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背夹着一根银针,端起一杯清茶,漂了漂。
“说吧,你和那个越女国的小鬼,到底是什么关系?嗯”
他拉着眼尾,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骗我的后果,你不会想知道。”
白七七挠了挠头,一脸的为难,要告诉他真相么?
转而又叹了叹气,不行,她得守信用。
于是,她道:“就……就成亲了。”
慕辰将茶杯重重一放,像是放在了白七七的心间上,让她眼皮子一抖,这家伙,是要发飙了么?
“你还敢骗我?”慕辰起身,站在白七七身旁,细细的凝视着她。
白七七面容精致,身材婀娜,带着清冷之气,头顶的呆毛却又让她多了几分傻气。
眼神很是纯净无辜,人也是一向不喜多话的性子。
“你知道么,每次你一撒谎,你的呆毛就紧张的立着?”他伸手想要去摸。
白七七捂头躲过。
慕辰微微讶异。
白七七伴着小脸,一脸认真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别离那么近。”
说着还退后了一小步。
“男女授受不亲?这可不像是你的脑袋瓜能说出来的,是谁教你的啊”
慕辰嘴上在笑,可眼神却冷了下来。
“我俩已有婚约,男女授受不亲在我们之间就是狗屁!”琇書蛧
他说的粗俗,心里也莫名烦躁。
“你该不会是因为王庚庆那个废物,才对我疏离冷漠?”
听到那人的名字,白七七心里一紧,不由的呼吸一滞……
白大丫,已是过去……
如今,白七七才是真正的我。
且,那日,那个凶手……
白七七目前记忆还是有些模糊,记不清那人的脸。
只知道是个男子,掐住她脖子的力气极大,还有那恶魔般的声音……
月色微暗,白大丫冷的直打哆嗦,抱着小手,走在牛头山的小岛上。
今日在门口捡到了小书呆的信,约她定情的歪脖子树下见面。
即将见到心上人,让她心思雀跃。
小书呆这几年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
为了娶她进门,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下足了功夫读书。
整日里挑灯夜读,眼下的青痕就没有退过。
眼看着科举在近,估计此次便是辞行。
……
京城那么远,又有那么多的漂亮小姐,万一他……
心上人越来越优秀,白大丫就越怕失去。
京城的繁华她自小就看在眼里,没人……会甘心放弃。
看着自己因做活而变得粗糙的双手,白大丫鼻头一酸。
曾经……
她也是金贵的千金小姐,一开始来到莫家庄过田园生活,她是好奇又向往的。
衣服由绫罗绸缎换成了粗布麻衣,锦绣的鞋子变成了透风的草鞋,吃的喝的用的,统统换成了价格低廉的东西。
她闹过哭过绝食过,可父母依旧不愿带他们回侯府,跟她说,让她死了回京城的心。
与小书呆的感情,是能让她在这里找到的唯一一点甜。
他敬她重她爱她。
只要和他成亲,嫁去王家,她便能过上少奶奶的日子,虽然比不得侯府显贵,但……至少不会过的如此贫苦。
还记得当场母亲发现了她的异常,知道她与小书呆走的近,便偷偷告诉了父亲,他们二人商量了许久,打算去打听下王家的情况,若是可以,便同意。
母亲那日来找她谈心时,她是欢喜的,自知小书呆的家世和人品,在这穷山沟沟是顶好的。
打听后,父亲也必定是满意的。
可那日父亲忧心忡忡的回来,她欣喜的偷偷趴在窗角,偷听二人谈话。
父亲冷着脸,摇了摇头,道:“这事不成。”
母亲紧张上前,问道:“不是说那孩子挺好么?王家也是他们村的大户,怎么就不成呢?”
父亲重重叹了口气,拿起了烟袋抽了两口,神色有些凝重。
他们家在莫家庄无地无房,连住的祖屋,这还是白守山瞒着自己的妻子腾出来的。
对外只说,这是白家嫡系产业,本就是归他们所有。
牛氏才没有闹腾。
白守业夫妻二人对这个庶弟是感激的……
现在全家的开支,都是靠着父亲年轻时学的骑射的功夫,进山里打些野味贩卖,来维持家用。
日子过的是越来越清苦。
若是大丫找个王家那样的婆家,可以帮衬一把,他也能轻松些。
可……
白守业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那孩子娘是柳家的,这亲咱们高攀不起。”
白大丫猛地从屋里跑了出来,眼角带泪,声音委屈:“怎么就高攀不起了,我也是侯府嫡小姐,怎么就不配了!我的身份怎么就……”
“住口!”她爹白守业一瞪眼,“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还有,侯府种种,你都给我忘了!”
