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划得不深,但毕竟这么长的一道伤口,流血的数量也是十分可观的,怎么可能毫无感觉。
她看不到自己的脖颈现在是什么样的,只能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那里。
冰冷的指尖瞬间染上浓稠而温热的液体,宛若严冬的点点白雪上覆盖的腊梅花瓣,突兀而触目。
“无妨。”江续摇摇头。
刀是自己扎的,用了多大的力气,造成多深的伤口,她自己心里自然有数。
“你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胁迫我。”周慎道。
看到江续真的往自己身上下手的时候,他承认,自己是真的怕了。
这样的一个姑娘,分明出身高贵,无论从行为举止还是说话谈吐都是实打实的大家闺秀,相貌和智慧无可挑剔的一个人,却落到这般地步,受人指使,在他的王府里葬了下半生。
挺惨的。
同样是自幼丧母,同样是生活所迫,同样是在城中不受待见,他们出身相仿,经历类似,两颗同样伤痕累累的心,总是更容易靠的近一点。
但是,却选择了不同的路。
二人关系是为敌对,不一样的是,周慎尚有活下去的机会,而江续,几乎是已经确定的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日后周慎反叛成功,他不可能留着江续的性命,在自己身旁做隐患,若是败了,她身为皇上的线人,却没能及时转告这般事变,朝廷也必然不会网开一面。
周慎只是有点怜悯和可惜罢了。
仅此而已。
“若非我以死相逼,王爷是不会答应我的请求的。”江续还想说什么,到头来却把自己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摇了摇头,推开了门。
少女消失在门外。
“锦南,去掌柜那里取些止血散和药酒,给她送到房间里面。”m.xiumb.com
锦南愣了愣,看了一眼床上的红花油,又看了一眼周慎还在□□着,宁折不弯的腰板,不忍道:“要不我还是先帮您把药上好吧……”
周慎看了他一眼:“你是觉得我的体格比不过一个弱女子么?”
锦南:“……”
弱……女子?弱?
见拧不过自家的王爷,锦南讪讪的应了一声,退出门外。
江续进了自己的房里,对着桌上的青铜镜看着自己的脖颈。
伤口看上去大概六七厘米,看上去很长很吓人,实际却并不深,且已经开始慢慢愈合,流出血液的速度比刚才慢了不少,划过的那道口子中央已经出现艳红色的结痂。
但尽管如此,这伤一时半会估计也好不了,就算结痂掉了,不再出血,估计也会出现一道显眼的褐色的疤痕。
江续叹口气,掏出的一块干净的白手绢,对着镜子开始清理自己的伤口,谁知道刚擦了几下,外面就传来了锦南的声音:
“江侧妃,王爷派我给您送点东西。”
江续手微微一顿,她探头往窗外看了一眼,确认外面只有锦南一个人,转过身,开口道:“进来吧。”
门被打开。
锦南手里拿着几个瓶瓶罐罐,气息不太稳地站在门口,在这深秋时节里,他头顶还冒着热气,估摸着是跑的太急了。
江续一看这架势也有些奇怪,还没等她开口,锦南就先一步进屋,然后把瓶瓶罐罐都放在江续跟前:“王爷说让您自行处理一下,伤口虽然不严重但是看着挺大的,别感染了。”
江续以为自己耳背了。
这话居然是那个狗王爷说出来的?他居然还会说句人话?
是转性了还是出什么问题了?
“呃,还有,王爷说您要是不会这些包扎的东西,可以去找他。他就在屋子里,但不太想动。”
锦南说完后,便乖乖站在跟前,等着江续的回复。
他家王爷本身是个冷性子,活活给自己演成了疯子,颇有种里外不是人的架势,但锦南知道周慎心肠还是很好的。
当然这不限于对他,毕竟刚才逼着他去管家那里拿药事,那着急的声音,由不得半分耽搁的急迫,让锦南怀疑自己再慢一秒就会被生吞活剥了。
虽然周慎啥也没干,就是面色阴沉的质问了他一句。
这一声,足矣。
锦南早就认清自己怂的事实,哪怕跟着周慎这么多年早就成了心腹,面对王爷的变脸,他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现在又多了个江续。
他没地位,他谁都怕。
江续一头雾水听着锦南的话,又仔细琢磨了一下对方的表情。
看上去也不像装的啊。
难不成周慎设了什么圈套,连这个傻小子也不知道,就等着自己过去自投罗网?
