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一转眼,薛芃和孟尧远等人来到案发现场,随队的法医是陈勋。
案发地在一栋非常普通的居民楼里,因为发现案件的人都没有进入现场,报警后东区分局刑侦大队又第一时间将现场保护起来,基本上没有破坏现场的可能。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附近居民在意识到就在自己住的这栋楼里发生命案后,又看到警车停靠,很多现勘人员穿着防护服走入居民楼,居民们都吓得躲在家里,就算有好奇心都不敢出来一探究竟。
就连现勘人员走访邻居,调查第一手资料的时候,居民们开门都是战战兢兢的,尤其是同在一个楼层的住户。
在进现场之前,薛芃等人先听东区分局的刑警齐昇简单描述了经过。
最早发现屋里的老人尸体,是因为住在楼下的人家,刚从外地旅游回来,就发现自家浴室天花板有大面积漏水现象,而且像是泡了很久,墙皮都泡皱了,开始脱落,照这个情形看,必须尽快排水。
楼下邻居一时气愤,就跑到楼上敲门。
敲门许久都没人应,还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儿,而且楼上这户人家始终无人应答,楼下邻居也没有楼上这家的联系方式,就将电话打给物业。
物业就将电话打给这户老人留的手机号码,也是无人应答。
楼下邻居实在受不了了,就让物业过来看看。
物业来了以后,又和楼下邻居一起上楼,在门外尝试拨打老人的电话,接着门里就传出铃声。
再加上弥漫出来的奇怪的臭味儿,令只有一门之隔的楼下邻居和物业都有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物业说,住在这里的是一位独居老人,平时隔三差五的老人的儿子、儿媳会来探望。
楼下邻居就开始脑补,会不会是这两天老人无人照看,老人在家里死了,也没人知道?
只是猜测归猜测,物业却不敢贸然撬人家的锁,只能先报警处理。
第一波赶来的是两位片区民警,但不是刑侦队的,因为其中一位民警有二十年的工作经验,就算不是经常出入案发现场,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尤其是这种老人独居的案例,就会特别警惕。
民警一来到现场,就闻到了臭味儿,刚好他以前也闻过,这种味道简直难以形容,闻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掉,是真正意义上的熏的辣眼睛,能给人熏一个跟头的味儿。
民警意识到情况严重,立刻让物业联系屋里老人的亲属,可物业也没有登记,就只有老人的手机号。
直到民警打回警局,这才找到老人亲属的手机号,但老人的儿子始终无人接听,最终只有儿媳妇的打通了。
儿媳妇接起电话,说这时候正在赶往医院去看她公公,她公公生命垂危,正在抢救,她现在实在无法赶过去开门。
民警当即争取了儿媳妇的同意,答应让他们想撬门进入,一探究竟。
直到门打开,臭味扑面而来,当时的两位民警,便看到了此时站在门口的薛芃和孟尧远,看到的同样一幅画面。
客厅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就体型和穿着来看是一位老太太,尸体下面有一摊干涸的排泄物,红色里面带着咖啡色。
而且正如东区分局的齐昇所说,尸体已经腐烂了,但还不到高腐的程度,皮肤大部分都被衣服包裹住,暴露在外面的地方,已经有苍蝇陆续飞到屋里,在上面盘桓落下。
按理说到这个腐败程度,尸体暴露在外面的地方应该已有尸虫,可尸体上并没有,这说明屋内原本没有苍蝇,这套房子的密闭性相当好,没有让户外的苍蝇从缝隙里钻进来。
而现在屋里这些苍蝇都是在门打开后寻味而来的,正在加班加点的努力繁殖。
再说这个味道,尽管开着门,但像是这种案发现场一般是不能开窗的,有时候要从气味重辨别“证据”,所以那味道就直接奔着门口来了。
因为人和其他动物的饮食结构都不一样,所以死后所散发出来的味道,也会比任何动物的腐败尸体都要冲,因为在这种味道里含有超过四百种挥发性的有机化合物,苍蝇尤其喜欢。