“你不是侯府的小姐,你就是这莫家庄的小村姑!”
白守夜拉住她的手,吼道:
“懂了么!”
“不,我不懂!”她想挣开,哭着道:“我才不是小村姑,我京城承安侯的嫡小姐,白”
啪的一耳刮子,白大丫的脸瞬间就肿了。
“爹爹不要打阿姐!”二丫跑了出来。
“大哥,快住手。”
那时牛氏与白大丫的母亲,感情还甚好,进门便看到了这一幕。
她赶忙上前去扶起跌倒在地的大丫,心疼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还动上手了?”
“嫂子,你倒是拦着点啊。”
白大丫的娘亲,静静的站着,怀里抱着刚刚跑出来被她拦住的二丫。
她眼神冷了不少,看着白大丫的眼里带着失望,她摸着二丫的发顶。
“你居然还不如二丫头懂事……”
“你这是要害死咱们一大家子么!”
“三娃还小,你就忍心为了你的情情爱爱,害他?”
白大丫的手在抖,不停的呜咽。
“我没有……我没有……”
“你有,你就有,你爹爹都说了不行,也说了原因,你自己心里明白原因,还要我跟你说明里面的事情么?”
白大丫怔住……
“……我知道了。”
父亲叹了口气,进了里屋。
母亲态度依旧强势,步步紧逼。
“你说,你自己说,现在你是谁。”
二丫抱着母亲的腿,求道:“阿娘,你别逼阿姐了,阿姐不喜欢做农活,不喜欢做饭打扫,二丫可以的,二丫会把这些弄好,会好好照顾阿姐,还是跟以前一养。”
一样?
能一样么?
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样不是相差百倍千倍万倍?
二丫的过分懂事,让她自惭形秽。
白大丫第一次,对这个过分懂事的妹妹,产生了厌恶。
她捂着红肿的脸,看着这位从威武将军府走出来的母亲,哑着嗓子回道:“我是白大丫……我坞门镇莫家庄的一个普通村女。”
母亲点了点头,没再管她,拉着二丫回了房间。
牛氏十分热情的给白大丫理了理衣服,“大丫啊,你跟婶子说实话,你们真的是京城侯府的……”
白大丫起身,低着头,道:“婶子想多了,我们家就是一破落户罢了。”
牛氏上前给她擦了擦泪,一脸的不赞同。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大丫你是女孩子,怎么可以打脸?”
“若是破了相,以后可怎么找婆家哦。”
“你别瞒着婶子啊,说说呗,那侯府的事情……”
“婶子,都说了,不是……”
她今天已经够难堪够伤心了,一点儿也不想和牛氏纠缠。
就在这时,母亲的声音传来,“大丫,回屋去。”
她赶忙回了房间,锁上了门,窝在自己的被窝里,小声哭泣。
牛氏撇了撇嘴,“嫂子,你怎么还瞒着我呢?咱们不是一家人么。你就告诉我……”
“守山家的,你也看到了,我们家今天闹腾的很,若没事,你就先回去吧。”
人家这么一说,牛氏也不好意思留下,走出门口时,还在嘀咕。
这姓白的一大家子,肯定有事在瞒她。
当家的肯定知道!
于是牛氏兴致匆匆徃家里赶。
侯府?
什么侯府?
京城的侯府那不是比县官大老爷还厉害?
那他们当家的也是侯府的?
白大丫关在屋里不吃不喝,神色恹恹,整日里以泪洗面。
当娘的劝也劝了,当爹的骂也骂了。
无用。
三娃也跟着整日的哭,嗓子都哑了。
于是只好哄道:“你阿姐生病了,在养病,过段时间就好了,你再吵闹,你阿姐就病的更难受了。”
就这么着,对着三娃说的多了,连二丫都信以为真,不再去大丫房里打扰她。
直到……
有一天白守夜从山里带回来了一位老人。
二人商谈许久,给白大丫定下了一桩婚事。
她心如死灰的应下了。
却不曾想……
居然是小书呆的爷爷。
她答应了父母的条件,在脸上点了许多的麻子,将容貌隐藏,就算是王庚庆,也不能在他面前露出本来的容貌。
不然,他们便悔婚。
峰回路转下,白大丫哪里会不同意,她相信……
小书呆不是看重容貌表象之人。
今后的每次见面,白大丫都是以纱遮面,小书呆曾经问过,可是身体不适。
白大丫摇了摇头。
她问:“若是我变了样貌,变得很丑很丑,你可会待我如初?”
