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水榭楼台,琉璃瓦顶,还有那堆砌整饬精致的假山花圃,观之恢弘雅致,尽显皇家气派。
花厅里,凤阳公主脸色难看的扶额坐着,驸马小心翼翼的给她抚胸拍背,不时偷偷观察着她的面色。
饶是林苑已经离开了大半个时辰,凤阳公主面上的愠色仍旧未散。
“殿下何必与她一般见识,不过小小个良娣罢了,还真将自个当成东宫的女主子不成,竟敢这般口无遮拦的与殿下说话。”
驸马说到这,声音里带着些幸灾乐祸:“殿下擎等着瞧好了,压根用不着咱跟太子爷抱屈,有田公公在呢,回去保准一五一十的跟太子爷回禀。太子爷那是什么性儿,保准要她好看。”
凤阳冷眼瞪他:“我要你多嘴,给我滚出去。”
驸马猝不及防被她骂,吓了一跳,哪里还敢往前凑,忙听话的灰溜溜退了出去。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
凤阳望着周围富丽堂皇的摆设,不期然那清润的声音又冷不丁回荡在她耳边——
“公主府霏微华丽,着实容易让人乐不思蜀的。”
“只可惜昔日的仪贵妃宫如今成了冷烟衰草,又有几人记得。”
凤阳想去伸手捂耳,可那声音放如魔音,无孔不入——
“十六年,饶是养个猫狗都会感情极深了。”
“不得不佩服公主何其洒脱,不像我这俗人,不过养了区区四年,就痛不欲生,恨不得手撕仇人。”
“公主若心好,不如教教我,如何看开些,不计前嫌,毫无芥蒂的接受这些施与,而后欢欢喜喜的过日子。”
当时林苑在花厅里轻若无物的说出这番话时,室内顿时鸦雀无声。她带来的那些下人宛若吓傻了般,呆立原地。m.xiumb.com
这些话含沙射影的讽刺她这当朝公主倒是其次,关键是当年那事是禁忌,她近乎直白的拿出来说,着实是大逆不道。
当时她想,那林良娣不是疯了,就是大概不欲活了。她不信她不知,这话若是传入圣上耳中,必会激起圣上几分杀心。
便是她这公主府,都会被牵连几分。
凤阳想着她说这话时候的淡漠神情,突然觉得身上莫名的寒。
她猜不透那林良娣究竟过来做什么的。
刚开始她以为那林良娣是来套交情的,可待落了座一开口,便知她那是来者不善。
她打着来公主府取经的名义,吐出的话却句句含刺,含沙射影,句句大逆不道。
凤阳脸色难看的连连抚胸。
她暂不知那林良娣来的真正目的,可总归不是为了单单过来刺她难受的。
林苑回府后不久,晋滁就踏步进来,而她带出去的那些婆子则战战兢兢立在门外。
他进屋的时候她正在对着梳妆镜拆着发上的花簪,见他进来也未起身,依旧面色如常的对着铜镜搭理着乌发。
来的时候他心里本是有些沉重,亦有些生怒,可待见了她眉目如画的对镜梳妆的情形,那些情绪不知为何就突然散了大半,唯独剩下的便是自己心头过不去的那份难受罢了。
“何必去公主府寻凤阳的晦气?”
他缓步绕到她身后,伸手撩过她一缕乌发,任由那柔顺的发丝在指间穿梭。
原本给她梳理头发的婆子忙躬身退至一旁。
林苑拿过台上的梳子,低眸缓慢梳理发梢。
“我是虚心过去请教,并非寻她晦气。再说,与凤阳公主谈心,不是你愿意看到的局面?”
打磨光滑的铜镜映照着两人,一人神色平静,一人面色沉凝。
晋滁望着铜镜里那面容皎若明月的人,眉目间却是那般平静,他心下莫名突了下。
她表现的太平静了。
从昨夜洞房那刻起,她就这般犹如无风湖面般的平静无波。
无论言语,表情,还是情绪,皆平静的让他心慌。
他倒宁愿她哭她吵她闹,也好过这般让他琢磨不透的静,好似平静的表象下压着什么,着实令人难安。
“以后还是莫要讲这般的话了,你明知的,那些话实属不妥。”
他忍不住握了她单薄的肩,俯身过去与她贴面,透过铜镜深深看她:“阿苑,日后我们好好过。”
林苑梳发的动作顿住。
她缓慢的抬眸望向镜中,光滑的铜面清楚的映出两人的模样,依稀还是从前的轮廓,却早已不复从前。
他不是十**岁时候的伯岐,她亦不是十六七岁时候的阿苑。
纵然此刻他们亲密依偎,仿佛这世间再恩爱无比的夫妻,可两颗心早已背道而驰,不可能再重归一条线路。
又如何能好好过?
