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忽而丝竹大作,一女音凄婉哀怨,像是将死之人最后的言语。我听得她道:
月光稀是谁捣寒衣,望天涯想君思故里
一夜落雪未满北风急,千里迢迢一心相系
荣华梦塞上吹羌笛,战非罪烽火烧几季
今夜关山雪满北风急,千里迢迢兮心相系
知卿心千里寄寒衣,若功成冠翎归故里
今夜边声迢递频传急,血染黄沙魂归止兮
月光斜今夕似何夕,雪花飞问归未有期
今夜更漏迢递无泪戚,青丝成雪兮钗委地
到蓦然回首才默默长记
天涯路只影向谁依
黄泉碧落去从今分两地
千山雪月下长相忆
月光稀是谁捣寒衣
天涯路魂自归故里
今夜无雪无晴无悲喜
两相对望兮风细细
她舞着,伴着两行清泪,歌着,音调哀感顽绝。
我慢慢向她靠近,她的在我面前容颜逐渐清晰,忽而那声音一转,她停舞止步,转过身来望向我,她双眼迷蒙,似是布上一层流离之色,蝉鬓鬅鬙,应当是刚刚跳舞之时,被风吹乱了纹理,她望向我,忽然笑了,如春水初融,而后向我飞奔而来,她就要到我的面前,却忽然,穿越过我的身体,向我身后奔去……
“殿下……”
我忙转身,眼前却是一黑,我从床上做起,额头满是汗水,鬓角的发丝被水打湿了,我大口喘着气,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般的劳累,梦里那个女子尽是悲怆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徘徊,她那种绝望的悲伤在心间来回萦绕久久不肯离去。
胸口犹如被一块巨石压着,让人透不过气,我像被浸在水里的人似的仰着头竭力喘息,伸长了脖子,像濒死的鱼。
初日阳光射入室内的时候,我终于再次沉沉睡去,正午时分,耳边忽而传来一声脆响,似是水杯破碎的声音,接着就是馨儿紧张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疑惑,批了外衣起身,一边向室外走去一边唤道:“馨儿,怎么了?”
掀了珠帘,便望见一袭白衣端坐在那里,馨儿见我出来,脸上一滞,而后低下头说:“饶了小姐的清梦……”
我笑了笑示意她退下,她回头瞪了那人一眼,拾和了手里的青瓷碎片便栖身退了出去。
我裹了裹身上的外衣冲来人笑道:“林公子来了多久了?”
他微微一笑:“许久了,只是你那丫鬟疼你疼得紧,偏偏不让我去打扰你……”
我笑:“少女无知,还望公子见谅。”
林子苏摇了摇头道:“她这般疼你,我反而只觉得感动……”
心里忽的一暖,我望了一眼紧闭的门,忍不住嘴角上扬:“是啊,馨儿当真是这世上唯一那样疼我的人了……”Χiυmъ.cοΜ
“姑娘怎可如此悲观?”林子苏笑着起身,行至我面前道:“这世上关怀你的人,多了去了,可不止馨儿一个……”
“哦,是吗?”我微微一笑,心底掠过一丝嘲弄,“林公子也是其中之一么?”
他低头笑了一声,而后抬头道:“我对姑娘也甚是关怀,只是,比了某些人,当真还是差了许多……”
我故作惊疑装:“某些人?”
他顿了一下,又笑道:“今日我来是给姑娘送点女儿家喜欢的东西的。”语毕,从怀中掏出一抹方巾,顿时一股说不出感觉的浓郁清香倾泻了一屋,打开了来,只见几十粒紫赤色指甲般大小的药丸安然躺在镶黄色的方巾上,莹润可爱,让人见了只一心喜欢。
我当下便喜道:“这是什么,当真是可爱的紧……”说着便伸手去拿了一丸放置手上把玩,只觉得它触感坚硬,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便像极了那玛瑙一般。
“这是苏合香,前几日听馨儿说你因为那脂粉味难受了许久,又不喜月支香太过强势的味道,想起府里还剩下的这些个香料,便带来给你,怎样,姑娘可喜欢?”
我吃惊道:“苏合香,不是那仅次于龙脑的贡品,公子又是从何处得来?”
林子苏笑了笑道:“柳姑娘不必惊奇,我父亲从前给皇家做过东西,公里娘娘看了喜欢,便赏了这些个香丸与他,放在家里已经些许年了,家中无女子,这些香丸也没有什么用处,便拿来送与姑娘,当是借花献佛了……”
我心里一惊,暗道,这林子苏能将公里娘娘赏下的东西随意与人,到不知是他个性开化还是他对此根本是不放在眼里……
我当下将手里的香丸放了回去,而后把锦帕向前一推,正色道:“公子好意,委身心领了,只是这东西太过贵重,恕我不能收。此乃娘娘赏赐的东西,若要是被人知道公子将娘娘赐的东西随手送人,那公子可就罪过大了去了……”
那林子苏却冷冷一哼,眼角尽是不屑之色,“便要让那娘娘知道,又如何,既然相与于我,自是由我把玩,送不送,丢不丢,皆是随我心情而定,有什么敢于不敢的?”说完将那锦帕一合,转身便要离去,行至门前,又转身道:“我又忘记告诉姑娘了,这苏合香,宜装于铁筒中,并灌以清水浸之,置阴凉处,以防止走失香气。切不要忘了……”
我忙拿起桌上的锦帕行至他身边道:“公子好意,委身真的心领了,只是这东西……”
他忽而笑了,他笑容极美,惹得我不禁乱了心神,只听他道:“姑娘前些日子不是闹心么?这东西刚好有调五脏,却腹中诸疾的功效,只当我拿了娘娘的东西区救人了,便是让皇上知道,也只会道我心仁,姑娘就不必忧心了……”语毕,便摇着羽扇走出来门去,我却立在门口,但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那身影太像了,太像一个人,我十分熟悉,却偏偏想不起来到底像谁。
“小姐,小姐……”
忽然眼前扫过一双小手,我忙回过神,馨儿立在跟前蹙着眉嘟着嘴望着我道:“小姐看什么呢?那么出神,馨儿叫了那么多声都不理馨儿……”言语间竟是几许撒娇之意,我又想起方才林子苏同我说的,心里不禁一暖,微微一笑,拉了她的手道:“快过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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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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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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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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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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