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桃喜的身形一顿,低头,不敢再有丝毫的动作。
而此时的谧王府偏厅
呼啸的寒风从大敞的门外吹来,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烟熏味道,桌上的一壶茶已然冰凉,周身好似都冒着那丝丝缕缕的寒气。
一个躬身站着的小太监轻轻的沏了一杯茶水,本就不大的眼睛死死的皱了起来。
“干爹,这谧王府也太过分了,深夜来请他们,他们居然连一壶热茶都不送,更别说这糕点,怕是都硬的能砸死人!”
“呵”
修长的手指落在那冷茶下的桌面,指尖轻点,带出了清脆的声响。
“谧王府随便一张桌子,都是上好的南枝红,怎么会短你一口茶,少你一块糕点,就算这茶冰了,那也是上好的清茗,就算这糕点硬了,那也是你半辈子吃不到的东西。”
说罢,那置于桌上的指尖微抬,已然少了一根小拇指的手娴熟的捻起了一块糕点,挪移
送入口中。
“干爹说的是。”
小太监也没成想自己会一朝拍到马蹄上,连忙低头哈腰,不敢再多说什么。
要知道,他眼前这位是什么人,那可是掌握着他们这些宦官生死的大内总管,他能认这位做干爹,那全凭了他的一张巧嘴,可谁知道今天,居然出错了。
难道是他猜错了?
这位不厌恶这谧王府?
小太监的疑惑没人解答,而那慢条斯理的吃着糕点的田不休则是微微侧头,看着桌上的茶壶勾起了嫣红的唇角。
“好戏,即将登场。”
......
“谧王、谧王妃求见”
“宣”
又是一声声通传,并肩站在殿外的两人对视一眼,手掌紧握,慢步迈上台阶,走向了缓缓敞开的大门。
“皇上圣安。”
随着李希尧的力道迈入,姚落柔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地面,袖子底下的手掌颤动,可声音却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冷静的让人发指。
而试图通过音量而遮挡住姚落柔声音的李希尧也在此时几不可见的皱了眉头。
“晖弟,你来了。”
昭仁帝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疲惫和怒气,响彻了整个大殿。
“皇上,您消消气。”随之而来的,是魏皇后的声音,她尽力的安抚着皇帝,待再次开口,已是冲着姚落柔,“这么晚了,谧王妃居然也跟着来了,一路过来可有劳累?”
姚落柔头也没抬,一言不发。
反倒是那跪坐在地上的李晟猛的抬头,看着魏皇后声嘶力竭。
“现在这种情况,是慰问客套的时候么!”
他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恨意。
魏皇后好似被这股怒气惊住,身子都不自觉的颤栗了一下,带着一抹哭腔开口。
“我,我只是关心谧王妃啊,这种情况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你不愿意?难道不是你让人下令射杀的太子么!”
“够了!”
就在李晟的神色和声音都愈发的歇斯底里的时候,那疲惫的闭着眼睛的昭仁帝突然开口,狠狠的呵斥出声。
“李熹是孤下令射杀的,但是他死有余辜,妄想逼宫叛乱之人,孤定一个不留。”
昭仁帝抬眼,看着李晟和他身边的白布死死的盯了过去。
“呵,入宫就是逼宫叛乱,那我是不是也是呢?是不是也要去死一死呢!”
“大皇子!皇上息怒。”
“皇上息怒,大皇子顾念亲情,一时情急之下才说出这样的话,还望皇上息怒。”
霎时间,那缩在两边做鹌鹑做了好半天的官员终是出声,不仅是李晟一方的党羽,还有李熹的。wWW.ΧìǔΜЬ.CǒΜ
不管之前他们之间是如何的龙争虎斗,但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们都想保住李晟,这李晟,已经是唯一一个成年的皇子了,若是再出了什么事,这天,怕是要变了啊!
官员们尽皆跪伏,唯有那李晟的腰板挺得笔直,他看着坐在昭仁帝身边的魏皇后,眼里的杀意一阵高过一阵。
他闭了闭眼,嘴唇微张
闭嘴!
