证人证词,所以不管她怎么说,警察都会按照证据来办事,不会轻信她的单一证词。
这里面的道理刘吉勇必然知道,以他的做派也没必要忌惮方紫莹,但是如果这里面还多了一个目击证人康雨馨,那就另当别论了。
当然,这些逻辑上的推断都只是对案情分析的辅助而已,最终要判定一件事的真相,还得靠证据和案件重演。
想到这,薛芃忽然笑了,问:“你威胁刘吉勇那天,是不是在家里?”
方紫莹一愣:“是啊……”
薛芃又故意问:“该不会是在你的卧室吧?”
方紫莹飞快的摇头:“当然不是,是在客厅。”
哦,客厅啊。
薛芃笑着起身,走到门口说:“那咱们就去客厅,你把事情经过再描述一遍。”
方紫莹又是一愣,跟着薛芃走到客厅,问道:“为什么还要再描述一遍,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薛芃的视线缓慢的扫过客厅的沙发、茶几,还有对面的电视柜,以及沙发旁边的落地灯,嘴里漫不经心的应着:“你也曾经是杀人凶手,你应该对警方的办案方式和过程有切身体会。”
这话落地,方紫莹脸刷的就白了,低下头,一声不吭。
薛芃扫了她一眼,走到她面前,歪头去看她的表情,同时声音很轻的说:“要想知道一个人的证词可不可信,只要还原一下事发经过,就能证实。”
薛芃停顿了几秒,听着方紫莹的呼吸声,又问:“现在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和他们谈判的时候,你在哪里,是坐在沙发上么?”
方紫莹飞快地眨着眼睛,而后余光瞟向长沙发旁边靠墙的角落,那里刚好可以站一个人。
薛芃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问:“是那里?”
方紫莹点了下头。
薛芃走到沙发旁站定,又向周围看了看,发现这个位置有点局促,站在这里很难有大动作,不像能威胁他人的有利地势。
薛芃又问:“你说刘吉勇当时给你跪下了,他跪在哪里?”
方紫莹咽了下口水,向那个位置移动了两步,停下。
薛芃看过去,眉头直接皱了起来,那个位置就在茶几旁,正对着单人沙发,却和长沙发旁边的角落有一段距离。
这就奇怪了,如果是谈判,双方不可能隔开这么远。
刘吉勇这种癞皮狗,动不动就要动手动脚,在道具间外面的时候,还曾有过两次因为情绪激动而跟他人发生肢体接触,一次是和方紫莹,一次是和郝友梅。
从刘吉勇的性格来看,他就是那种仗着自己是男人,有点力气,就任意用嗓门和力气欺压女人的混蛋,而且他有点头脑,知道在生意上如何做手脚,还很会狡辩和混淆视听,在生活里绝对是个难缠的角色。
这样一个刘吉勇,在决定他命运的那天晚上,在那么关键的时刻,竟然没有跪倒在方紫莹的脚边,使出他最擅长的“死缠烂打”那一招?
这绝对不符合刘吉勇的人设。
薛芃的目光很快就落在那个单人沙发上,然后她想都没想,直接走过去坐下。
从这个角度看,刚好可以面对面俯视面前跪倒的人,居高临下,而且还是面对面,很直观。
当然要坐在这里,需要绝对的定力和控场能力,否则刘吉勇这种癞皮狗怎么会轻易被制服?
思及此,薛芃抬了下眼皮,看向站在面前的方紫莹。
方紫莹也正在看她。
两个女人的目光交汇到一处,薛芃依然冷着脸,目光很淡,如同冰冻的湖面,而方紫莹眼里则暗藏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就这样看着薛芃,先是恍惚,而后出了神。
安静片刻,薛芃忽然问:“那天晚上,是谁坐在这里?”
方紫莹一顿,遂如梦初醒,第一反应就是摇头。
薛芃又问:“没有人?”
