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梁的花字营官军如若潮水般呐喊着涌来,汇聚到栅栏的缺口处由于宽度所限,任多少人马纷纷扰扰,到头来冲向这个小小的豁口,仍需像当代社会挤公共汽车那般按先后顺序进行……目标如此集中一处,相当于替石达开他们设立了现成的靶子。因此众箭攒射之下,官军将士措手不及,遭受了惨重的伤亡。
这些贵县乡亲们过去常跟大山药材打交道,许多人从军时没捞到火器,又见清妖的瑶兵惯于往箭头上淬毒,也就如法炮制悄悄在箭杆箭头染了形形**的毒药,虽不敢说是见血封喉中者立毙,中箭以后到底麻痒难耐如百爪抓心。
一时间车阵内外中了石达开阴招的清军长号惨呼叫骂连声,“花字营”官兵纵然悍勇,却也不敢再贸然进击了,发一阵呐喊,转头逃向了强弓射程以外,只留下十来具尸体和六七名强忍毒性发作的伤者。
张国梁在远处望着这边,将手中剑鞘恨恨地扔到地上,低声骂了一句,心道:“姓石的小儿这伙土包子,恁地顽强棘手!”盘算一下,“花字营”一波冲击上百人,对方刚才简简单单这一下,至少有几十张劲弓在发射箭枝,况且箭头上的毒药药性霸道,恐怕这一百来人马还没等冲到车阵核心,在栅栏处就要被杀得干干净净,虽说眼下他仗着人多势众不在乎伤亡数字,但也不能任由对方不动声色地屠杀呀,这仗怎么个打法?
一旁的一名巡检见了这等惨烈的厮杀,早已吓得面色如土,凑到张张国梁面前战战兢兢道:“禀,禀张军爷爷,这仗可没法打了,得有多少人命填进去啊?依我看咱们不如先整队后撤,待雨停了再进剿这股发匪……”
讲话的首领是向荣派给张国梁的副手,其实说是名监军也未尝不可,估计属于向荣的亲戚世交一类,所以没怎么亲临血淋淋的战争场面。
“混账!”盛怒以极的张国梁那还记得给老上级的亲信留面子,抬腿一脚将那位巡检踹了个跟头:“死了这么多弟兄,连石达开那乳儿的胎毛都没碰到一根,倘若就此罢手,以后咱们花字营的名号怎样讲出口?那些本来就看着花字营不顺眼的京城武官,谁还会拿咱这支当地新组的队伍当回事?你要是害怕你先撤,再敢在这里祸乱军心,当心本将不给向军门情面对你执行军法!”
张国梁心如明镜--士气可鼓而不可泄,如果不及时制止这软蛋贪生畏战的念头,最后即使让李秀成跟石达开两名逆匪首脑伏法,“花字营”的脸面今天也要栽到家了!
那草包巡检吃了一脚,总算被张国梁把糊涂踢出了几分明白。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谄媚道:“张军爷教训地是,末将愚笨,着实该踢该打!想想也难怪军爷气恼,咱花字营同生共死的兄弟躺下一片,连个收尸地都没有,还有好多中了毒箭的呼痛不绝,此仇不报,枉为五尺汉子!哎呦喂……”却是肢体过于激昂,动作幅度偏大牵动了被上级粗暴踢伤的腿脚,好不疼痛难耐。
“传我的命令,弓箭兵直趋阵前,对石达开顽匪进行对射压制!”张国梁脸色虽被气得冰冷青黑,可他毕竟是个晚清时期小股陆军近战绞杀的奇才,情绪的沮丧忿怒丝毫也不曾影响到冷静的战术选择,“急速组织四支突击队,每队均由各队主官压阵,听我口令从四面八方一起向发匪展开攻势,畏缩不前、消极怯战者一律就地斩首!哼哼,本将要让石达开手忙脚乱顾此失彼,我倒想瞧瞧他还剩下多少余力,能应对我这手中心开花的战法!”
军令很快传达下去,主将的冷静镇定如同定海神针,不但令因进攻失利而变得有些无错的官军迅速恢复安定,同时一股同仇敌忾之心升起,纷纷鼓噪发誓,定要血洗这一群胆大妄为的泥腿子。
二小姐劳益阳求恳师父不成,芳心凄凄焉不知所措。耳听师父从容布置攻势,勉力守卫残破车阵的石达开就算再勇猛,又怎敌得过“花字营”思路精锐的分进合击?
豪雨如烟,车阵那头的具体影像全都影影绰绰模糊一片,压根分辨不清哪个是讨人厌的石达开。然而在劳二小姐心中,姓石的浑小子的音容笑貌却逐渐清晰起来。他对她无理取闹的种种宽容忍让,他对她不经意间所留露出的关怀,甚至两人斗气较劲时的龃龉……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令刁蛮的劳二小姐难以忘却。姓石的小子现下在做什么?激战闲暇他可曾偶尔想起我来?他随身原本就不足数的围棋子快打光了么?他……会不会负伤挂彩?
女孩儿家心思翻翻覆覆里,劳益阳觉得憋闷得异常难过。侧目斜睨,她见芳菲姐姐目不转睛盯着前面,沿着她的视线指引,聚焦所在正正落到了师父张国梁身上。劳二小姐心念微动,抻起花芳菲衣袖说:“花姐姐,怎生才能留住那姓石的一条狗命?我可不想这混人如此轻易地死掉!姐姐你跟师父往日走得亲近,他敬重于你也最听你的劝告,能不能替我央求师父饶姓石的不死?”
花芳菲虽则一脸冰凉的雨水,听了这话仍禁不住面皮发烧啐道:“男人们杀得眼红兴起,哪里容得下咱女流之辈在一旁指手画脚?再说要论跟张爷的关系,妹妹同他是恩同父女的师徒,我一个外人算哪根葱啊?要递话妹妹你自家尽管去讲,哪能轮到我这个外人越俎代庖呢?”
劳益阳碰了个软钉子,洁白的贝齿咬的红唇起了白印,跺着小蛮靴叹道:“罢罢罢,算我前世亏欠这冤家的债!师父不肯应承我,你花姐姐也狠心不愿帮我,难道我自己就真无法解开这个死结?我这就过去找姓石的理论,师父倘若铁面无情下黑手,就叫他连本小姐一道处死好啦!”Χiυmъ.cοΜ
话音未落,娇躯已经噌噌噌窜了出去,径直奔向战斗最惨烈的车阵。
花芳菲娇容色变,呼喊二小姐不及,匆忙想寻大小姐劳益月出面劝阻,回头却发现这位拜把姐妹早芳踪难觅,原来劳益月立身之处居然空空如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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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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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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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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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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