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现在周慎情况太危险,时时刻刻都要有人观察着情况,二人不得不轮班看管。
江续担心锦南毕竟是个糙人,细心不够,便让他去打些井水,自己蹲在床边,拿着绢子,一遍遍替周慎擦拭着身体,物理降温。
现在正是严冬,井水最多几度,江续的手几乎时时刻刻都泡在冰水中,白皙的指尖被冻得通红,几乎僵硬。
她又担心,这么冷的温度会将周慎激到,又让锦南想办法去搞到些许汤水,将水盆内的温度提高些。
但也不过十几度。
江续将一方手帕敷在周慎的额头,另一张慢慢擦拭着他的四肢。
滚烫的肌肤透过手绢传入自己冰冷的指尖,擦了没几下,她便不得不将手帕再次放入水中,冲洗几秒,以降下温度。
如此反复,直至天明。
到了后半夜,锦南实在不忍心看到江续依然撑在这里,便自告奋勇要帮王爷擦拭前胸后背,结果被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不但拒绝了,江续差点还将他数落一顿。
理由是这寒冬里,就算屋内有火盆,这么大面积的不盖棉万一受了寒,反而更不容易好,还有,周慎受伤的地方是腹部,将那部分肌肤反复拉扯,是在等着伤口恶化么?你有没有脑子?
锦南累了一天了,现在又是凌晨,本就没多少的智商,已变得更加不清醒。
而江续,却能在边照顾人,边让自己保持着思考,权衡每一件事情的利弊。
锦南知道这般理智是有多么来之不易。
好说歹说,江续终于放弃了在周慎卧房之内打地铺的念头,回到自己的房中小憩了两个时辰。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彻底通明,就又回到了周慎的房间。
锦南本来还想劝一劝江续,说自己还能再撑着,谁知被一句话打了回来:“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锦南:“什么?”
“王爷对外称胃病严重,怎么可以不叫郎中。”
江续问道:“他此次去宕巍山刺杀太后,定不是只有一人吧。”
无论是周慎和非叔,周慎和周赴,锦南身为他唯一也是最为亲近的侍卫,对于王爷的事情,必须了解的一清二楚。
他自是知道同伙是谁,但是,真的能同江续道么?
这一天时间里,锦南看得出江续的关心和出的主意,的确是为了周慎打算,却也不得不排除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之前只是在骗取他的信任。
毕竟现在周慎昏着,江续在想什么,光凭他自己可看不清。
江续也懒得同这个榆木脑袋多纠缠,她侧过锦南,转身又走到周慎床边:“不管合作的人是谁,让他去帮忙收买一个太医,太医不能毫无名气,也不能太过淡薄。”
“用些银两将这人收买,告诉他不必进入王府亲自查看,只需要在有人上门询问时,回答自己的确看过了周慎,确实是胃病。”
锦南站在门口,犹豫发声:“可是那个郎中也不是傻子,若非真的有问题,为何不让登门拜访?”
“因为王爷是在府中再次饮酒过度,导致的胃痛,但这在国丧期间,是大忌,不让他登门拜访,也是因为现在王爷酒性未过,担心闹出什么动静,反倒将人看了去。”
江续平静接道:“所以,郎中便不要再跑这一趟了,开些消热滋养药物便可。”
“至于府中,找个你们的人假扮郎中演给那些探子看看就好,在他们心中,所在意的只是郎中有没有真的登门,就算为了继续隐蔽自己的身份,也不会去多加追问,只要保证证词对上即可。”
锦南愣了愣:“那我是不是还要去抓药。”
江续定了定神:“必须去拿药。”
“方子中势必会有忍冬这味药物,一定要借着这个机会,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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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慎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中,他此时正身处宕巍山的山丘上,江续刚刚被他骗走,讨要醒酒汤。
他睁开眼,从草地上爬起来,同时,身边走出来一位身着黑衣的蒙面男子。
那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手下。
周慎虽在朝中贵为亲王,数些年前还险些当上了太子,但是如今在城中装疯卖傻时间太久,当朝势力已经被太后和周瑛一手遮天。
他只好将自己势力的目标,转向国土辽阔,资源丰富的中原,和地广人稀,战力雄厚的西部。
他在民间的知名度甚高,可这样一来,重心远离了朝堂,在贵人云集的京都,人脉势力极度贫瘠。
周慎没办法直接将自己的人全部安插进禁军,亦或是打入太后的阵营,如同周瑛一般,在对面的人手中安插些许自己的暗探。
毕竟自己能用的,只有这些人。
周慎立马和林子中出现的那人更换了自己的服饰,将自己的部下伪装成自己。
那人无论从身高还是背影,都同他长得八分相似,借着浓郁夜色,加之会挂在锦南身上,不会抬头,若非仔细观察,绝对看不出任何端倪。
做好这一切后,周慎从山丘上跳了下去。
如同他所料,太后营帐前并没有什么人看管,等着巡逻的禁军一走,周慎便立刻钻入太后的营帐。
这个过程,只此他一人。
优势便是,动静小,好逃脱。
太后的营帐中只有两个丫鬟站在里面,见到有人来,张口就要喊。
谁知一声尖叫还未出口,周慎刀起刀落,瞬间收割了两个人头,解决完麻烦的人后,他一个箭步走到太后跟前。