方紫莹吸了口气,隔了两秒又说:“是……是我……”
薛芃皱眉:“没有康雨馨?”
方紫莹这次摇头很坚决:“没有,只有我自己。”
薛芃:“可你刚才不是说,你站在那个角落里么?”
方紫莹“哦”了一声,解释道:“一开始我是躲在那里的,后来我看到刘吉勇害怕了,我知道自己有胜算,就鼓起勇气走到这里坐下,摆出成竹在胸的样子,用这套来唬住他。我还告诉刘吉勇,我有证人,也有证据,网吧那附近有个监控,拍到了他拉下口罩吸烟的画面。他听到以后,一下子就慌神了,然后就在这里给我跪下,求我放他一马。”
薛芃狐疑的眯了眯眼:“只是这样?”
方紫莹用力点头。
薛芃托着腮,歪着头,半晌没说话。
方紫莹这回没有躲闪,一直回望着她。
直到薛芃问:“那么,当时你母亲在哪里?”
方紫莹说:“她就在旁边看着,一开始还劝我不要把事情闹大,到后来我说有证人和证据的时候,她也开始怕了,毕竟那个男人是杀人犯。”
听到这里,薛芃许久没有说话。
沉默几秒后,她轻叹一声,随即站起身,越过方紫莹。
方紫莹跟着转身,不明所以的看着薛芃的背影。
薛芃脚下站定,侧身时,忽然问了这样一句:“你这个故事,有六成我是相信的,包括刘吉勇带给你的伤害,对你造成的心理阴影,还有他那些毫无下限的恶行,以及你为了能逃过一劫,用根本不存在的所谓‘证据’来威胁他——我之所以相信这些,是因为它们符合整个故事逻辑,也是因为我经常接触案发现场的经验。”
方紫莹张了张嘴,问:“那还有四成呢?”
薛芃用余光扫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背对着她说:“还有四成,是我不相信你可以一个人完成这些事。”
方紫莹:“为什么不可以,这件事不复杂,也没什么难度。”
“的确没有难度,但它需要的是勇气,和克服心理障碍的决心。”薛芃说:“我虽然不了解刘吉勇,但我了解你的经历,我相信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你都没有迈过去。”
“为……你凭什么这么说?”方紫莹愣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旦颤抖,还夹杂着某些激动的情绪,好似被薛芃戳中了死穴。
薛芃的声音却很轻:“道理很简单,如果一个女生,她敢拿起刀,杀死她最崇拜,最信任的同学,这个女生也一定敢单独面对她的继父,威胁他答应所有条件。”
此言一出,方紫莹没了声音。
她的耳边嗡嗡的,恍惚间好似又听到了十年前那个声音,在她耳边说:“小莹,勇敢一点,没有人有权利去伤害别人,你也不欠任何人,也不需要自卑,这些事根本错不在你,他们只是在给你洗脑……”
想到这里,方紫莹低下头,眼睛渐渐热了,眼前很快模糊成一片。
然后,她听到薛芃说:“但问题是,如果这个女生不仅有勇气,也足够狠,敢在学校天台杀人,为什么她还会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一直受到继父欺凌而不敢吭声,也从没有拿起刀,刺进她继父的身体,就像她杀死她的同学一样……”
是啊,那么长的时间里,方紫莹有很多种办法,无论是拿起刀,还是下毒,或者用其它方法。
她和刘吉勇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若真是个狠角色,刘吉勇必然不敢步步紧逼,将她欺负成那样。
而且方紫莹没有好口才,她说话很容易紧张,在薛芃盯着她的时候,她也多次回避目光。
试问这样一个她,是怎样做到单枪匹马的面对有经商背景,且善于胡搅蛮缠,坏到骨子里的刘吉勇,难道她突然“觉醒”了?
正如方紫莹所说,这件事不复杂,也没有难度。
但在操作上,方紫莹的执行能力,还不够格。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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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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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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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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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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