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筷子,迎上他的视线,无辜的眨着眼睛。
他家人作恶犯罪,跟她没关系,瞪她也没用。
“四哥……”宸王注意到云延泽在看玖珠,起身就准备嘲讽。
“宸王不必帮着四皇子求情。”一直闷头抿酒的明敬海站起身,打断宸王的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请殿下见谅。”
隆丰帝抬手不让宸王开口:“渡卿,朕知道你重感情,然而今日之事,不能感情用事。”
苏贵妃素手轻攀隆丰帝肩膀:“陛下,渡卿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向来最看重亲情。近来又久居宫中,哪里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宸王闭上嘴,往后退了一步。
他懂,今晚没有他开口的份,是他僭越了。
云延泽收回视线,伏地拜叩:“父皇,儿臣……儿臣……”
他词不成句,哭声哀哀,心肠再硬的人听了,也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与无奈,然而郑家与郑美人的所作所为,实在罪无可恕。
“杨侍郎。”明敬海把宸王堵回去后,似乎并不打算收手,他走到神情呆滞的杨侍郎面前:“方才你问本官侄女,陵州的藕与京城的藕有什么差别,现在本官回答你。”
“管它什么地方的藕,藕就是藕,丝长丝短不重要,好吃就完了。”明敬海挽了挽袖,吓得杨侍郎往后退了一步。
别人挽袖子只是吓唬人,但明敬海是真的能打。
看他这样,明敬海冷笑一声:“就像是我们在座诸位同僚,只要忠于陛下,心系天下百姓,尽忠职守,那就是个好官,难道还要分祖籍是哪,南方还是北方?”
“杨侍郎身为朝廷命官,不分青红皂白指责陛下,是为不忠。你只为齐郡王叫屈,却视那些受郑家迫害的百姓而不见,是为不仁。敢问杨侍郎,如此不忠不仁,如何做官?”明敬海指着在座诸人:“今日本是我等团圆的日子,敬舟得到证据却没有当堂揭露,陛下得知皇妃皇子差点被刺杀,强忍心中悲痛,一直隐而未发,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给大家一个祥和美好的除夕夜,为的是君臣同乐。可是这一切,都被你毁了,难道你的内心,就没有半点愧疚?”
杨侍郎被明敬海接连的指责,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或许是因为明敬海气势太足,又或许是被郑家与郑美人犯下的错事惊呆,杨侍郎噗通一声跪在了隆丰帝面前。
“陛下……微臣知罪。”杨侍郎浑浑噩噩地请罪,虽然一时半刻他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
“陛下。”明敬海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杨侍郎:“杨侍郎本意虽无歹心,但他性格冲动,不辨是非。户部掌管天下赋税,需官员细心谨慎。微臣以为,杨大人不适合户部侍郎一职。”
户部尚书面色微变,他犹豫了一下准备出去为杨侍郎求情,可是当他看到陛下似乎对明敬海的说法有些意动,便打消了这个心思。
明敬海现在是吏部尚书,又深受陛下信任,他没必要为了一个部门下属,去得罪明敬海。
“敬海觉得,杨大人该去何处任职?”隆丰帝没有看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反而很有耐心的询问明敬海。
“微臣记得,陵州通判年迈,不久前才上书请辞。杨大人既对陵州的藕好奇,就让他接任陵州通判吧。”明敬海拱手行礼:“还请陛下成全杨大人的一片好奇之心。”
好家伙,由三品户部侍郎,直接把人贬成六品通判,菜市场老太太讲价也没这么狠。
“好。”隆丰帝点头:“过完年,杨大人就去陵州任职吧。”
“杨大人,还不快向陛下谢恩?”明敬海作揖高声道:“陛下体恤下臣,你好奇陵州的风土人情,就送你去陵州。可惜你却不够体贴陛下,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大哥,杨大人喝醉了。”明敬舟接过话头:“陛下,酒多难免失态,还请陛下开恩,遣人送杨大人回去休息吧。”
以后,他应该再也没有机会来参加宫宴了。
杨侍郎被带走了,明家两兄弟看了眼跪在地上哭泣的齐郡王,都退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大殿上过于安静,安静得玖珠想伸筷子夹东西吃都不好意思。
她偷偷对香绢道:“姑姑,刚才齐郡王偷偷瞪了我一眼。”
所以他现在,肯定是在做戏,真正伤心难过的人,哪能分心给别人?
香绢笑了笑,皇城根下,满地皆是做戏之人。
齐郡王的哭声已经嘶哑,隆丰帝翻完明敬舟呈上来的各种罪证,低头看哭泣的儿子:“老四,郑家与你母妃做的这些事,你可知情?”