“何不用那毒酒,一杯下去,直接将我毒哑了去。”
一句话,将他刚腾起的期望给击碎的七零八落。
他不愿与她吵闹的难看,正在深吸着气兀自平复情绪的时候,她已经放了梳子,挣开了他起了身。
“刘妈,过来帮忙铺床,我累了,想要歇会。”
翌日,晋滁前脚刚去上朝,林苑后脚就去了凤阳公主府。
凤阳面有青色。昨夜她半宿未睡好,梦里皆是一张七窍流血的脸,痛苦扭曲的对着她,不肯瞑目。
听到人禀报那林苑再次过来,她如何能想见,可太子的面她又不能不给,只得忍下万般不虞,将人请到待客花厅。
“说来,昔年家翁故去时,前朝的端慧皇太子还特意来府上吊唁过。犹记得,端慧皇太子高贵英飒,礼贤下士,谈吐温和有礼,已现明君之相。”
林苑抚着屋里那偌大的珊瑚盆景,回忆道:“对了,差点忘记了,当时端慧皇太子还是跟如今的太子殿下一道去了。大概谁也没想到,不顾两三年的光景,彼此的身份已颠倒的厉害。”
凤阳很想让她闭嘴,以免给她这公主府惹了祸端。
可她喉咙此刻却堵了物般,灼痛干涩的难受。
不敢拂太子脸面是一方面,可更多的却是她此时心底翻卷的汹涌情绪。
林苑的话,很难不让她想到,那年她儿刚被册立皇太子时候,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那时,纵观满朝文武大臣,谁人不道太子□□?
却如昙花一现,不过几年的光景,就凄惨而亡。
而害他的人,踩着他的尸首,高高在上,风光无限。
半个时辰后,林苑方出了公主府,而此时凤阳跌坐在椅上,失神了好长时间。
纵是她百般安慰自己,那林良娣故意拿这些话刺她,是存着某种不明目的,可她不可避免的,却还是被那钻心的话扎的血肉模糊。
驸马这次长了记性,没敢轻易搭话,只识趣的给她按捏着肩背。心头却在咂摸,这林良娣莫不是真不想活了罢,这回竟堂而皇之的提了太子殿下。
晋滁听后面上未有过多的情绪,只是眸色愈发深不见底。
田喜试着说道:“要不奴才这就去公主府上传个话,让公主推脱说病了,近来不见客?”
晋滁掸了掸袖,沉声道:“不必。多派些护院跟着,那精通医术的婆子得寸步不离的随她身边,其他的莫管。”
田喜道:“奴才知道了。”
林苑此后就成了公主府上的常客。
只要一有空就往凤阳公主的府上去。
她与凤阳公主相谈时候,多半时间是她在说,凤阳公主在听。
自认为在深宫挣扎了近二十年,已然练成钢筋铁骨的凤阳公主,对着那含沙射影说话的林苑,却鲜少能说出应对的话来。
因为林苑所言的每一句,皆能按中她深埋心底的那根刺。每每将那话听入耳中,饶是她能面上含笑如常,可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宫里头对此一直没有任何反应。
凤阳公主觉得是极不寻常的。饶是太子与她令下人都三缄其口,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况当今的耳目众多,京城里达官贵人的府上或多或少皆有圣上的探子,她跟太子府上自也是有的。
圣上少不得也能听些风声。
可至今却也不闻不问,既不将派人去太子府上对林良娣警告教训,也不将太子叫进宫训斥,这也未免太不寻常了。
想来太子也觉得不大寻常,明里暗里皆派了不少护卫保护那林良娣。可她弄不懂太子究竟是何种想法,既觉得不妥,为何不制止那林良娣出格的言行举动?