可周慎这人的脑子似乎也不算聪明啊,且若是想整自己,刚才她情绪不稳时出手不是更好,干嘛给自己多余的时间喘口气。
江续从小在将军府长大,江功夫虽然不高,多多少少还是会一点的,这些简单的行军护理自然也知道,包扎个伤口不成问题。
但她并不想让这些事情过早的败露。
若非万不得已,谁也不能知道。
这是她最后的保障。
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周慎的企图,她只得故作矜持的欠了欠身子:“那麻烦王爷了。”
若慎亲王真的有什么问题,她就算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长久。
江续跟着锦南一起回了刚出来的房间,推开门就看到周慎穿好衣服,一副早就知道他会来的架势坐在一旁,面色轻松等着她了。
锦南把吐槽的话咽了下去。
他真的很想夸赞一句,王爷你直挺的腰板真好看。
但这里没人看你,真不用这么自虐。
江续进了门也没客气,顺着坐在周慎跟前,微微扬起下巴。
周慎没说话,而是举起一方洁白的手帕,轻轻略过江续的脖颈。
他的力气很轻,像是在擦拭一块易碎的珍品,小心翼翼,生怕给她弄痛了。
江续微微低下双眸,静静的看着他。
周慎此时已经擦好了药物,手中拿着细布正要缠上,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江续的脖子上,纤长睫毛下的眼睛定定看着一个方向。
他也不过二十岁。
虽是花天酒地的纨绔,脸上还是带着些未褪的少年气,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青年,每一处细节都被精雕细刻过般恰到好处。
江续平日里见惯了他疯疯傻傻的样子,此时看他安静下来认真做事,反倒有种微妙的感觉。
而锦南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他鲜少看到王爷能对一个人这般有耐心,更况且……对方还是他的半个仇人。
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几厘米远,江续甚至能感受到周慎呼出的温热气体,正一下一下打在她的皮肤上,手帕没带来的瘙痒此刻一点不落的全部还回来了,她抿抿唇,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抬头看着天花板。
不得不说,这样的周慎,还是……挺惹人喜欢的。
如果要是之前没惹到她的话。
她的十七年间,受伤的次数并不是很多,之前母亲还在时,也总是会这般细腻的帮她擦药,母亲走了便是自己一个人,小伤小痛忍忍就过去了,要是严重便会带着丫鬟独自去医馆。
很久没有人这么对过她了。
整个包扎过程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周慎慢悠悠打好了结便松了手,江续摸了摸脖子上的细布,不轻不紧的缠绕在一起,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幸亏周慎刚才没想勒死她。
“王爷。”江续起身行礼:“劳烦王爷亲自动手,麻烦了。”
周慎本也想站起来,身子还未动,眼睛瞟到了一眼桌子上还未开封的红花油,放弃了:“本王施舍你,没事了就赶紧走。”
他说完就转过头去,在江续看不到的方向,瞥了一眼锦南。
锦南会意,连忙补道:“侧妃啊,您脖子的伤最好不要碰水。还有啊,现在天气冷了,也防着别人看到,您回去挑一件立领的上衣回门吧。”
周慎欣慰的点点头。
锦南没看见,笑着补了一句:“这可都是我们王爷说的。”
周慎:“……”
江续:“……”
“王爷知道的真多,江续甚是佩服。”江续再次颔首,双目不经意打量面前的男子。
一个只知道快活潇洒,吃喝玩乐的王爷,哪怕玩脱了,受了伤,也不用自己动手。
她倒是真的很好奇,周慎是怎么知道这些护理知识的。
周慎之前料想到江续会这么问,说辞早就准备好了:“本王爱玩乐,又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会这点事情有什么意外么?”
江续:“……”
她觉得自己需要对这个王爷的想法有点改观,总不能单方面认证他就是个废柴。
“你回去换身衣服吧,这上面都是血污,脏的要命。”周慎一脸嫌弃的站起来回到床上,“半个时辰后,我在马车那里等你。”
江续“哦”了一声,走了出去。
外面的风依然冷的刺骨,层层细布反而起到了些许保暖作用,江续忽然想到周慎说自己不能够吹风,和他面对自己质问的回答。
他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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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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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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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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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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