“父皇,儿臣……儿臣虽不知情,但是儿臣疏于发现,未尽到劝导之责,儿臣有罪。”云延泽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跪了下来,他抬头看向陪着自己跪下的孙采瑶,很快收回视线,朝隆丰帝重重磕头:“父皇,儿臣不堪郡王之位,请父皇削去儿臣爵位。”
好一招以退为进,郑家与郑兰音做的事,已经兜不住,不如把姿态放低,还能落个知错就改,勇于承担的美名。
苏贵妃轻笑一声,眼波流转,把奸妃的媚态拿捏得十成十:“无论爵位高低,你都是陛下的孩子。四皇子殿下,快起来吧,好好一张脸,磕成这样,你的皇妃看着该有多心疼。”
她弯下腰,把孙采瑶从地上扶起,轻轻握住她的手:“四皇子妃,回去后好好陪着四皇子,让他别太难过。”
苏贵妃的手很软,孙采瑶却觉得,握住自己手的,是一只美女蛇。
眼前媚笑的女人,和梦中那个发了疯,把所有皇子都逼得灰头土脸的苏贵妃,在她脑中不断地交织变换,心中的恐惧无限扩大,若不是四周还有人看着,她差点忍不住把手抽出来。
其他人见苏贵妃开口就叫云延泽为“四皇子”,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心里微微叹息一声,四皇子的爵位怕是保不住了。
如此德才兼备的皇子,被外祖家与母妃连累至此,实在令人叹息。
但支持云延泽的官员并未死心,“四皇子”这个称呼,只要陛下没有说出口,一切就还有缓和的余地。
“陛下。”苏贵妃松开孙采瑶的手,笑盈盈地看向隆丰帝:“您快让四皇子起来吧,现在当务之急,是清算郑家与郑美人的罪责。”
沈氏微微扬起嘴角,苏贵妃短短一句话,就把郑美人一伙,坑得干干净净。不愧是能做宠妃的女人,收拾起自己的敌人时,毫不手软。
看来今晚不处罚郑家与郑美人,苏贵妃不可能罢手。
也对,若她是苏眉黛,也不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家帮她把台阶都搭好,若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踩,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隆丰帝握住苏贵妃的手,低头看云延泽:“老四,你当真
半点都不知情?”
“儿臣,不知。”
“好。”隆丰帝闭了闭眼,把苏贵妃的手包裹进自己手掌:“刘忠宝,扶四皇子起来。”
“四皇子”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等于是判了云延泽死刑。
一个已经成年大婚的皇子,由亲王变成光杆皇子,这是帝王用直白的态度告诉全天下人,他放弃了他。
“陛下。”户部几个官员,以及对云延泽有好感的官员全都站了出来:“陛下,请您三思啊!”
“延泽。”隆丰帝没有搭理这些大臣:“他们让朕收回成命,你觉得朕该如何?”
云延泽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眼眶通红地磕下去:“儿臣,不堪为王,求父皇成全。”
“朕成全你。”隆丰帝看向这些求情的大臣,语气淡漠:“朕成全一个儿子的要求,我们父子之间的事,你们也要插手?”
众大臣知道,四皇子大势已去。
“臣等,不敢。”
“郑家作恶多端,罄竹难书,不处罚他们,不足以平民愤。”隆丰帝开口:“郑家家主斩首示众,郑家后代皆入奴籍,年满十二岁的儿郎,发配三千里,终身不得回京,三代不得出奴籍。”
“至于郑美人……”隆丰帝叹息:“今日子时过后,赐白绫。”
“父皇!”云延泽惊愕地睁大眼睛,跪行到隆丰帝面前,抱住他的腿道:“求父皇开恩,饶了母妃一命。”
“死于你母亲之手者,数已逾十,其中一人还是你皇姐的母亲。”隆丰帝把明敬舟呈上来的证据放到云延泽手里:“你让朕如何饶了她?”
公主席上,一个坐在后面的公主正在掩面落泪。她很早就没了母亲,伺候她的嬷嬷说,母亲生下她不久后,便病故。她一直以为,母亲因为生了她才病死的,没想到竟是郑氏害死了她。
别人有母妃陪伴时,她没有。
别人难过时,有母妃安慰,她也没有。
就连她与驸马大婚,也是由苏贵妃操持所有。
没有母妃的孩子在后宫有多难,云延泽这种有母妃有外家的皇子,又怎么会知道?
