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熏门内,除了呆呆愣愣的门军之外,更有刚才指挥灭火的小官儿忙不迭的迎上,正准备兴奋的说些什么,就给眼睛都红了的军士们拨开了,刀背矛杆,很是吃了几记,打得是鼻青面肿。
这些军士,都听了一层层传下来的号令,晋王已然拥着太上败退而入皇城,指望赵佶在手,做垂死挣扎,今夜大家可没什么犹豫的,如在宫变时候还要哄在皇城门口呐喊半天,指望自出,大家有刀有枪,杀进去便罢,将大车上端坐的那位捧上宝座,大家都是靖难功臣,从此就是新的都门禁军将门世家!
这些军士披甲持兵,跑了十几里路,这个时候就是累得直喘粗气,也打点起最后精神,说甚么也要第一个冲进皇城之中,晋王威势,中军出征时候的煞气,还有今夜乱事兴起得古怪。
在几千军士集合在一起,有甲有兵,火光冲天,蹄声动地,太子更端坐军中之际,这些顾虑全都为他们抛之脑后,只觉得这样的阵容激起了一种觉得自身无比强大的感觉,只觉得这个灯火都熄灭下来的汴梁,只是蜷缩在他们这支强大的军马脚下瑟瑟发抖,所有一切,都随着他们操弄!
大队大队的甲士,从这位热脸撞上了冷屁股的小官儿推到路旁,只是哀哀呼痛。晕头转向之间就觉一名甲士站在他身边,大声问道:“你是个什么鸟官儿?”
那小官抬头,正见张七就站在他身前,身边鲁勇拱卫,披着半甲,手持马槊,一副重将模样,那小官瑟瑟道:“下官是权发遣祥符县尉胡”
祥符为开封府治所,就是县尉也是从八品的差遣,不过加了权发遣三个字,本官说不得就要沦到从九品去了,这些时日来,局势紧绷,开封府的这些县尉有负责治安之责,聪明人哪里还愿意呆着?
但为士大夫辈,遭逢乱时,背后操弄,最后来收割胜利果实才是正论,开封府中这些具体差遣职位,一时间就空了不少,急得兼领开封府尹的何栗只得在望门听鼓的选官中寻觅,但是面谈几句,显得有些胆气,有点条理,且履历也是出身正途的选官们,不拘来路,一股脑的塞满了这些空缺出来的差遣中。
这位就是这般来路,本来在选海中沉沦,眼见永无出头之日,结果一下就得了天下数一数二赤县县尉的差遣,简直欢欣若狂,自觉从此就是何相公心腹,与杨贼不共戴天,今夜生变,何相公坐镇开封府中,生乱消息突然传来就分遣人手去探问究竟,更最好汴梁城能闭门自守,以更好看清这场莫名其妙乱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等在何相公调遣人手的时候推三阻四,或者悄悄归家,倒是这位满脑门子的热切,带着几名同样脑子里有点贵恙的做公的来最危险的南熏门行事,短短时间内,事态跌宕起伏,先是两队军马撞过南熏门,后来一队,更是晋王亲领!
城门起火,晋王奔皇城去了,后面更赶来大队甲士,拥着废太子,杀入了汴梁城中!这些让人目不暇接的变动,使胡县尉坚信,晋王已然败事,这场政变就要大功告成,未曾想自家兴奋万分的迎上去,却吃了好几下狠的,推到一边泥泞中,眼泪都下来了。
突然有军将模样的人物一脸凶狠的动问,胡县尉也顾不得摆这天大幸运才得来的赤县县尉官威,一句话答得颤抖万分,一句话还没说完焦躁的张七就已然打断了他:“是开封府的就好,俺为持都指挥使张,张太尉!奉新君号令,正要接朝中诸公同行大计!直娘贼的俺们在城外闹得天翻地覆,和杨贼拼杀得血流成河,你们倒是在城中安坐!还在这里抖甚鸟,快快起来,带着俺们先去寻相公!”
