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粉,你醒了!”我费力地撑起身,感觉这一觉睡起来,整个人更疲惫了。
这时,水墨从黑市穿了进来,“呦,上仙起来了?肖愁说你一两天就会醒,还果真如此。”
小粉依旧看着我,眉头紧蹙。
我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水墨说道,“还哪里不舒服,上仙这表情明显是见鬼了,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脸色。”
我斜了水墨一眼,“还不快去把肖愁叫来,患者醒了第一时间,不是都要通知主治医生的吗?”
“哦对对对,我这就去叫他!”
我小声问道,“小粉,我听水墨说,肖愁偷偷把你的灵力放出来了,你有感觉吗?”
小粉点下头,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哎呀白三的火爆脾气你知道的,就是之前消耗有点大,补补就好了。”我看了下小粉的脖子,“愈合得真快,但是可能会留疤,不过你不用担心,回头我去问问肖愁有没有祛疤的药。”话语间,我忽然觉有鼻涕流出。
小粉抬起手,“你……”
我连忙抹了把鼻子,一手的鲜红,心里一惊,“啊没事没事,估计是这段时间补狠了……”
小粉面色忧郁,“你怎么了?”
“都跟你说没事了。”我一边擦着鼻子,一边说,“之前消耗太大,之后又补了太多。你到时候别听他们乱说啊,他们就喜欢夸张。”
小粉说道,“躺下。”
“啊?”
小粉重复道,“躺下。”
“还躺啊?不要了吧,我才刚起来,你看今天又是个晴天,能不能……”小粉看我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我连忙改口,“好好好……躺,马上躺……”
“上仙,哥哥。”肖愁身后跟着火哥和水墨。
我躺好后,小粉走向肖愁。
水墨幸灾乐祸的走过来,还一脸贱呼呼的对着我挑眉,“小白,我说什么来着,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我没好气道,“滚蛋!我跟你说啊,你们别跟上仙把我的状况说得太严重,你们几个一天到晚的看着我,这不能去那不能去的,到时候再加上一个上仙,以后我的日子还……”
水墨拍了拍我,看着小粉那边说道,“来不及了。”
转过头,看到肖愁跟小粉说着什么,只见小粉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我长舒一口气,以后的日子怕是要禁足了。
我以为这次也会像以前一样,多休息一段时间,加上几碗汤药,身体就慢慢好起来。虽然肖愁把我的情况说的很不乐观,但我总觉得不至于。
这就跟不管做什么小手术,都要签协议书一样,而且上面还列了一大串的风险,在我看来,那些不过是吓唬人的。
不久后,我渐渐发现,事情真的大条了……
每每合眼,我都会深陷在自己的睡梦中。在梦里,我跟自己纠缠,推搡,搏杀……身体一会儿灼热的烧着,一会儿冰冷的抖着,每一个脏器都撕裂般的疼着。
我知道我是醒着的,但又没办法让自己完全从梦中抽离。
我终于相信肖愁给我下的“病危通知”是真的。
“哎我说肖愁,小白都睡了几天了,为什么还是不醒啊?”话语间,感觉有人在拍我的脸,“你看,怎么叫他都没反应。”
“是啊,这小老弟要么就不睡,一睡就不醒,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要不要再换其他药试下?”
“肖愁,我可以怎么帮他?”
……
清醒几秒钟后,我再次被拖进了深渊,看来又要在梦中开始一场激烈的对战了。敌我双方皆是自己,没有硝烟弹雨,没有白刃相接,只有自我摧残。
我杀了一个又一个自己,每一次胜利,都会换来回到现实中短暂的几秒清醒。
杀了自己,算赢吗?
我继续坠落着,周围很黑,很空,很静。跟前几次一样,只听得见耳边的风声和自己慌乱的心跳,不知道这次又会掉到哪里,会遇见几个自己。
不过,无所谓了。
反正注定又是一场冗长拖沓,满心疲惫的梦。
“杜迟夕。”在我落地的一瞬间,我听到了白三的声音。
“白三,难道这次我要杀了你才能回去?”
周围寂静如初,白三的声音仿佛是幻觉,没有再出现了。
正疑惑,眼前忽然下起了雪,我站在街角的胡同里。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前方的道路空旷无人,路灯一闪一闪的。
这次的厮杀居然还有场景,我无奈笑笑。
转过身,心一提,几米外的雪地上赫然躺着一个人。xǐυmь.℃òm
我满心戒备的探了过去。
走近后发现,那是一个二十多岁,长得极漂亮的女孩子,而且我总觉得她有点眼熟……
女孩子双眼紧闭,头下有一大片血迹,毫无生气的躺在雪中。她的身上落了一层雪,手里好像还攥着什么东西。
刚想仔细瞧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望过去,竟是一只云石边牧跑了过来。那一双幽蓝清澈的眼睛,我一眼便认出是水墨。
我正想叫他,白三突然说道,“别出声!”
我吓了一跳,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听了它的话。
我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水墨慌乱无措的在这个女孩子周围踱步徘徊,他一会儿轻轻咬下她的衣服,一会儿低头舔舐她头上的伤口……水墨在女孩子身边坐坐立立,走走停停,渐渐的,眼神没了温度。
水墨忽然扬起头,像狼一样对着天空长鸣了一声,叫声凄婉悲凉,我听的心里为之一颤。
他眼里的泪水不断涌出,我猛的想起,水墨跟我提过的那个叫苏婳女孩子。
我蹲下,看到了女孩子手里攥着一个项圈,吊牌上刻着“水墨”两个字。
我一阵头皮发麻,为什么我此刻会在这里看到这些?
