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定瑜自己心虚,怕顾奚看出她那点儿小心思来,说又说不过人家,还能怎么样呢?
只能借口公务繁忙跑了。
但确实是有公务的。
她刚转出来,侯在外面的人就向她汇报:“世子,今天到现在,已经有四起斗殴事件了。”
萧定瑜脸色严竣:“又是因为什么?”
底下的人低下头:“两起是几人交流时意见不合,说要手下见真章打起来。这两起涉事人态度尚好,赔了钱。另两起是喝多了高谈阔论,被旁人反驳,打起来的,双方都不肯赔钱。一方认为应该先动手的赔,一方认为先撩者贱,应该乱插嘴撩拨起人家火气的人赔。”
萧定瑜冷笑,这群人就是精力太过充沛,闲的!她折腾不动顾奚,还折腾不了别人吗?
这边因为年后武林大会而兴盛起来,如今有酒馆有饭馆有客栈的,堪称一个应时而生的小镇市集。此前这些人在幽州城时,经常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扰乱治民,惹得普通老百姓惶恐不安。
如今搬到这边来了,设了擂台,也不见收敛,反而更加奔放了。
兴致上来就要比划两下,一言不合就要手底下见真章,还引以为豪觉得这才是性情率直粗旷豁达。
她此前跟底下人商量过,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要是这等风气不打压下去,等到来年三月后,各处的人该来的都来了之后,定然会出乱子的。
没两天,性情率直粗旷豁达的汉子们就惊呆了。
负责此次武林大会安全事宜的萧世子,颁布了一份特别手令。
凡是参加武林大会的人都得到特设衙门凭户藉文书办理出入凭证,大夏户藉的需缴纳十两银作为保证金,大夏蕃属国需缴纳二十两,非大夏亦非大夏藩属国的,缴纳一百两。
这一保证金,是保证安分守已,不寻衅滋事扰乱秩序。若是有人生事,保证金全部罚没,滋事者需按情况服劳役三天至一个月不等。
江湖豪客们自然不服。
纷纷叫嚷着要去特设衙门要个说法,凭什么要这样对他们。
萧定瑜眉目冷竣,看着衙前挤挤挨挨站着的一群人,大着嗓门在那嚷嚷,说什么这是借机敛财。
“敛财?武林大会是两大宗师提议,得了朝廷支持举办的。你们站着的地儿,住的地方,都是朝廷出钱出力修缮改建赶出来的。不过是让你们好好守规矩罢了,连这点都做不到?”
她指了指正在修缮的另一边:“朝廷为了你们能有一个地方相互交流,精进修行,有些人却整天寻衅滋事扰乱秩序,该不该罚?既然有力气没地使,那不如替武林大会出点力气,也算是用在正道上。”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正好,再过一阵初雪就要来了,到时候地都冻上了,普通老百姓可干不动这活,正好就由犯错的人顶上。”
“不服?那就不要参加好了,总归没有强迫的道理。以后持出入凭证进来,若是被查到没有凭证……”
她掸掸衣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们不会想知道后果是什么的。”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两道声音:“麻烦让让,我们来登记办理出入凭证了。”
大家愤怒扭头,他们当中居然出了这么软骨头的叛徒,是谁?!
定睛一看,一左一右的两支队伍,浩浩荡荡的,颇为壮观。
大家震惊了,居然有这么多软骨头?!
再一细看,大家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两队“软骨头”,一队是摘星院的人,一队是北疆蛮族的人。
得,两个大宗师都旗帜鲜明地表示支持了,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那自然是……
刚刚还大声嚷嚷愤怒指责官府是想要借机敛财的人,扬高声音,挥舞着手臂:“我我我,我也要登记办理出入凭证!”
周围的人齐齐侧目,鄙视得不得了!七手八脚地,捂住他的嘴将他按下去,愤愤骂他:“你要脸不要?!哄我们来抗议,转脸就卖身?!”
骂完他之后,立即挥着手跳起来:“我们也要办!”
真的是特别积极了。
.
萧定瑜这个手令一出,一直留意着这边情况的幽州刺史和驻军将领也就知道了。
当然,也知道那些江湖豪客先是想去抗议闹事,结果后面纷纷踊跃排队登记交钱。
“不愧是萧世子啊。”幽州刺史抚须感慨。
也就是萧定瑜是靖北王世子,财大气粗腰杆硬,才敢这么干!
她还是摘星院学生,大宗师自然是给她撑腰作脸的。
褚先生都站出来了,北疆蛮族的那一位就不能装作不知道。
这不,就给她干成了。
换了是他,估计够呛。怕是要不被这群江湖豪客闹得头痛,就是会被弹劾。
幽州驻军的将领就简单粗暴多了,只嗤笑一声:“无知稚儿,吃力不讨好。”
那些江湖人哪里是好相与的。如今不过是瞧在大宗师面上,安生登记交钱了,后面真要罚,看他们会不会将天都翻了去!
在他们点评萧定瑜行事的时候,当事人却毫无压力,老神在在地端坐在堂上,盯着人登记交钱,领取凭证。
毕竟是第一日嘛,还是她镇着比较好。
大家出门在外,穷家富路的,身上自然是带了钱的。
提前这么长时间过来的,都是带足预计一年要花的费用的。突然多出一笔开销来,对大夏人和大夏藩属国,尚可承受。但对北疆蛮族的人来说,就有点吃力了。
时不时就有人小声抱怨这对他们北疆的人也太不友好了。他们到得最早,离得最远,却要交最多的保证金。
给他们办理手续的文书便悄悄地指了一条路:“喏,那边,可以将你们暂时用不上的东西,卖了或抵了换钱!”