张七倒是老实不客气的给自家就安了一个一军都指挥使的差遣,自称太尉,也叫得极是顺口。满心思就等着快点寻几个朝中诸公,就赶紧回转,加入到攻打皇城的行列中,纵然那时候要拼命,可真的要为太尉,如此一步登天,就算是拿性命去博,也入娘的值得了!胡县尉想起身,却腿软软的挣不动。
张七老大不耐烦,喝了一声:“鲁大!”此前张七好歹还称一声大郎,现在就直即鲁大了,鲁勇默不作声,一把抄起胡县尉,就放在自己坐骑后面,张七也翻身上马,他麾下一众军士正让到路旁,艳羡的看着向皇城方向滚滚而进的无数欢腾雀跃的乱军甲士。
同样有一队队的人马,从队列当中分出,飞奔向城中各处,奉新君号令,去寻朝中诸公,共襄大举,张七麾下,有五六十名士卒,全都有马,除了寥寥几名还跟着的左三指挥心腹之外,奉太子号令行进间仓促整军之际,尽力搜拢了撞在面前的马军。
自从宫变那夜之后,张七就坚定的认为,任何时候,甲骑都是大杀器!现在这五六十骑,顶天说就是两都不足额骑军建制,张七却已然将其定名为持,什么第一指挥第二指挥的,七哥没这么鸟小家子气,这就是一军人马!
“都跟着俺!寻着朝中诸公,在太子面前又是一场大功!杨贼肯定还要垂死挣扎一番,到时候俺们回转过来,正好放马将杨贼残余杀散!都直娘贼的快些走,别想着趁乱偷鸡摸狗。等太子正位,这富贵不比翻抢几文碎铜强?”
鲁勇也在一旁开口附和:“太子传下军令,骚扰城中者斩!明日太子正位,自然要安抚城中,少不得要砍些脑袋,不要这个时候撞在刀口上,只听太尉号令,速速行事争富贵便是!”
听到鲁勇如此巴结的太尉叫不住口,张七志满意得一笑。大声下令:“走!”几十骑士,顿时如风而去,与之同样行动的就是更多遣出的人马。
一丛丛火把光亮从南熏门大军进入处蔓延开来,将已然陷入黑暗中的汴梁城次第照亮,整个汴梁城,不管是不是局中人,都在提心吊胆的等着这事态向着更为嚣狂处前行而去,在南熏门处乱军未曾涌入之前,杨凌就一路疾驰狂奔而过陷入寂寂黑暗之中的汴梁街道,直向皇城而去。
不多时候,这狂奔的数十骑就已然踏上直通宣德门的宽阔御街,数十骑马蹄敲打着坚硬青石铺就的御街,火星点点乱溅,将杨凌身形映得忽明忽暗,宣德楼前,早有已然大换血的御前班直守候,刀枪出鞘,弓弩支架。
这个时候见到杨凌轻骑而来,宣德楼前大门轰隆隆的就被推开,杨凌策马直冲而入,这个时候就见原来宣德楼内延福宫禁中之外的皇城之中,已然是火把闪耀,卫护着赵佶懿肃贵妃他们从西门杀入的车队,也才入皇城不久。
这一片广场上,有左右银台司衙署,有大庆殿,一众在此间当值的小监,正瑟缩着被集中在大庆殿廊前,为御前班直所监看,看来是准备将他们赶到哪间衙署中锁起来,花白头发的赵佶正从车上下来,这些小监们竟然没认出一夜间苍老佝偻得不成模样的太上。
但是当晋王杨凌铁骑卷入皇城之后,这些内宦小监发出一阵骚动,全都拜倒下来!一名黑云都出身的班直飞也似的迎上杨凌马前,大声回禀:“大王,家中一干人等已然迎入禁中,汤怀将军正亲自随扈禁中,正在急盼大王到来!求问大王,太上等如何安置?”
杨凌神色森冷,一摆手道:“就在此间找个安全地方安置就是,哪那么多婆婆妈妈的?引我入禁中!”那班直大声领命,正要头前引路。
杨凌神色突然松动了一点,扫了那帮从车上下来,惊惶的聚在一起不敢发声的天家人等,突然又道:“将娘娘与柔福,茂德公主带上,就这样罢!”吩咐完杨凌就再也不顾,就在皇城内策马直入!