水墨走上前,嗅了嗅苏婳那顶被血迹染红了大半的白色针织帽后,垂着头离开了。
我快步追了上去,水墨好像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刚回头——我瞬间移身到了黑市的一间雪室里……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冷风袭过,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是肖愁。
他怀里抱着一个精美的水晶钟罩,里面悬浮着一团红色的光晕,忽明忽暗,光晕周围飘着淡淡的烟雾。
这是灵胎?
我走了过去,肖愁忽然紧了紧怀里的水晶罩,我停下脚步。
肖愁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坐在地上。他的脸上没有哀伤,眼里没有泪水,但我能清楚感受到,此刻的他,正被无声无形的悲痛撕扯着。
肖愁怀里的那团光晕,仿佛有生命的漂浮着,他自己反而更像是那个已经死了的人。也对,他抱着的是他的妹妹,也是他的命。
肖愁淡淡道,“愿儿,你说的那个‘明天’,我等了二十一年,我始终没有见到那个让你觉得幸运的人。但是你知道吗,前几天,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三分恶灵七分人的人。他现在就住在你以前住的地方,他好像也很喜欢那里。”
我疑惑的看着肖愁。
他的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一个地方,“当年我再看到你时,你早已魂魄不全,七分恶灵三分人的你,也许会觉得那个人还不错,如果你愿意接受他,以后就住在他的心里,陪我继续活下去,好吗?”
我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
肖愁继续道,“只有身边最亲的人骤然离去,才会深知那种痛苦。他会帮我们杀了他。”肖愁眼神一冷,那张脸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看得我心里一寒。他紧紧握着水晶钟罩,指节泛白,一字一顿的吐出三个字,“杜——轻——晨。”
顷刻间,我移动到了旁室。
小粉静静地靠在洞壁前,看着躺在一边的“我”,“噼”的一声,火堆里的树枝炸裂,“我”猛的一惊,醒了过来。
“现在睡觉这么轻?”小粉问道。
“我”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们都没睡吗?”
肖愁忽然从黑市进到旁室里,直接从我的身体穿了过去,“我们睡过了。”肖愁蹲在“我”旁边,“白兄,来试试新药?”
我轻轻走上前,看到肖愁怀里抱着肖愿的灵胎。
此刻,他的表情早已不像刚刚在冰室里那样死气沉沉,那双干净温暖的眼睛,就像没有经历过生活中的任何波澜与沉重。
他们一番对话后,肖愁打开水晶钟罩。
随着肖愿灵胎的注入,我胸口一闷,“两个我”的情绪瞬间重叠——悲戚,不甘,无奈,委屈,绝望,不舍……所有的情绪一涌而出。
我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向后拉着,离眼前的那三个人越来越远……
在退出旁室的那一刻,身体忽然想后一仰,又陷入了黑暗之中。我在梦境初现的那个深渊里,继续坠落着。
四周不断的闪现着各种画面——
我看到水墨独自坐在一个房间里彻夜未眠,脚边散落了一地的油画,我看到肖愁跪在药阁的后室里泣不成声,手边满是破碎的药瓶。
我看到苏婳再遇到流氓地痞时,水墨悄悄化成人形站在她身后,凶恶的瞪着那些人,那些人见状仓皇逃走后,苏婳看着地上的人影笑了。我看到肖愿站在树林里背对着我,歪着头对满眼宠溺望着她的肖愁说,“好久不见。”
我看到苏婳坐在画架前,对着一只边牧,画出了一个人的影子,之后又用层层染料遮盖住。我看到肖愿跟肖愁相拥话别,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哥哥不舍得离开。
我看到水墨与苏婳的第一次见面,我看到肖愁轻抚肖愿的脸,对她说,“人间险恶,要保护好自己。”然后,我看到肖愿在转身的一瞬间,那张跟苏婳一模一样的脸……
我突然想起水墨初来黑市旁室时,在他按住我的肩膀后,我心脏骤然狂跳,后来在牛家村里,水墨一把抱住我时,我的心脏又一阵绞痛……
原来……
“哥哥,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是谁这么幸运被我们愿儿喜欢上了?”
“其实,遇到他是我的幸运。我打算今晚就告诉他我的身份,我还要告诉他,他心里想的那件事,是一件可能的事。”
“他是谁?”
“他跟我们一样,是恶灵。”
“我想见见这个人。”
“那我明天就带他来见你,好不好?”
“好,我等你们……”
我呼吸一窒,一股力量猛的将我托起,接着我被快速的向上推着。
周围渐渐变亮了,一道刺眼的强光,我紧皱着眉。
“小白?小白你是不是醒了?听得到我说话吗?”水墨叫道,“肖愁你快过来看看,你看小白这是醒了还是没醒啊?我刚才叫他他好像有反应了!”
“哥哥?哥哥……”肖愁在我耳边轻声叫着。
第一次回到现实中后,我更希望自己再沉沉的睡去。我不想睁开眼睛,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两个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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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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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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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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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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