猛然间,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姚落柔终是及时的缓过了神,看着那随意团成长条的白布,死死的攥紧了手心。
李晟闻声,缓缓回头,看着那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姚落柔满眼悲寂,巨大的空洞在眸中浮现,不需要言语,便已然道出
柔妹妹,我们的小团子,没了。
彻底没了。
李熹自成年后便不在提到的字,团钧。
小团子,你说你以后长大了,想去干什么呢?我想去南方看看,国土广袤,我却还从未出过长安,我们一起去可好?
小团子,谢谢你,我阿娘她一定会喜欢你摘来的花的,我们一起埋起来,等到你阿娘忌日之时,我也要给你阿娘送去一些。
团子,我好害怕,二弟走了,在这个皇宫里,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团子,我求你,你不做太子好不好,做太子会死的,做太子真的会死的!
太子殿下,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你就给我小心你这颗本就长得不安稳的脑袋!
霎时间,李晟那双空洞的眼睛铺满鲜红的血丝。
而姚落柔则是狠狠的瞪大的眼睛,赶在李晟回身之前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回皇后娘娘的话,姚娘刚刚看到外面的那些血迹,心中实在是惊骇万分,已然是张不开口了,还望娘娘恕罪。”
一句罢了,姚落柔并没有给魏皇后说话的机会,“不知柔娘可斗胆一问,这殿外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柔娘和夫君从睡梦中惊起,一路赶来不甚清醒,实在是有些糊涂了。”
姚落柔抬眼,看着上面猛然凝视过来的昭仁帝和魏皇后,没有一丝的闪躲。
“因希尧身体抱恙,所以赶来的时候便带上了夫人,还望陛下赎罪。”
李希尧尽心尽力的扮演好病秧子的角色,丝毫没有提及自谧王府建立后,便存在的入宫的特权
见君不跪,携子同归。
其原因,便是由于上一代的谧王妃本身就是个身具不知道多少战绩功勋,却无法给予任何加赏的奇女子。
这是先帝赐予的特权。
“无碍。”昭仁帝对这句话颇为受用,缓缓挪移了视线,好似忘记了刚刚的暴怒,挥手,“来人,赐座。”
待李希尧并姚落柔谢恩入座,他才再次侧头,开口。
“罗统领,给在座的诸位好好讲一讲今夜发生的事情,晖弟也跟着听一听。”
毕竟在此时的长安城,只有他这一个皇亲了。
李希尧深知这话的意思,也知道昭仁帝喊他来的原因,无谓就是得一个说法,皇嗣之死可不是小事。
“喏。”
随着在场的官员应声,那一直站在侧旁,穿着一身铁甲的禁卫统领上前一步,将今夜之事一一道出。
“大概戌时三刻,太子殿下,率左羽林军大将军李保黔等人,带领着三百余左羽林军杀上武家,毙武岚浚、武尚桂两位大人连同其武家直系十余口,随后在叩击阁门追杀安乐公主的过程中,间接杀害了武家上上下下的仆从五十余人,待安乐公主逃入皇宫,太子殿下又挥兵于宣武门前,直逼太极宫,更是在太极宫闭门自守,皇上并皇后娘娘劝其悬崖勒马之时不思悔改,欲要强闯太极宫。”
说罢,铁甲统领转身,朝着昭仁帝的方向跪拜下去。
“幸得陛下洪福齐天,又有皇后娘娘的鼎力相助,在丑时一刻,臣方得找到机会,将此逆贼击毙,助陛下平息叛乱。”
月光洋洋洒下,灯火通明的殿堂两侧站了半个朝堂的高官侯爵。
一铁甲将军夸夸其谈,除了那跪坐在正中的大皇子,剩下的人尽皆垂头,面无表情。
姚落柔眼脸低垂,面色苍白,好似收到了惊吓一般,无人看到,那原本规矩的放在腿上,裸露在外的手指正一点一点的收进袖口,根根握紧。
这人所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只可怜了武大人满门忠良,无一幸存。”
“那你......”