至腊月时,凤阳公主终于坐不住了。
这日,待林苑离去后,她悄悄派了人去宫外候着,只待太子下朝出宫,问他可否来趟公主府。
下朝之后,晋滁就令人驱车至公主府。
凤阳亲自给他斟满茶后,就扶着隆起的腹部缓缓坐下。
“太子知我的,我的确满足如今的日子,从前那些过往在我这早就散了。便是有怨有恨,那也只是对那王寿一人而已。”
晋滁拿着陶瓷杯盖抚着茶面,闻言便道:“姑母对新朝的忠心天地可鉴,侄儿又岂会怀疑,所以姑母不必多虑。”
凤阳松口气,轻叹了声:“如此便好。我这身份毕竟敏感,饶是我问心无愧,可若有风言风语的传入宫中……太子也知三人成虎的道理,若说的人多了,就算圣上本来无心,也会凭空生出几分猜忌来。”
“我知姑母难做。”
指腹抚着釉色茶杯边缘,晋滁沉眸缄默片刻,神色冷静道:“也是时候了。日后她再来时,姑母可以屏退左右。”
凤阳倒茶的手晃了下,而后强自镇定的放下茶壶。
屏退左右,一则意味可以隔绝旁人窥听,杜绝了交谈的话传入宫中的可能。二则意味着太子给那林良娣创造机会,让她能够吐出真实目的。
那林良娣整整一月,每日不落的来公主府上,对她含沙射影的冷嘲热讽。若说其此举只是单单为了找不痛快,只怕哪个都不会信。
唯一的解释便是,那林良娣来找她,有着不可对人言说的秘密。
屏退了左右,便就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那林良娣应就能道出她的最终目的了。
在凤阳晃神的时候,突然又听对方低沉着声音道:“姑母多费些心。不过,应不会让姑母为难太多时日的。”
凤阳回过神来。
“太子且放心,此事我省得的。”
清早,林苑面色如常的喝完了补药,然后还是如常般让田喜准备马车,驱车赶往凤阳公主府。
花厅早早的让人烧热了地龙。
凤阳一大早的就在花厅候着,待听下人报信说林苑人过来了,就由人搀扶着,走到屋外去迎着。
腊月里天气寒冷,近些时日下了雪,纷纷扬扬的飘雪不间断从半空而来,洒的天地银装素裹。
披着杨妃色斗篷的人从雪中走来,不疾不徐的踏在雪上,隔着雪幕远远望去,那般眉目姣美的人踏雪而来,清灵的宛如仙子一般。
可凤阳却知,生的这般美如画的人,一旦入了她这花厅,出口就刀刀如剑,毫不留情,直冲她而来。
林苑近前时,凤阳已经收敛了万般情绪,热情的与她寒暄。
田喜帮林苑褪了斗篷,仔细给挂好后,却未如往日般随着她至那桌案前,反倒躬身退出了花厅。
一同随着林苑来的那些婆子们,也随田喜一道退了出去。
“你们也都退下吧。”
凤阳公主吩咐花厅里的那些下人。
林苑看着那些下人从花厅退下,一直待那花厅的两扇朱门从外紧紧阖上,方收回了眼。
凤阳招呼她落座,而后自己则坐在了她的对面。
桌面上空荡荡的,没有茶水跟果品。
并非凤阳忘了,而是因为林苑带来的下人不在,此间仅她们二人在。若是对方万一有个什么,她这里怕说不清。
此时室内空荡荡的只剩她们二人。林苑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率先开口,这样情形反倒让凤阳不知要说些什么,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倒有些尴尬。
“你……”
凤阳刚忍不住出了声,坐她对面的人就抬了眸,清清淡淡的眸望着她,似不带丝毫情绪。
凤阳定了定神,而后自然的笑着解释道:“是太子跟我说,宫里头似有些风言风语在传着,这到底不好,于你不好,与我这也不利。所以索性就屏退了下人,没了旁人在,话传不到外头,你也能自在些。”
“是啊,是自在些。”林苑说的声音极轻,问她:“时至今日,公主还会想端慧皇太子吗?”
凤阳面上的笑维持不下去,艳丽的眸子冷了温度。
林苑却不轻不重的继续说道:“应是想的吧。我亦是个母亲,能看懂母亲眼中那种无能为力的痛意。”
凤阳却不接她的话,只半合了眼帘,望着自己隆起的腹部。
“有话你就直说吧,不必再这般试探我。”
林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话:“过不了几个月,公主就要生产了罢。”
凤阳闻言面上略过柔色:“大概是来年三月。”
“三月啊……三月挺好,赶上春暖花开的日子,甚好。”
凤阳不知她为何突然发出这般的感慨,正不明所以时,却又听她道了句。
“我生瑞哥的时候,是六月。他在我肚里的时候就听话,生的时候也没让我遭多少罪,连产婆都惊奇,说她接生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般不折腾娘的儿。”
凤阳望着自己高隆的腹部,脑中想起的却是自己另外一子。当年怀他、生他时候也十分顺利,只是生来是瘦瘦小小的,是她精心养了许久才养了那么大。
“瑞哥素来乖巧,懂事,知礼,孝顺。知我爱吃桂花糕,有一次他去他祖母那里吃饭时,竟悄悄藏上一块于袖中,特意拿回来给我吃。”
林苑望向门外的方向,好似见到了那日残阳如血,那载着瑞哥的马车越行越远的场景。亦好像见了,国破那日,符家满门皆丧的悲凉。
“那日太子让人从水里捞起了我,却将瑞哥留在了冰冷的湖水中。那刻我便知道,新朝留不下瑞哥,太子容不得瑞哥,我儿在这晋氏江山里,没命在的。”
凤阳脑中突然又出现一副熟悉的血腥画面。
那画面里依旧还是个七窍流血的青年,他痛苦的望向她,至死都未曾瞑目。
凤阳正恍惚间,突然又听得对面人发问:“公主曾久居宫中,可有那让人绝育之药?”