她抬起头恨恨地看着云延泽,这一切,都是他母亲造成的。
“四皇妃,你陪四皇子去外面走走。”苏贵妃体贴地安慰孙采瑶:“以后有什么难处,来找本宫也是一样的。”
云延泽捏着这些泛黄的证据,在众目睽睽之下,浑浑噩噩走出大殿。大风一吹,这些证据漫天飞起,四散落去。
他猛地回神,狼狈地伸手去抓,可是已经飞扬开的证据,又怎么如他的意,随着寒风落进大殿。
无人敢去看上面的东西,也没人敢伸手去捡。
其中一张,落到了玖珠桌上,她伸出了手。
香绢张了张嘴,想去阻拦她的行为,可是见她已经把纸拿在了手里,就把话咽了回去。
【显德二十年,侧妃王氏产下一女,因与郑氏相争……】
“明县主。”云延泽手里拿着一把泛黄的纸张,站在玖珠身边:“多谢县主为我拾得此物,请县主归还于我。”
玖珠抬头看他,他的发髻乱了,袖摆处也多了泥点,面色比纸还要苍白。
她低头看自己手里的东西,目光匆匆在上面掠过。
【郑氏深恨,遂杀之。】
在这个瞬间,她觉得这张纸,如积雪般寒凉瘆人。纸张顺着她的指尖飘落,在空中打了个璇儿,掉在了云延泽脚边。
在所有人看来,这是她有意在羞辱云延泽。
“县主。”孙采瑶走到云延泽身边,弯腰捡起泛黄的纸:“冬日凉,郡主莫要冻僵了手,掉了东西便罢了,若是不小心伤到自己,多不妥当。”
云延泽从孙采瑶手里拿走泛黄的纸,沉声道:“走吧。”
走出大殿,他浑身在颤抖,把所有证据狠狠捏作一团,转身对跟在身后的孙采瑶道:“你先跟下人回去,我想自己走走。”
“殿下,我陪你……”
“不用了!”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重,云延泽面上露出歉意:“采瑶,我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会儿,你先回去,好不好?”
“好。”孙采瑶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但她也知道,此时此刻,殿下并不想让她跟着。
云延泽一路往西走,直到看到浅意阁的门匾,才停下脚步。
门匾两边,红灯笼摇来晃去,他踏上台阶,听到屋子里传来母妃的骂声。
他停下了脚步,静静的听着。
渐渐的,他神情平静下来,转身准备离开,却看到白芍捂着脸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殿下。”白芍看到云延泽站在门口,匆匆向他行了一礼:“殿下请稍候,奴婢这就去通报主子。”
“不用了。”云延泽叫住她,也看见了她脸上红肿的巴掌印,沉默片刻:“怎么只有你,红梅去哪了?”
白芍摇了摇头没说话。
云延泽注意到她发髻有些乱,连绢花都歪了,猜到母妃打她的巴掌肯定很重:“明日我会向苏母妃求情,让你到璋六宫伺候。”
“主子这里……”
云延泽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身就走,很快便消失在夜色里。
在他身后,又响起了母妃的叫骂声。
黑暗中,云延泽擦干眼眶掉下来的一滴泪,大步走远。
白芍捂着脸,听着主子不甘的叫骂声,心里隐隐有种可怕的预感。
两个时辰后,她看到端着白绫出现在浅意阁的大力太监,终于明白了殿下的脸色为何那般难看,也终于明白殿下为何会让她去璋六宫。
听着不太监宣读完陛下的口谕,白芍怔怔地看着又哭又笑的主子,神情恍惚地想,事情为何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我要见陛下,我不信!”郑兰音推开靠近自己的搭理太监,人在极度疯狂的时候,力气大得难以想象:“这一切都是苏眉黛的阴谋,陛下不可能杀我!”
“要你性命的是朕,与旁人无关。”隆丰帝走进浅意阁,两人已经多年不曾好好说过话,他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一日夫妻百日恩啊。”郑兰音痛哭道:“陛下为何对我如此无情?”
“你可还记得一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隆丰帝看着她:“朕若是无情无义,当年在登基时,宫中便无宁妃。”
郑兰音恐惧地看着他,蹬着腿连连往后退:“不,不是我,我当年没有说这句话。陛下,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十几年前,她确实跟娘家说过这句话。
“兰音,你当真决定与我们里应外合,把王府控制住,不会后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我原本中意的人就不是他,若不是为了家族的利益,我何需受这个委屈?”
“朕知道你嫁入王府,是为了家族,身为女子你无可奈何,无法选择。”隆丰帝叹息一声:“皇权之下,那时候的你我皆是棋子,朕并不想为难你。”
“可你错得太多。”隆丰帝闭上眼:“偏宠眉黛与渡卿的是我,你要是恨,就恨朕。若你死后能化作厉鬼,也来找朕。”
说完,他转身就走。
“云意行!”郑兰音尖声叫道:“你不过是比你三哥运气好而已!你只是比他运气好而已!”