他一身黑衣,只剩下一双眼露在外面,再无往日的清澈,有的只有无尽的狠厉。
脚步声逐渐靠近,太后缩在自己的床上。
她何曾见过这般阵仗。
老妇人抖着双唇,瞪大着眼睛,被精致妆容盖住的五官,似乎都在拼命发出尖叫想要逃离,她畏缩成一团,头上的琳琅随之一起颤动。
流苏和金银碰撞在一起,扰得周慎心烦意乱。
终于,面前的男子走在她跟前,止住了脚步,太后才后知后觉此刻应来喊人。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脖子被男子狠狠的掐住,她双手握住周慎的腕子,拼命想要掰开,嗓子呜咽着不知在说什么。
可是,她哪里可能拧得过周慎。
就像当年的周慎,又怎么可能扳倒这个心如蛇蝎之人。
太后被掐的喘不上气息,挣扎的力气逐渐减少,她拼尽全身力气,声音沙哑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周慎冷笑一声,另一只手随即落下蒙面,露出一张完美的脸。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他整个人都被浓厚的戾气所覆盖着,发出的声音低沉,饱含杀意。
“皇额娘杀我额娘是那般果断,如今在朝中叱咤风雨是如此威风,怎的忘了我这个大逆不道的亲王了呢?”
细长漂亮的指尖正狠狠禁锢住老妇人的脖颈,太后的瞳孔在通红的眼眶中无助的颤抖着,指尖残余的冰冷,将她彻底拖入绝望的万丈深渊。
“您老了,眼神不好使,我让您多看看。”周慎轻道:“现在,您知道我是谁了么?”
话音刚落,太后眼前闪过一道亮白的刀光,划破了营帐中最后一分虚伪的安静,也彻底结束了她的生命。
周慎飞快的用衣服将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转身出了营帐。
那个丫鬟的尖叫虽然声音不大,似乎还是引来了人,周慎出去时,看到前后两队人正由远至近赶来。
他知道,自己没时间拖了。
因为围上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他从腰侧摸出了剑,待为首之人围上来,侧身一躲,转手插入对方的心脏。
前期周慎对付的还能游刃有余,慢慢的,便有些力不从心,随着人数逐渐增加,他粗略数了数,对面竟有二三十人。
他并非恋战,只是近身的人太多,稍微一个不留意,很可能在逃跑的过程中,背刺一剑。m.χIùmЬ.CǒM
手腕的力度越来越小,他知道再这么拖下去,拖到周瑛和谷统领的大批队伍赶到,今夜自己定会交代在这里。
正在他琢磨如何逃脱之时,背后却忽的有了动静,继而一拨人再次冲了过来,周慎下意识以为是新到的军队,刚想转过身同他们打斗,却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些人的装扮同他无异,黑衣和蒙面。
周慎望着为首的少年,手中的剑停在空中,心中冲上一股邪火。
他来做什么。
身后的死士一并冲上前去,同禁军缠斗,周慎看准了时机,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走。”
二人三步并两步,逃入面前的空地上,周慎还未等训斥出口,迎面遇上一队从后面包抄的人马。
这忽如其来的变故让二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周慎只顿了几秒,手中的剑便再次划破最前面那人的喉咙。
周赴随之拿出武器,二人配合默契在其中杀出一道血路。
却没注意到,身边窜出来的一只漏网之鱼。
剑影闪过,周慎只觉得自己腹部瞬间痛的厉害,温热的液体随之慢慢渗出体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他受剑了。
面前的情况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迟疑,他吃力的举起右手,想要解决掉这个人,谁知那个刺他的人却瞪着眼睛,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哥。”周赴站在他面前,银白的剑刃同样滴着鲜血,红着眼睛,担心的喊了一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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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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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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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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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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