数十甲骑紧紧跟随,一众内宦小监拜倒在地不敢抬头,而早有甲士,奉杨凌号令,请懿肃贵妃和两位公主再度登车,也跟着杨凌铁骑直入延福宫中,懿肃贵妃抱着两位公主,一声不吭的随而登车,看都没有多看在一旁长吁短叹的赵佶一眼。
铁蹄铮铮,黑沉沉的大宋禁中火星明灭不定,转眼之间,杨凌就已经来到拱辰门前,这里大门,也早早为杨凌敞开,御前班直在门口拱卫,司阃内宦,拜倒一地。
一入此门,就是人臣决不能踏足的大内禁中之地了,杨凌却毫不停顿,还重重的一磕马腹,就这样直撞了进去!
此时此刻,在汴梁城南熏门方向,也传来了乱军的巨大欢呼呐喊之声,他们也同样撞入了南熏门内!
延福宫中,这个时候黑沉沉的,只显出一片凄切冷清之态,禁中赵佶苦心营建出来的天家富丽,俱不可见,纵是杨凌,在策马而入的时候,心旌也忍不住摇动一下。
已然走到这一步了么?
越过此间,就是巅峰,内争得实在够了,而今而后,就让老子放开手脚,和这个文明真正的生死大敌,好好的打一场罢!
在河北西路安利军浚县东鸡鸣驿侧的大片荒地之中,篝火成片的闪耀,胜捷军数百将士,正在围着篝火,苦挨着春日夜里的寒风,自从突然有军马自北破边而入的消息传来之后,这四五日中,可是将胜捷军折腾得不浅,本来胜捷军南下行军路程,是真定出发,自磁州相州最后抵达卫州,本来准备在黎阳津上船逆流而至汴梁左近。
现在船只无有,就只有用小船摆渡,到了黄河南岸,再东进而向汴梁,虽然西京方面将黄河上大船拘刷而走,坑了胜捷军一把,但是这陆路九百余里,沿途都有州郡市镇,道路也甚宽平,并不是太过辛苦的行程。
虽然胜捷军上下都没姚古熙河军那般热切争功之心,可就是这么散漫的走,一日两程六十里,十五日也足可到达汴梁左近,受中枢诸公调遣行事,可从真定府传来有北面大军破边而入的消息,让胜捷军上下彻底就开始忙乱起来。
北面破边而入,最大可能就是女真东路大军南下,现在西路军宗翰部正在云内之地与神策军打得热火朝天,则东路军趁而南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比之汴梁朝争,这是更大的事情!王禀李若水,还分得清这轻重,汴梁朝争,没有了这路胜捷军,还有西军所部为助,且如此消息传至汴梁,则杨凌和朝中诸公是不是还要争斗下去都难说了。
现在大宋腹地空虚已极,女真深入,甚可直抵汴梁城下,到时候就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个时候,身为大宋军将,自然守土有责。
王禀一边遣急递赶赴汴梁传信,一边又分遣传骑赶赴河北西路,河北东路各处郡县,一边示警,一边召集各处驻泊禁军,虽然河北诸路驻泊禁军,已然稀烂得提都提不起来了,但是这个时候,多一分力量,亦强似一分!琇書蛧
王禀李若水心知肚明,若是女真东路大军破边而入,则以胜捷军单弱的力量,以河北诸路几乎是不设防的现状,是怎生也挡不住击灭辽国的女真大军的。
那个时候,唯有死战而已,将女真鞑子死死拖在黄河以北,但愿朝廷能组织大军,沿着黄河布防,阻挡女真鞑子深入,那个时候,纵死无恨,朝中诸公,这个时候还争斗个什么劲,如此时局,就算让杨凌掌西府一时,练出兵马来,一路本来就布防河东,再有一路加上胜捷军布防河北,背后再有西军为后殿,至少可以和女真鞑子一战。未完待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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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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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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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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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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