“你说得对。”隆丰帝停下脚步,扭头看她:“朕,比所有皇子运气都好,所以朕是最后的胜利者。”
“不,不。”郑兰音瞪大眼,牙齿不停地打着颤:“是你,是你……”
隆丰帝看了她一眼,披上刘忠宝递上来的大氅:“走吧。”
“陛下。”刘忠宝笑问:“去哪?”
“你这个老东西,当然是去明月宫。”隆丰帝坐上龙辇:“除夕夜,自然要与家人在一起,把渡卿也叫来,他若是不来,今年的压岁钱就没了。”
“陛下,殿下怕是有一会儿才能回明月宫。老奴方才瞧见,殿下陪明县主往朱雀门方向走了。”
隆丰帝微微一笑:“由他去吧。”
终究是,儿大不由爹。
“殿下。”玖珠看了眼前方:“前面就是朱雀门了,父亲与母亲在门外等我,你快回去吧。”
“本王知道前面就是朱雀门。”宸王笑哼一声:“你抬头看。”
玖珠抬头望去,只听砰的一声,空中炸开一朵朵漂亮的烟花。琇書蛧
焰火映红了她的脸,她眼也不眨地看着:“殿下,这是你特意为我放的吗?”
“宫里每年除夕夜子时后,都会放一场焰火,京城里很多地方都能看见。”
“哦。”玖珠点头,原来不是为她放的呀。
“那些不是,但是这些是。”宸王抬了抬手,随侍太监捧上了一堆爆竹。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他挑了一个爆竹放在地上:“明小猪,点响这个爆竹,就是新的一年。愿你事事如意,万事无忧。”
他把点爆竹的火折子绑在长长的棍子上,把棍子递给她:“来,试试。”
玖珠心动又有些害怕,哆嗦着把伸长棍子,把火折子往爆竹上的引线上点,结果晃来晃去,半天都没有点上去。
“以前没有玩过爆竹?”
玖珠摇头:“没有玩过。”
宸王见她动作生疏,轻轻托住她的手腕:“我教你,等这个爆竹点燃,我们就跑,记住了吗?”
“嗯!”玖珠点头,如临大敌地盯着引线。
嗤!
引线点燃,她扔下火折子,抓着宸王就跑。
“别怕。”宸王拉开身上的大氅,把玖珠满头满脸都包裹进去。
嘭!
爆竹炸开,带起一阵亮光。
“成功了!”玖珠把头从大氅里探出来,高兴地伸手指爆竹炸开的地方:“声音好响啊。”
“好玩吗?”宸王看着几乎靠在自己怀里的少女,笑了一声。
“好玩。”玖珠拉了拉他的袖子:“殿下,我们再点一个,好不好?”
“好。”宸王把火折子从地上捡起来,递给她:“这次你自己点。”
“嗯嗯。”玖珠对着火折子吹了几下,把火折子吹燃,抖着手去点下一个爆竹。
这一次,她靠着自己点燃了引线,然后嗷呜一声,转身想也不想,就往宸王站着的地方跑。
看着朝自己炮来的少女,宸王再次打开了斗篷。
少女一头扎进他的怀中。
笑着用大氅再次把她裹上,爆竹炸开,仿佛他心口跳动的声音。
“殿下,你也去点两个嘛。”玖珠推他:“快去,快去。”
宸王拿着火折子:“本王能一次点三个爆竹,你要不要看?”
“要。”玖珠拿个三个爆竹摆在一起,犹豫了一下,又撤回去一个,扭头看他:“殿下,要不还是点两个,三个太多了。”
“小猪,你是在瞧不起我?”宸王走到她身边,把撤回去的爆竹摆好:“站远点,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点爆竹的高手。”
玖珠啪嗒啪嗒跑远,捂住耳朵:“殿下,你要小心。”
宸王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快速点完三个爆竹,起身看向玖珠。
三声爆竹声接连响起,玖珠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她望着站在烟火中翩翩郎君,小声自语:“殿下……长得真好看。”
“你说什么?”宸王走到玖珠身边,发现她脸有些红。
她猛地摇头:“没有。”
“眼睛瞟来瞟去,这么心虚的样子,还没说什么?”宸王笑眯眯地戳她的脸颊:“明小猪,你觉得本王很好骗?”
“没有,没有。”玖珠捂着脸不让宸王戳,见实在躲不过,最后干脆一头扎进他怀里。
咚、咚、咚。
这不是爆竹声,是殿下的心跳声。
玖珠从他怀里仰起头,眼眸中波光粼粼:“殿下……”
她想说,你的心跳声,好响哦。
“小傻瓜。”宸王笑了,笑声温柔清敛,仿若满山桃花开。m.w.com,请牢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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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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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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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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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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