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鸾犯事的时候年纪尚轻,仅有二十六岁。
府中一个王妃,两个侧妃,五个子女。
这几人听闻奕鸾已去,竟然皆不肯苟活,均上吊自尽了。
从那以后,奕鸾一支便彻底断了香火。
大哥薛翔看看薛翀被衣服盖住的前胸,缓缓继续说道:
“这‘飞鸾’便是五皇子奕鸾生前所配之物,当年一共两块,分别系于他裳衣两侧。
“去平泽后便少了一块,别人问起,他只说丢失了。
“但是有人猜测许是他送给了何人,只是不方便言说。如今在你这里,你说会不会引起轩然大波?”
薛翀听完这个长长的故事,只觉得思绪翻腾,心想:
阿瑶年纪还不如我大,她自是不认识五皇子奕鸾,那么就极有可能,她的父母是认识的。
这个玉佩也就是奕鸾赠与她父母,他父母又传给了她。Χiυmъ.cοΜ
只是这块玉带在身上性命堪忧,那又为何……
当下薛翔又说到:“你如今将这玉随身携带,我猜测,你与此玉的主人交情甚好。
“只是如今圣上对奕鸾一族恨之入骨,虽斯人已逝,但是这么多年仍旧着人暗地里清缴余党,一经发现,就地处死。
“若被发现这玉,只怕又是人头落地的罪过。你听大哥的话,趁早与他了结了恩怨,再不要来往。否则,不但他,就连咱们薛家全族,都将命悬一线。”
薛翀握着“飞鸾”,不甘心的问道:“大哥认得五皇子?你怎么认定,这玉就是他的那块?”
“我虽与他不熟,幼时与大伯父进宫时,也遇到过两次。其中有一次正赶上他和先帝在一起,见了我很是喜欢,叫我过去说了几句话。
“这玉,我便在他身上见过。这玉质说起来,并不多么金贵,只不过里面酷似鸾鸟形状的絮却是罕见,更难得的是两块玉里的形状几乎一模一样。故而我印象深刻。”
薛翀愣愣坐在椅子上,脑中一时思绪纷乱,又一时空洞无物,待稍稍回过神来,竟不知大哥何时离开了。
关上房门回到床榻之上,自己熄了灯,盖好被子,一手握着飞鸾阖上双眼。
只是如何睡得着?
阿瑶在他心中分量日益清明,他是越来越知道了自己的心。
即便她的身世孤苦,如若自己一意要娶,家中想来也是不会阻拦。
阿瑶如今只是因为自己和墨恒的事有所误会,但是只要自己对她说清楚,阿瑶定会接受他。
但是现在,横空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让自己怎么办?
阿瑶到底是真的忘记了从前的事,还是只是不想暴露自己和“飞鸾”的事,所以才装痴装傻?
那么阿瑶到底知不知道五皇子奕鸾的事?她和奕鸾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
阿瑶出生时皇上已经继位了,那这“飞鸾”若被人发现岂不是有性命之忧?哪个父母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儿?
一时间瞪着眼睛思绪翻转,却是无法入眠。
因又想到自己的家族,从祖上开始,历经三朝,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如果自己一意孤行,不顾全族人的安危站在阿瑶身边,自己能够心安吗?
自己真的能弃全族几百人的生死于不顾吗?
历来皇权不可挑战啊。
一夜七思八想,竟是难以成眠。
直到第二日天光渐亮,薛翀在屋子里踱了几圈之后,才将折扇拿在手中,出了薛府。
秋阳高照,飒爽的风吹过,却丝毫无法抚平他心底的缭乱。
一路上犹犹豫豫,驱马缓步来到秦瑶宅邸门前,一时又思忖了半晌。
最后是赵固刚巧出来开门,才看见薛翀骑在马上转着圈,在门口徘徊。
赵固忙唤了一声“东家”,来牵马匹。
薛翀看着赵固走近,将马缰绳递给他,自己跳下马来,问:“阿瑶起了么?”