这问话,令凤阳悚然一惊。
她乍然回神,霍的抬头看林苑。
“你……”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凤阳不可思议的看她,发问的声音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她生生忍住。
这就是她来公主府的最终目的?
若是太子知晓,只怕得暴跳如雷罢。
“宫里暗下流传的秘方诸多。既然有那助人生子的方子,应也有那绝人嗣的方子。”
林苑直直望向对面那难掩惊异之色的凤阳。
“当然,你可以向太子告密。但我觉得,公主也可以选择不与太子言明此事。”
凤阳被她那直白的话说的不自在:“我没有药。”
“去宫里走一趟,不就有了。”
凤阳在愣过一瞬后,猛地变了面色。
林苑异常平静道:“上位者总是多疑的,圣上听了那么长时日的风言风语,想必心里早有猜忌。更何况今日你我屏退左右私语,想他更是多加揣测,平添几分猜忌。我猜,过不得多久,圣上应就会宣你入宫询问究竟。”
凤阳神色变幻不定,林苑依旧冷静的说着:“你只需三言两语,就足矣让他赐我药了。圣上不会允许一个对新朝充满怨恨与恶意的良娣怀上皇孙的,更何况还是皇长孙,他更不容许。”
凤阳猛地按了桌面起身:“这又与我何干?我又为何要做这事?”
“圣上会让你做的。”林苑道。
圣上不会公开与太子反目,做这般事只会暗里,不会明面。
太子府宛如铜墙铁壁,圣上若要让人将药下在她的吃食中,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而如今她跟凤阳独处的时间,反倒能寻到机会,相信那圣上是不会放过这等良机的。
凤阳亦想到这层,不免心乱如麻。
“又何必烦恼,是圣上的主意,又与公主何干?日后就算对着太子,想以公主的智慧,亦能将自己从此间事里摘除。”
“端慧皇太子死不瞑目,公主当真就能心无波澜?扪心自问,每每夜深人静时,你可就能甘心?就不会腾起怨恨之意?”
字字入耳,林苑的话比从前的那些扎耳的言论,更刺她心。
凤阳懂了她的意思。
她不想生太子的孩子,所以想要用药一绝后患。
太子对她的管控严密,凭借她自身的力量自然难以办到,所以她就寻求外援。外援,便是她公主府。
而她的回报便是,以身为饵,换得圣上与太子父子反目。
“我看得出,公主对端慧皇太子的事,并非你所言那般是完全放下的。他们男子大概觉得,女人没了孩子,再生一个便是。却不知十月怀胎,那种与腹中骨肉同呼吸,共命运的感觉,是一辈子都忘却不掉的。就算再生一个,那也不是他,谁也无法取代。”
林苑看向她:“此举可谓一举两得,如了我的愿,也如了你的愿,有何不可?届时他们父子反目,你便是央求太子出手杀王寿,应也是容易的多。”
凤阳这会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面色几经变换后,却道:“若是太子知晓,又岂会有我好果子吃?”
“知晓又如何,这是圣上的主意。”
“你有苦衷的。”林苑看向她隆起的腹部:“圣上逼你,你能如何呢?”
凤阳手抚着腹部,似有些心动,似亦有踟蹰。
林苑又道:“若保险些,你可让圣上遣一人助你,就算日后对太子,你亦有旁的话说。”
凤阳是真切的心动了。她首先想到的是王寿。
若能说动圣上派遣王寿来做此事,她能完全从此事摘除不说,还能令圣上与太子父子反目,更能令太子杀了王寿。
林苑离开后,凤阳坐在花厅很长时间。
还未等她左右摇摆做好决定,下朝的时间就到了。
尚未等到太子驱车至她府上,她却等到了圣上招她入宫见驾的指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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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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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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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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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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