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苑立在一摊位旁看手艺人编草蚱蜢的间隙,暗自打量了下身前身后跟随出来的人。
婆子两人,护院加上抬轿的有六人。
瞧起来对她的看管有所松懈。
可暗处究竟还有没有人随着,她也不敢十分确定。
只在心里反复揣测,大概是没有。毕竟她与他既已将话说开,在他看来她已脱了贱籍,如今依附着他日子过得安稳,断没再逃跑的必要。既然如此,便着实没有必要再额外派人盯梢着。
林苑不着痕迹的收回了目光。
看着手艺人篮子里那些活灵活现的草蚱蜢,她随口问了句:“皆是蚱蜢吗?可有旁的小玩意?”
那手艺人见生意来了,忙道:“现成的倒是没,不过可以现编。夫人是想要个什么小玩意,家禽,鸟兽,还是阁楼桌椅等,我都能马上给您编来。”
林苑道:“那你看着编些可爱些的小兽之类的吧。”
“好嘞夫人,您就擎等着瞧好了。”
手艺人欢喜的拿出藤草来,在编前问了声:“那我先给您编个猫狗以及兔子可成?”
“成的。”
见面前的夫人甚是好说话,手艺人为了多卖些铜钱,嘴上不由打着殷勤:“夫人要不要再编个属相?给您家中的小公子或小女郎耍玩,想必他们定会十分喜欢。”
林苑怔了瞬。
身旁的婆子脸色微变,冲着那手艺人当即呵斥:“胡乱说什么呢!我们家夫人尚且年轻,有儿女也是将来的事。做你的活计便是,嘴里瞎咧咧个什么。”
手艺人知道自己言语冒犯了,赶忙连连道歉。
林苑回过神来,道了句没事。
他放下心来,手上继续编着,可嘴巴却紧闭起不敢再随意说话了。
“等编好了你说的那几个小兽,再给我编个小马驹吧。”
手艺人自然应承下来。
可那那婆子却陡然屏住呼吸,忍不住悄悄往林苑面上偷觑过一眼,而后迅速低下头来。
今夜的床笫之间,晋滁颇有几分狠辣。
一回过后,林苑险些昏了过去,眼前一阵昏过一阵,好似神魂在外飘荡,身子都似不是自个的。
晋滁捞过床边案上的参茶,吃了口哺喂了过去。
林苑星眼微饧,似睁非睁着眼,被人抵着唇迫吞咽着,同时也被迫承受着那随之而来的亲密缠裹。
等放开了她,他就起了身来,撩开床帐唤人抬水进来。待拾掇完后就披了外衣坐在床沿上,静等她恢复。
林苑勉强恢复两三成气力后,就撑了身坐起,歪靠在床头上,强提着精神半睁着眼看他。
“瞧着殿下,似乎不大如意?”
晋滁的声线里带着冷淡:“若没记错的话,当日是你先提及要将过往放下的。怎么,如今你可是要出尔反尔?”
林苑几乎是立即就明了他今日的反常是源自何处。
“只不过……就是个念想。”
她非草木,如何能时刻维持冷静与理智。所以在今个无意被那手艺人触及心底事时,饶是知晓此举大概会令他不快,可还是忍不住想要他编一个瑞哥的属相。
她料定他会不虞,只是没料到,他竟如此介意。
那也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念想而已。
晋滁径直问她:“藏哪儿了。”
“没藏。”林苑缓缓移开目光,朝抽屉的方向示意了下,声音低弱:“放那了,上数第二格。”
话音刚落,他就起了身,直接来到床榻不远处的木柜前,拉了抽屉,从那一盒子的小玩意中,将那草编的小马驹单独给拎了出来。
一手拎着小马驹,另一手捞过案上的烛台,他大步朝她走来,而后立在榻前无声盯视着她。
林苑对他解释:“其实我就只是想着,毕竟生养过一场……”
晋滁不耐的打断她:“伸手。”
她便止了口,不再说了。
慢慢摊开手心来,她看着他将那活灵活现的草编小马驹,重重的搁她掌上。
晋滁盯着她,无声逼迫。
林苑知他意思,也自不会违逆,就前倾了些身子,亲自将掌心那物凑近了他手中烛台。
干草遇上明火,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他劈手从她掌心里夺过,将燃烧着的草编玩意一把扔在地上,任其燃成灰烬。
“忘了吗?”
林苑低声:“忘了。”
“记住了,是你先提及要忘了过往重新开始。若你敢出尔反尔,那就休怪孤翻脸无情。”
“我记住了。”说到这,林苑缓缓抬眸,清浅的目光落在他肃厉的面容上:“儿子,日后总会有的。”琇書網
她便清楚的看见他的面色,陡然变得晦暗不明。
晋滁离开后,林苑兀自等了小半个时辰,却还是未等来婆子端来避子汤。
她心里一突,开始心绪不宁起来。
自打从教坊司搬出来,已有小半个月时间,可每次事后,他不知是忘了还是其他,从未让人给她熬避子汤来。
她也不好单独去买麝香,以防惹他狐疑猜忌,平生事端。在弄不清他想法前她不敢轻举妄动,可这般耗着又不是个事,他要的这般频,饶是她有些避孕手段,可还是有些心忧。
今夜她都这般暗示,相信他听得出来。
可他依旧无动于衷。
林苑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他这是想做什么。
这些时日来,他们之间的相处大概平静,有时候他也能平心静气的与她交谈几句。她看得出来,他的确是在试着忘却过往,也试着想摆脱她对他的影响。
可如今他的做派,倒让有些怀疑她的猜测。
隔了一日后,晋滁再次过来。
这一夜,事后他竟然没有离开,却是整宿歇在了林苑这里。
林苑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接下来几日,他竟也不是隔日一来,却是每夜都来。
虽不是每夜皆要行事,可他每夜宿在她这,却是让她夜夜不得安枕。
她不敢深眠,唯恐梦中吐出真言。
小小的宅院里,在那一方不算宽大的床榻中,帷帐里的两人在夜色中交颈而眠,宛如世间最普通不过的夫妻。
可林苑知道,这是虚假的温情。
只是不知,他知不知。
又过了几日之后,林苑终于不再犹豫,在清早上目送他上朝离去后,转身就去了东厢房。
这些时日她已经偷偷攒够了一副药,可以趁着煎熬补药的时候,偷偷熬上一碗。
她需要一个合理的恃宠而骄的理由,也需要一个能彻底避行房事的理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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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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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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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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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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