“起了,在院子里跳绳呢。”
“跳什么?”薛翀一愣。他听见赵固说“跳神”,心里不禁一惊。
“跳绳。就是找跟绳子,绕着自己甩,小姐说每天要跳两千个呢。”赵固牵着马一边走一边说。
薛翀无心细问,连忙进了院子。还没进二进院的门,就听几个女子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在嚷嚷:“小姐加油啊小姐,跳了五百个了,加油加油。”
随即秦瑶的声音带着哭音响起:“我不要跳了,累死人了。这鞋子也不舒服,你们让我歇会儿吧。”
薛翀快步走进去,就见秦瑶大喇喇的坐在台阶上,两只胳膊撑着后面台阶,身子微微后仰着,好像躺在了台阶上。
她旁边扔着根粗麻绳,此刻脸色潮红,娇喘吁吁,正在噘嘴生气。
一旁的三个丫头又是擦汗又是扇风又是端茶送水,便伺候着边劝着:
“小姐,您一定要坚持,您不是说,坚持就是胜利吗?都二百零一个了,离两千个也没差多少了。咱们再跳几个吧小姐?”
“我不要,我不要跳了,二百和两千差的多了,你们就会欺负我嘤嘤嘤……
”秦瑶边说边捂着脸假哭了几声。
薛翀不知秦瑶是假哭,只觉得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他快走几步过去将她扶起,关切的问:“怎么了?可是伤到了?”
然后回头目光一凛看向杨红玉和柳芽儿:“我说过,若是来了,就要尽心伺候。怎么才几日就把小姐弄哭了?我说的话不记得了?”
红玉和柳芽儿冷不防接收到薛翀凛利的眼神,又听他言语不善,吓得急忙伏地跪倒,口说不敢。
紫嫣乍一看一个男子出现,也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薛翀,才放下心来。
因着小姐和这薛公子关系十分熟悉,心下也把薛公子当做自己人。
于是笑着施了一礼说道:“请薛公子莫怪,是小姐让我们这样鼓励她的。”
秦瑶听到薛翀呵斥红玉柳芽儿,自己也忙解释道:“啊,你别那么认真,这叫激励法,我让她们这么跟我说的,不然我怕坚持不下去。”
薛翀听见秦瑶说话,这才回过头来。
秦瑶的小脸因运动而泛起红晕,鼻尖额头都冒着汗珠。
身上照旧穿着男装,一头墨染的长发在头顶高高束起,如今发尾已经凌乱了,粘在她脸上几根。
他想也没想,抬手将那几根发丝撩到一边,手指无意间碰到阿瑶的温热的耳朵,止不住又上去揉了揉:
“擦擦汗。累了就不要跳了。跳这个做什么用?你的身子不是应该静养吗?”
秦瑶微微一偏头,嘴里“啧”了一声,又将他的手拍开。
倒也没有真的生气,只说道:“我现在的身体太弱了,想锻炼锻炼,一天两千个跳绳,慢慢就好了。
“可是,也许是从没锻炼过的原因吧,也可能是鞋子不舒服,勉强跳了两百个,就实在跳不动了。”
薛翀说道:“锻炼也要循序渐进,怎可图快?或者你还是去我那里,每日和她们一起习舞吧,也好过拿根绳子乱甩。”
秦瑶一听恍然大悟,一拍手说道:“哎对呀,我可以循序渐进啊。今天第一天,我跳不了两千个,就跳两百个好了。
“明天我再多跳一百——三百个。后天再多一百——四百个,这样没几天,我就可以跳两千了。”
说完又拍起手笑道:“哈哈,薛翀你这办法真好,就这么办。”
说着拍了拍衣服,一转身带头进了屋子,说道:“那么今天就到这吧,收了收了,都进来喝点茶水吧。”
薛翀等人即随她进去,三个丫头倒茶的倒茶,上水的上水。
秦瑶洗干净了手,又用温热的毛巾擦了擦脸,之后将茶杯端起来喝了几口茶。
秦瑶喝了几口水,抬头看看薛翀:“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有事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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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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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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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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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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