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淡漠,似是非这世上之人般的姿态,望着窗外的街道,似是有无尽的心事。
嘴角上挑,一抹笑意映入眼底。我将发簪摘下,一头青丝顿时顺着我的肩膀滑落,将我衬得如同从天而降的仙女一般。我略微得意。xiumb.com
拢起珠帘,我缓步走出,傅宇轩瞬时瞠目。我在心底冷笑,将目光望向站在窗口的白衣少年。他依旧安静的望着窗外,似乎着房间里的春光不入他的视野。我微微一笑,顿时如春光乍泄,提足走到他身边道:“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委身,这窗外是何风景?委身实不得解。”
傅宇轩登时不满,蹙眉望着我,我淡淡一瞥,别过脸去,不予理会。
白衣少年终于回神望了我一眼,瞬时间神情微怔,又瞬间恢复了淡漠的神情,我心下偷笑。
“这窗外没什么好瞧的,只是我并非来寻姑娘的人,所以不便……”
我笑道:“来这儿的人,都是寻乐子的,公子有何不便?莫非是嫌弃委身相貌平凡?”
“不敢,不敢。”他马上摇头摆手道,“姑娘倾国倾城,天下无双,林某只是不敢正视罢了……”
“诗诗姑娘何必理他,他一向就是这样。”傅宇轩起身向我们走来,行至我面前道:“晚生这里还要向请教姑娘琴技,不知姑娘可肯弹奏一曲?”
我望了他一眼,云烟尽散,缓步行至内室抱起我的断冰纹墨琴放于桌上,便回眸笑道:“傅公子说是要请教,要如何个请教法?”
傅宇轩痴痴望着我,白衣少年见他不语,便偷偷推他一把,落入我眼中,忍不住觉得好笑。
“哦……”回过神来,傅宇轩快步行至桌边道,“诗诗姑娘你抚琴,我作萧,你我二人合奏一曲,不知可否?”
我望着他急切的神情轻轻颔首,他似是得了大赦一般的喜出望外,马上从袖中摸出一只玉箫。我心下又是一冷。
那玉箫通体翠绿,冰晶般的晶莹剔透,尾端还有一角裂纹,直直延入箫身,恍惚间我似乎又回到了前世,在那牡丹花后躲着,远远的望着表哥一袭蓝衣立于万花丛间,玉箫轻抵唇边同琴姬合奏,心下又是无尽的感伤。
“诗诗姑娘你要选何曲?”傅宇轩问道。
我回过神来,淡淡望了他一眼道:“傅公子您选吧。”
傅宇轩道:“那我选鸳鸯戏水可好?”
我笑道:“鸳鸯戏水委身着实未曾听闻,公子既然不愿选,那委身替公子选吧。”我坐到桌边,双手放于琴边道:“不知《湘妃怨》公子可会?”
傅宇轩道:“这湘妃怨气甚多,此良辰好景,为何要作这哀怨之曲?”
我蹙眉,满脸哀苦,良久,哀声道:“委身知道委身乃一介青楼女子,公子若是觉得我配不起奏这湘妃之神,直说便是。”
傅宇轩急了,忙摆手道:“姑娘莫要误会,姑娘冰清玉洁,这青楼之中出淤泥而不染,那湘妃也不能胜你,你要是喜欢此曲,我随着便是。”
我莞尔一笑道:“傅公子厚爱,小女子受宠若惊。”语毕,双手放于琴上,指尖在琴弦间流转起来,瞬时,琴声四溢,道不尽的哀怨情仇。
傅宇轩赶紧将玉箫抵至唇边轻轻吹起,琴箫合奏,说不清的幽幽缠绵。我余光瞥过,白衣少年神色微怔,似是被我琴声吸引,目光深邃的望着我的断冰纹琴,一脸的忧伤。我心里忽然微痛,如同被一根针刺到一般。手下一晃,音调顿时凄厉,我收手,轻捂胸口。
傅宇轩忙将手中玉箫搁至一旁,走至我身前问道:“诗诗姑娘是否身有不适?”