薛芃等人穿着防护服,还带着3M口罩,但尸臭的味道是极具穿透性的,按照孟尧远的话说,就是戴防毒面罩都扛不住。
而且这些味道很会钻,会钻进鼻子里,嘴巴里,每一件衣服、袜子甚至是内衣里,等出完任务回到家,脱掉的衣服也都是这种味儿。
薛芃和孟尧远、程斐等人,跟负责带队的齐昇打了招呼,便开始进入现场,寻找最容易消失,需要第一时间取证的痕迹,比如门口的鞋印。
程斐在门口取证时,齐昇队里的现勘人员也基本拍照完成,薛芃和孟尧远来到尸体跟前,后面还跟着负责拍照记录的人员。
两人观察着尸体的全貌,和四周的痕迹物证,孟尧远拨冗看了薛芃一眼,心里称奇。
按理说像是这种现场,薛芃应该是第一个生理不适的,她是整个刑技实验大楼嗅觉最敏感的,有时候出现场,一些不容易发现的痕迹,因为散发出很细微的味道,被薛芃捕捉到了,这才追着味儿找到痕迹。
像是薛芃这种鼻子,比电子鼻都管用,来到这里应该是最崩溃的,恨不得直接熏晕了过去,结果她却像是没事儿人似的,就站在那里,认真仔细的寻找痕迹。
很快,两人开始在尸体周围提取痕迹,除此以外,从门口到屋里,来回行走过的足迹并不多,有一组是属于老太太脚上这双鞋的,也是来回最频繁的一组,余下的就只有一组足迹,就鞋底来看,应该是个男人,42的鞋码,而鞋底花纹像是休闲鞋或是运动鞋。m.χIùmЬ.CǒM
这双42码鞋的足迹一直走到鞋柜的地方,也就是进门后一米半的距离,足迹就消失了,很快又从鞋柜的方向延伸出一组大号拖鞋的足迹。
也就是说,这个穿42码鞋的男人,大概率会是老太太的儿子,就像齐昇转述民警的话一样,隔三差五的会有儿子、儿媳来看老太太。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儿媳妇都没有来,前两天的就只有儿子一人。
就现场痕迹来看,尸体在死前应该有小幅度的挣扎,躺倒的地方是沙发下,沙发罩有往下蹭过拉拽的褶皱,而且沙发上还有一个枕头,枕头有凹痕,像是老太太原本躺在沙发上养神,忽然因为一些原因感觉不舒服,想从沙发上起身,却挣扎的掉在地上,直到咽气。
老太太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茶几距离沙发有半米的距离,而尸体周围只有老太太一个人的足迹,并没有大码拖鞋的,这说明老太太去世时,身边没有其他人,事发也很突然,她连拿去够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趁着孟尧远采集尸体周围足迹的功夫,薛芃拿起手机,在上面提取指纹和皮屑,转而翻看了一眼通话记录。
上一次通话是两天前的上午十点多,通话的对象写着“儿媳妇”,而后几个拨进来的电话都是未接来电。
薛芃本想将手机收入物证袋,却在无意间碰了一下“儿媳妇”那行记录,很快进入详细界面。
薛芃瞥了一眼,正准备点出去,目光却在这时顿住了。
这串号码为什么看着有点眼熟?
其中有四个数字刚好是1818,而且她似乎在短时间内见到过?
薛芃疑惑的皱了下眉,随即抬眼,发现角落条形柜上有几张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全家福。
薛芃走近一看,当即怔住。
全家福是一家四口,坐在前面的一对老人明显是老两口,后面站着一对年轻男女,大概三十多岁,四个人笑得都很开心,乍一看就是很普通的全家福,没什么特别。
只是坐在老太太身边的老头子,怎么有点像是今天在饭店里病发,而后被陆俨送去医院的那位?
薛芃记得很清楚,那位老人的下巴有点往外凸,有点方,下巴中间还有一道凹痕,叫W型下颌,而照片里这位老人也有。
薛芃在照片前站了好一会儿,齐昇走过来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薛芃转身问齐昇:“齐队,之前你们联系过老人的家人,是儿媳妇接的电话,对么?”
齐昇点头。
薛芃又问:“那有没有查过老伴儿姓什么,是不是姓高,叫高世阳?”
齐昇怔住:“对,是叫高世阳,你是怎么知道的?”