北疆蛮族的人眼睛一亮,暗自合计起来。
他们能有什么暂时用不上的东西呢?
除了兵器,就只有良马了。
兵器是不可能拿去卖了的,但是马可以啊!
他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好马!
如今他们自己养着,每天豆料草料的花费可不少。如果可以抵了换钱的话,那岂不是美滋滋?可以多拿一笔钱,还不用自己养。xiumb.com
只是几个人聚在一起,过去一打听,美梦立刻就破裂了。
人家又不傻,怎么可能做亏本生意呢?
“抵马可以是可以,但得自备草料和豆料,每天都可以过来看看,病了死了我们不管。”
可以抵换钱的管事笑眯眯的:“你们还要呆大半年了,这样不划算。还不如卖给我们,给你们个好价钱,手头宽裕些,日子也好过不是?我们做好标记,若是诸位到时想要再买回去,尽管过来就是。”
只不过,到时可就不是现在这个价啦!
过来打听的几个人倒是觉得他言之有理,有模有样地问:“价格怎么说?”
管事的乐了:“这马啊,可说不准,总得先验一验吧?不过诸位挑的定是好马,至少都会是十五金以上吧。”
几人睁圆了眼。
这可太可以了啊!
他们几个的马,当然也是挑好的,但在北疆,一匹正当年的良驹,也不过是七八金而已。他们也不过才十几岁,当年挑的是养两年正合适的小马驹,往好里选,也不过三四金。
几人对视一眼,登时就有主意。
来的时候,因为急着赶路,他们几乎都是带了两匹马,轮流交替换乘。但回去的时候,肯定不会太赶,一匹就够用了!
在大夏卖掉一匹,换的钱足够回去后再买三四匹了!
开始登记办理出入凭证缴纳保证金之后,大家就斯文多了。毕竟现在一冲动,可不是赔钱了帐的。除了赔偿之外,还有额外的罚金,还要服劳役。
更可怕的是,每一处酒馆饭馆客栈,每天都有抽调过来摘星院的人守着。
就是一旦打起来,赖不赖不掉。
大家都是要脸的人,怎么肯丢了脸面呢?
除了擂台上越发激烈火热之外,这些江湖豪客总算是乖巧起来。
但也有脾气烈如火,经不过撩拨的!
半个月后,幽州迎来初雪,修缮工作却没有停止,半个月的时间里,萧定瑜好不容易才逮到二十来个搂不住火,当街跟人打起来的。
她大手一挥,第一批犯事的人可以拥有特别关爱,统统服劳役七天。
习武之人内练气,外炼筋骨,寒暑不侵,精力旺盛,简而言之,就是耐操!地虽然冻上了,但他们还是能挖得开的!
伐木采石,也不过是小意思罢了。
雪后初晴,萧定瑜就递了贴子邀请顾奚到她马场上玩。还特别大方地表示:“这里挑出来的马都不错,你看看有没有合眼缘,选一匹,我送你。”
顾奚看着马场上近百匹马,似笑非笑的:“这可算是遂你心愿了?”
萧定瑜神采飞扬的:“尚未。”她扬了扬马鞭:“等到明年五月,这里能有上好良驹六百匹,才算是达成所愿。”
明年三月之后,才是重头戏呢。
草原各个部族应该都会有人来,还有另外的小国,每人拿一匹马出来卖了缴纳保证金,保守估计至少能再收两三百,好一点的话能收四五百呢。
有了这一批马,运气好的话,过个三五年,她大概就能组一个三千骑兵的先锋营了。
良驹难得,北疆的人可不愿意拿这些来跟大夏交易。平时有些小部族的牧民偷偷摸摸地卖给行商几匹,但量还是太少了,顶什么用呢?
萧定瑜颁份手令,不仅大家安生了许多,顺带着解决了劳役和修缮资金问题,同时还给自己开辟了一条商路,暗搓搓地从北疆蛮族人手上换了五六十匹马。
一箭三雕,还让有心人将目光都落在保证金和约束江湖豪客的罚金与劳役上面,忽略了有人用着以物换钱的方式,暗中建起了这个马场。
而这个马场,才是萧定瑜的真正目的。
看来,自己得修正对她的印象与判断了。顾奚心想,若是还以为她好糊弄,那真是自己找死呢。
萧定瑜一无所觉,颇有一种“看,这就是朕给你打下的江山”的豪情。
她炫耀般指了指关在马厩里的三十来匹母马:“这是特意挑出来,试试看能不能改良马种的。”
又指了指另一边的近六十匹从北疆蛮族手上换来的良驹:“这些马都不错,算得上是百里挑一。你可以现在挑一匹带回去,不方便养的话,就放在我那里养着,要用的时候过来就是。若是没有合眼缘的,那等明年,可以来挑一挑小马驹。”
说到明年的时候,她不自禁地看了一眼顾奚。嗯,明年,准确地说,至多再过三个月,她们就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了。
既然是合作,那么,提前让她了解一下,自己想要做什么,也没问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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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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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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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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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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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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