“请问罗统领,既然这武大人满门被杀,你又是如何知道这武家之内的事的?”
李晟的话语还在左边,却猛然被一人抢去了话头,他顾不得看上一看这是何人,便眼光直直的盯紧了罗统领,罗烈。
反正这人要问的和他要问的没有丝毫差别,他只要知道结果便是。
昭仁帝眼眸半阖,丝毫没有参与的打算。
罗烈立时拱手。
“回杨大人的话,这些都是由安乐公主的口述,还有那武宅周遭的民众所言结合推断而出的。”
“那请问罗统领,你既然是在这最后时刻到达这太极宫门前的,你又是如何得知太子殿下在太极宫之外的安排的呢?”
那质问之声铿锵有力,丝毫没有给罗烈反应的时间。
而罗烈也回得颇为及时。
“这太极殿外之事,乃是由陛下所派遣之公公告知我等的,故而我等才会在逆贼破门的那一刻果断出手,将其击毙。”
“可据我所知,陛下在宣武门之时便因气急攻心并体力不支而昏迷,一直到事情解决之后才宣了太医诊治缓缓苏醒,又怎会派遣公公去寻尔等,还有了一番交代的呢?”
声音接连不断,没有给任何人插话的余地。
“难道罗统领所说的公公,是陛下在宣武门之前便差遣而去的么?怕也只有如此才说的通了。”
“杨大人说的极......”
“你们说的,可是那小黎子,黎公公么?”
罗烈的声音才刚刚发粗,那正抹着泪,一脸梨花带雨的魏皇后便突然出声,话语里带着一丝颤抖。
“那是本宫叫去的,并不是在宣武门之前,而是在陛下昏迷,本宫带着陛下躲入太极殿之后才让他去的,可。”
“你还敢说不是你让人杀的太子!”
已然听出了个大概的李晟狠狠握住了拳头,压抑许久的喉咙再次打开,发出了干枯撕裂般的声音。
“本宫没有,本宫只是让小黎子将现下的情况和罗统领说清楚,让他尽快赶来,平息叛乱,但是当时本宫是真的不知道,太子殿下他居然也参与其中。”
“你......”你明明就是知道!
李晟死死的咬着牙,恨不得冲上前去,撕了这个毒妇。
“皇后娘娘不知道?难道是安乐公主并没有看到太子殿下?那倒是情有可原。”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肯定,李晟立时扭头,看着站在侧边的年轻男子惊异的瞪着眼睛。
这人,真是一个厉害的墙头草!
明明刚刚还问了那么多的问题,简直就是他的传话筒,和他心有灵犀,可才一眨眼,随着风向变化,就立时倒向了毒妇的那边。
真不亏了他这老奸巨猾的御史之名!
叫什么杨清啊!叫杨浑浊算了!
杨清此人向来无党无派,处事圆滑却不通情理,前后不招左右不帮,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忠君一派
谁是皇帝,他们就效忠谁。
所以魏皇后对此人很是放心,听着他如此赞同的声音,便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可随着头颅的点下,她的耳边便想起了一道声音,霎时间她的瞳孔睁大一瞬,红唇微张。
可惜,已经晚了。
“如此说来,武府一事安乐公主并为看到太子殿下,而罗统领刚刚的那一番推敲便是经由民众的道听途说,即为推断,那自是不可算作真理及证据,在没有办法确定太子殿下是否真的存在谋逆行为之前,罗统领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霎时间,罗烈刚松了一口气的心脏再次提起。
他身子一抖,也不敢多有动作,只能躬身。
“是卑职的失职,多谢杨大人提醒。”
这杨清,今日是吃了黑火药么?怎么一个劲儿的给那死人找补?总不能,是同情心爆发了吧!
这一点魏皇后也颇为疑惑,她的眼睛垂下,紧紧的盯着手指,不敢多有动作。
这狐狸,说话总是一环扣着一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能给你扯进坑里,刚刚她为了挖罗烈,已经把自己给坑进去了,现下,她还是少说话为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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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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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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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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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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