薛芃拧了下眉,又看了一眼尸体,对齐昇说:“老人的老伴儿这会儿正在医院抢救,他病发时我刚好在现场,还打过这个电话给他儿媳妇。对了,送老人去医院的是刑侦支队的副队陆俨。”
这话一出,别说是齐昇,就是正在一旁取证的孟尧远也跟着一愣,下意识往这边看了一眼。
只是这个小插曲很快告一段落,齐昇很快就到门外拨了一通电话,确定薛芃提到的情况。
果然,老人的老伴儿高世阳仍在抢救,这会儿已经取得家属同意,送进ICU。
另一边,薛芃已经进入老人的卧室开始取证。
老人生前留下使用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放在浮头好拿好放的地方,不常用的就放在高处的柜子里。
老人名叫李兰秀,就像所有老人一样,有收藏旧物的习惯,老物件舍不得扔,就是不用了也会收起来。
而比较常用的,宝贝的,像是存折、病历本、医保卡之类的东西,就被老人收在床头的小抽屉里。
上面还有一个病历本,就日期来看,老人最近曾经去看过中医,看了肝肾方面的问题。
还有一点李兰秀也和其他老人也一样,就是会将常用的药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包括保健品,整整齐齐的码好,需要吃的时候,就挨个儿打开,按照分量取出来,放进一个直径只有4cm的塑料小碗里,就是医院常用来给病人分药的那种。
小碗上有李兰秀的唾液,这说明她是直接将一小碗的药倒进嘴里,再喝水。
李兰秀常睡的双人床,只有靠外这一半有明显的痕迹,靠里面的一半,多放了一床被子,很平整,枕头也只有外面放了。
看来李兰秀和高世阳这对老人并没有住在一起,而且也不怎么联系,这也就是为什么,李兰秀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高世阳却毫不知情,大中午的还在饭店里和人发生争吵。
就在薛芃进卧室取证的时候,孟尧远也在厨房里发现一些东西,比如李兰秀生前倒在垃圾桶里的中药药渣。
而且李兰秀似乎并不喜欢吃肉食,冰箱的冷冻、冷藏都没有发现肉类,反倒是蔬菜和水果比较多。
至于卫生间,马桶盖和地漏都是盖着的,水龙头一直在流水,水流很小,在下面的洗手池里还泡着一条抹布,水流无法从地漏流出去,就囤在浴室的地上。
因为浴室和外面有一道门槛儿,水流也不是很大,所以这些水就顺着地板漏水的缝隙,往楼板夹层和楼下渗去。
客厅里,法医陈勋正在做尸表检验。
经过初步判断,李兰秀倒地的客厅就是第一现场,就目前各种征象来看,李兰秀应该是猝死,尸体现象已经到了晚期,早期现象均已消失。
死后尸体没有被人挪动过,已经出现腐败性腹部膨胀,但还没有出现腐败血管网,再配合其他表征推断,李兰秀应该死了两天左右。
等薛芃从卧室取证出来,李兰秀的尸体已经装袋,往门口运送。
陈勋正在跟齐昇交代,没有在尸体表面发现损伤,初步判断不是死于任何利器,像是突发疾病而亡,因为有窒息一般的征象,初步推断是呼吸系统疾引发的猝死。
也就是说,暂时可以排除是其他疾病死亡或是暴力性死亡。
薛芃原本要继续做自己的事,一听到“呼吸系统”四个字,便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看向陈勋和齐昇,而齐昇也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薛芃。
还没等齐昇开口问,薛芃已经走过来,说:“齐队,陈法医,这位老人的老伴儿高世阳,今天中午发病的时候,也出现了呼吸系统方面的问题,比如发烧,呼吸困难,抽搐,还有呕吐,大小便失禁的现象。发病的很快,送上救护车还没到医院,呼吸和脉搏就都没了,现在还在抢救。”
陈勋一愣:“这么巧?”
几秒的沉默,这下三人都不说话了,彼此心里都浮现出同样的感觉——这个案子,可不像是简单的呼吸系统猝死那么“单纯”啊。
就在这时,齐昇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正是陆俨。
齐昇走到一旁,将电话接起来,很快将现场情况描述了一遍,随即就将手机递给薛芃。
薛芃接过来,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陆俨的嗓音:“你有没有查过李兰秀平时都在吃什么药,还有她的病历本。”
陆俨没有任何铺垫,单刀直入。
薛芃回忆了一下,说:“查了,除了一些治疗呼吸系统疾病的药物之外,最近李兰秀还看过中医,主要是用来治疗肝肾的。”
肝、肾。
陆俨安静两秒,随即说道:“就在刚才,高世阳也检查出了肾衰竭。”
薛芃愣住了。
如果说刚才大家还只是觉得可疑,这会儿就基本肯定了。
现在两位老人不仅是呼吸系统有事,连肝、肾都有问题,而且还要呕吐和抽搐的现象,甚至于李兰秀的排泄物里还有血,这可就不是单纯的呼吸系统的问题了。
最主要的是,两位老人的发病时间靠的很近。
薛芃吸了口气,遂将电话递给齐昇。
就在齐昇和陆俨对话的时候,陈勋也过来问薛芃:“怎么回事?”
薛芃:“李兰秀的老伴儿不仅是呼吸系统有事,还查出来肾衰竭。”
这下,连陈勋的脸色都变了。
直到齐昇切断电话折回来,对陈勋说:“陈法医,稍后可能要麻烦你做进一步解剖,家属方面陆队正在做工作,等他发来消息,你这里随时可以开始。稍后还要再做个毒物检测。”
陈勋:“没问题。”
这个时候,齐昇派出去的队员和张椿阳,都还在附近做民调,暂时还没有进一步消息。
薛芃和孟尧远又仔细排查了一遍屋里的毒物“痕迹”,比如一些可疑的药瓶之类的,只是并无收获。
就现场足迹来看,这几天唯一出入过大门口的,就只有一双42尺码的男士运动鞋,那之后老太太李兰秀连门都没出过。
也就是说,如果真和毒物有关,那么近期最有可能下手的就是这个穿42尺码鞋的男人,很有可能就是一直不接电话的儿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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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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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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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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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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