小书呆笑弯了腰,反问道:“那若是我变得又老又丑,你会变心么?”
她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答:“不会,此生我绝不会对你变心。”
小书呆红了脸,郑重道:“我亦然。”
这样的小书呆,让白大丫怎能不倾心?
此后,小书呆再也没问过白大丫,关于戴面纱的原因,因为,这在他心里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这个人,是她。
就不重要了。
白大丫也是明白他的心思,寒来暑往,二人的感情越来越好。
……
被寒风吹的回过神来的白大丫,打了个抖,摇了摇头,收回了手,看向山顶。
过去的侯府富贵,皆是云烟虚幻,只有那个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是自己的现在,以及未来。
怀抱着对未来无限憧憬的白大丫,继续踏上了去牛头山的路。
这一去,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这一步,迈出再也回不来。
慕辰气的不行,道:
“还是说,你是因为越女国的那个小鬼!”
“你信不信,我这就去把他宰了!”
“够了!”白七七拦住他,皱眉。“就算是当初是你派人去莫子仪家送信,救了二丫他们一命,让我很是感激,可……”
白七七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凶,可声音却小的很,“你也别太过了……”
慕辰一怔,“你怎么会知道……不对,你什么意思?过了,哪里就过了啊!”
他气的咬牙,“你带着小狐狸精在我面前晃悠,还不许我收拾他?”
“白七七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我们的婚约可是在前,他是后来的!按照他们越女国的规矩来,他就是妾!怎么着我都比他地位高!”
“你能不能别胡说了……”
白七七无语,真想狠狠的敲打一下他的脑袋瓜,看看里面是个多狗血的脑回路。
“怎么就胡说了,越女国不就是这规矩,我比你懂,我才是正夫,他根本上不得台面。”
白七七扶额,自暴自弃道:“那……也轮不到你吧……”
慕辰挑眉,一把反扣住白七七,凶道:“怎么就轮不到,你说说啊,我怎么就轮不到?嗯”
尾音上调,笑得狰狞,看来是真炸毛了。
白七七怂怂的一瘪嘴,“是你说的,先来后到,那王庚庆不是你比早的多多了……”
“王庚庆?他算个什么东西,人家是和白大丫有婚约,你是白大丫么!啊!”
慕辰抓狂,却猛地顿住。
他一直以为白七七是半路顶替,可结合之前大梁皇宫,长公主几人间的对话,“难不成……”
这也太离奇了。
白七七一耸肩,小声道:“至少我曾经是……”
慕辰瞪眼,“你还对他余情未了?”
慕辰那醋坛子,当场就洒了,就连白七七都怕怕的一后退,想逃跑。
可慕辰哪里会放过她?
“你给我记住,你是我的,那个姓王的,你想都不要想!听到没有!”
白七七小声叨叨:“是你先说先来后到的……又不是我想……”
“闭嘴!此事不许再提,不然……”
可白七七会怕他么……
不会……
再者,白七七觉得,不能再让慕辰误会了,于是她抬头,认真脸道:
“慕辰……其实我……”
慕辰瞳孔一缩,猛地捂住她的唇,“好了好了,我刚刚就是和你闹脾气,其实我并没真生气。”
白七七:“……”
这叫没生气?
骗鬼呢!
但,总之……
白七七不想继续下去,毕竟她已经和楚云……
慕辰拥她入怀,抱紧了她。
“都说了,别说,我知道了,下次不发火了……”
若是白七七细听,便能注意道,他的声音竟然微微颤抖。
鼻尖嗅着白七七身上的香气,慕辰眼睛暗了暗。
是谁?
那个让白七七动摇,甚至在她脖颈留下痕迹的是谁……
是越女国那个小子么……
他非得宰了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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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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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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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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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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