我摇头,望向白衣少年,刚刚我余光瞥见他见我蹙眉时便一脸紧张,似是欲走上前去,还伸出一只手,此刻那只手还停在半空,见我望他,便马上收了回去。
我微微一笑道:“我无碍,不知这位公子姓名?怎的总是不言语。”
他正欲开口,便听傅宇轩接口道:“他是我们秦淮那个百草堂林家的二少爷,名子苏,你叫他林公子便是了。”
我冲他微微一笑,问道:“公子可通乐器?”
林子苏摇首道:“我不通音律,你们玩耍便是。”
我蹙眉,此话甚是耳熟,我隐约觉得在何处听过,无奈寻遍记忆,却怎的也想不起。
傅宇轩道:“诗诗姑娘不用担心他不快,他本性便是这样,喜好听曲不喜玩弄,我们大可继续,不必理会。”
我微笑颔首,衣袂轻摆,继续抚琴。琴声再起,声声淋漓……
往后,傅宇轩便经常来我这同我合奏,偶尔也林子苏也会出现,便是同那天一样静静呆在一边,望着我们奏乐,出神的倾听,那眼中似有无尽的哀伤凝结,眉头似乎是那永远抚不平的幽怨。看的我心中微痛,想要倾身前去为他抚平眉角。
那日梦中神秘的青衣人再也未出现,我在这朝阳梦醒中过了须臾几日,麻烦事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不知为何男人总是喜欢看似柔情似水的女人,不过,迂腐总有它的好处,让人可以轻易的装成众人都喜欢的样子,不必费心去研究任何一个的喜好。
平日我爱自己一人安然在房间里,弹琴,练字,偶尔费费心思去应付一下那些找上门来的客人,楼里的人都当我只是个清心寡欲的歌妓,只可惜,大家都看错了我。
“大人,我们小姐刚刚接了个客人,这会正在休息,您……”馨儿的声音有些急促,听得我心神忽的恍惚。
“只是看上一看有何?难不成看上一眼还累着了她?”粗犷的音色,却带着沉稳的威严,我心中渐渐升起一抹不安。
“哎呦,赵大人那,原来是您啊,莲香这几天可是盼得辛苦啊,这会儿还在鸳鸯阁等着您那……”
门外的吵闹声扰了我的心思,指尖一抖,走了个音,我蹙眉。
“哼,别想拿什么敷衍我,上次我要见这位诗诗姑娘,老妈子你就推三阻四,难道还怕我不给钱不成?”
“您这是哪里的话啊,实在是我们这个姑娘脾气大的很,当初进来的时候就和我们是签了约的,这客人得她想见才成啊……”
“我倒要看看,谁人在这寻欢楼摆架子?一个还要立牌坊么?”言语中有浓重的不满,我心底冷笑,又是一个自恃孤高的男人。
“大人……”
“什么都别说了,今儿这个柳诗诗我是如何也要见的!”说着门已经应声而开,我起身将琴放置桌脚,然后缓步走向正厅,扬手扯起珠帘,朱唇轻启道:“听闻大人您找我?”
来人身着紫衣,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丹凤眼直直的望着我,真不愧是父母官之子,到长着一张爱国爱民的脸。我心底为之不屑,眼角却笑意更浓。
“大人,大人……”看着他失态,我轻声唤道。
“哦?”如大梦初醒般的,他应了一声,又连忙窘迫的四处张望,只可惜刚刚馨儿看到我示意之后,便已将门合上了。
我轻笑一声道:“大人,您在找什么?可有委身帮的上的?”
那人强笑两声,道:“没什么,只是强闯了姑娘房间,请姑娘莫要见怪。”
我莞尔,“大人说笑了,诗诗本就是青楼女子,谈什么强闯,只怕便是告到官府,也不会有人说您的不是。”
那人脸上又是一阵青白不定,望着他的脸色,我忍不住失声笑了,忙拿衣袖遮了面,偷偷望了那人一眼。
他的表情更是古怪,正当此时,一个侍从模样的人神色慌张的闯进门,见了那人便急切的说:“少爷,快回吧,小姐,小姐她又发脾气了……”
侍从身后跟着进来一人,白衣羽扇,一脸淡漠,正是林子苏。
只见那人秀眉微蹙,对那人说了句知道,又转过身来冲我拱手,道:“在下姓赵,名惜君,跟人打了个赌,冒犯了姑娘在此向姑娘陪个不是……”说着,又转身狠狠瞪了林子苏一眼,那林子苏掩面一笑,顿时光华无限。
“在下家中有事,改日再来赔罪,望姑娘海涵……”说完,转身跟着那侍从走了出去。
室内只剩下我和林子苏。
我冲他微微一笑,道:“林公子倒是有雅兴啊,拿人当了玩笑来开……”
林子苏笑道:“诗诗姑娘可不能怨我,我早跟他讲您是女子,可他非要说您是这里的小倌儿,还道如非小倌怎么会这样红火,当真是把天下男人都当成他自己一样了……”
我心底一颤,这林子苏一向不苟言笑,这一个时辰里,便见到他两次笑颜,又美的不可芳物,我想,若他也是女子,定是风华绝代。
轻纱罗幛掩了那青色的身影,我带着疑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秋风瑟瑟扫起片片落叶,落在脚边,鲜红如血。
我望着前方那若隐若现的人影,忽然说不出一种悸动,我加快脚步,可那人于我之间的距离好似越走越远,我急了,冲那边喊道:“是谁?”
狂风大作,卷起罗幛纷飞,白色的帷幕晃花了眼睛,我只得瞧见那人一角下巴,莹润如玉,忽然,那人轻启薄唇,唤道,芸儿……
我从梦中惊醒,近日不知怎的,总是爱做梦,窗外盈盈月光穿过薄纱照进室内,像是一池秋水。
春光中,百花争艳,却怎的也不及这百花丛中一点风景。遥望去,之间一人蓝衣侧立,纤白的手指轻巧的捏着一支萧,一双眼睛盯着洛亭中那池水绿,那身着水绿衣裳的女子抬起头,目光从青衣身上掠过,然后又转回她手下的琴弦上,余光一瞥,水波流转,无限妩媚。
我便是在这百花之外矗立,一双眼睛贪婪的奢求着另一片天地间的鸳鸯。
李垣从身后缓步走来,在我身侧立定,观了半晌,轻笑道:“我道是什么样的风景惹得你这清淡性子的人也不禁失神,原来,原来……”
我回过头望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指着远处两人问:“王爷可知这首曲子叫什么?”
李垣略一沉吟:“我自来对音律不通,但是这首曲子倒是在皇兄的生辰上听过,似乎是叫湘妃怨……”
我又问:“那你可还记得当时奏这曲的人,是谁?”
李垣蹙眉:“是当时失了势的淑妃……芸儿,你想说……”
我回过头去冲他一笑:“是啊,一朝身陷深宫里,不复连理比翼飞,昨夜恩宠似流水,一日东去不复回。”
李垣望着我无语,丛中百花愈发妖冶,那蓝衣人似是发现了什么,我心神一晃,慌乱的蹲下身去,紧接着便听见那熟悉的笑声道:“我当是哪来的野猫,原来是亲王爷……”
李垣垂眼望了我一眼,便抬首笑道:“我远远便听得一曲华美之调,循声追来,便见到你这的此时情景,叫我如何打扰?”
“亲王爷见笑了,不知王爷是否有此雅兴,同小女子合奏一曲?”一声女声顺风传入耳中,声音如莺燕啼叫般的悦耳,任我这一女子都要给沉了去。
李垣垂首轻笑道:“姑娘好意,只可惜本王素来不通音律,你们玩耍便是,本王去寻芸儿,不打扰子萧雅兴了……”语毕冲远处暧昧一笑,便不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一人栖身在花丛之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潦倒落魄。
后宫三千佳丽,旧爱怎的敌得过新颜?
岁岁朱颜老,何日君主欢?只要身入宫门,此生便已覆辙。淑妃如此,我又怎的不是?
是谁在我耳边轻声道:“我会认得你,你颈上这块蝶装的斑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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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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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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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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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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