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将来贸市如何,大家兴致也高昂得很,不少人还嚷着,哪怕杨凌倒霉,说什么也要将那位满身刺青,马技盖汴梁的汤怀郎君保下来,少了这位郎君,汴梁风物,岂不是平白就要减损三分?佩剑士子,摘下了腰间佩剑,转而敷粉簪花,憧憬着开春风流,都门百官,也没了往日惶惑,具贴备礼,准备投向朝中新崛起的势力。
河东风雪,北面兵火,已经成了再遥远不过的事情,这汴梁都门,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习以为常的这种繁华富丽,到底是建立在多么脆弱的基础上,去了杨凌这等异类,这等风流,反而会加倍的天长地久。
历史的轨迹,因为杨凌的出现,波荡了一下之后,似乎又要顽强的回到原来的道路上,继续沉重的朝前行去,直到天崩地陷的那一日到来,只等着赵佶通过东府,发出几道关于此次变动的正式诏书,就一切成为定论,真的如此么?
一缕梅香,幽幽传上小楼,越是冬日,这梅花绽放得越盛,让这马前街中,仿佛遗世独立的小院,显得加倍的清艳。正如小楼中的女主人,李师师轻轻的摸着自己云鬓,有些神不守舍的坐在窗前,一颗心砰砰乱跳,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心神缭乱了良久,李师师才自失的一笑,那人只不过是有事来求自己,才会前来,什么给自己自有的约定,无非就是说说而已,男人为的都是自家权位,怎么又会在帝王手中,将自家解救出来?
这人最想的,只怕就是匍匐在帝王脚下,求他能赏赐他一点将来荣华富贵罢?如果自己是他的,反而要双手奉给那位帝王罢?李师师自觉已经对男人看得很透,特别是那些胸怀雄心壮志的,以天下为己任的所谓男子汉大丈夫,可是自己,为什么又在小侍女带来消息之后。一夜辗转,今日早早起来就敷粉画眉,精心收拾自己,现在又坐在这儿,一颗心砰砰乱跳,仿佛要从口中跳出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自己和那个眉眼显得过份锐利,略微有些瘦削,腰背却是如剑一般笔直。身上总带着一种藏在骨子里面的桀骜的男子,只是见过一面而已,这次前来,他的腰背,会不会在这与天下为敌的处境当中,稍稍有些弯曲?
如果这样,自己还会不会对这个男子,觉得如此刻骨铭心?对杨凌的感觉,李师师只觉得理不清,也不想去理清,她只是隐隐约约的觉得,杨凌虽然在赵佶面前恭谨万分,可在内心里,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比赵佶低一头去,在女子面前,盛气逼人,只是将女子视为玩物,但是在君王面前,却自觉自家也就是君王玩物的男人,李师师实在见得太多,而只有杨凌,带给了她不一样的感觉,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辗转至今罢?
想到深处,李师师才猛然惊醒,再度失笑,自己在想些什么呢?杨凌再能,如何就能与天下为敌?就算他想尽办法,走尽门路,逃过此次,也从此就只能摧眉折腰,忍气吞声,只求应和上意来保住自己身家性命,还想其他那么多做什么?
他来寻自己,无非也就是想走通这条门路,谈不上有什么气节尊严,自己为什么还偏要将他想得这般好?自己到底帮不帮他,就算愿意帮他,又派得上用场么?现在杨凌局面,冰雪聪明的李师师如何能不明白,他是和这个大宋士大夫体系站在对立面了,还牵扯进了夺嫡之争,局势之险恶,堪称空前,自己不过是赵佶一个玩物而已,又有什么本事了?
在这等大事上头,赵佶可没那么糊涂,会听一个玩物的进言!可是这样,杨凌难道就无法挽救了么?就让这个男子,在汴梁这潭不见底的混水中没顶,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他给汴梁,给自己带来的那点新鲜空气,仿佛就是一场梦一样?
宛转曲折,这番心思,仿佛就没有一个尽头一般,李师师呆呆的坐在窗前,秀眉紧蹙,浑然不知自己身处何方,这时间又悄悄的流逝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响动声,就看见小侍女绷着一张小脸,一副紧张又激动的样子,迈着小碎步走到李师师身边,轻声道:“娘子,娘子……”
李师师略略有点茫然的转过头去,小侍女语气急促又强自压低声音:“到了!”小丫鬟实在没有做特工的天分,要不是大宋的防谍水平实在太烂,小侍女什么秘密都藏不住,李师师悄悄垂下眼帘,尽力平复胸中不停翻腾的莫名情绪,轻声道:“请他进来罢。【愛↑去△小↓說△網wqu】”
一辆朴素的骡车,从后院而入,停在后院堆放杂物的小屋前,几名李师师贴身的下人已经紧张不安的在那里等候,这几个丫鬟都是李师师身边使了很久的,和家生子也差不多少了,和小侍女是一班的。
这次是帮小侍女郎君家主的忙,小丫鬟们都很义气的站出来帮忙安排一切,院中不可靠的人都找理由安排到了前院,找的理由就是师师娘子需要养静,又有什么新曲子需要练习一下,李师师虽然这里还是行院规模,可这里头什么事情还不是她一言而决,当妈妈的也只是供使唤奔走而已。
左近虽然有皇城司的使臣照应,可是这些使臣哪里会来此处罗嗦,镇日里不知道在哪里消磨时日,到时候回皇城司应卯拿一份俸而已,每当赵佶前来,自然有禁中押班散直在周遭护卫大宋皇帝的安全。
杨凌不过稍稍遮掩身份,就能在李师师这里来去自如,有的时侯杨凌未免也感慨,在大宋做这等秘密工作,实在是太没挑战性了一些,转眼间骡车停稳,辕前车夫跳下来,正是一名黑云都亲卫所扮——汤怀在汴梁太惹眼了一些,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平常不过的亲卫。
又有语言天分,短短时间就学得一口好汴梁话,皇城司使臣对面撞见都觑不出破绽来,那亲卫不吭声的就掀开车帘,就看见杨凌一袭青衫,外面只是裹着一件白叠布材质,镶了狐毛的披风,不要那亲卫扶持,就自家潇洒的跳下来,几名小丫鬟紧张激动得满脸通红,仿佛在做什么了不起的事业一般,趋前向杨凌敛衽行礼:“见过大人,娘子等候大人已久了……”
杨凌下车,却微微有点失神的样子,下意识的搓了搓发凉的手指,天气虽寒,他也穿得不多,却还顶得住,汴梁冬日,比起他曾经经历的燕地风霜,实在温和了许多,身子感觉有点寒意,也能让人头脑更清醒一些。
此时此刻,他的腰背仍然笔直,腰带也仍然如才入汴梁时侯那样扎得紧紧的,在这人人都裹得臃肿的冬日,越发显得英挺不群,几个小丫鬟看着杨凌身形,忍不住都微微有点迷醉,此时杨凌,的确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气场存在,却没想到,自己还要到这马前街走一遭啊……
说实在的,自家真不愿意打扰到这个可怜的女孩子……
不过这个时侯既然来了,再说什么,都是矫情,到了这种地步,为了自己所筹划的惊人举动,身边所有一切,都要利用上,可经此一遭,这个清艳得几乎不属于这个尘世,却偏偏以最浓艳的色彩留在史书上的这个女子,又会怎样看他?是不屑,还是什么?
此时此刻,杨凌脑海中转动的,却是这样一个念头,最后也只能一笑,自己和李师师又能怎样?今日自己无非就是来求人而已,还要看李师师愿不愿意答应,说实在的,自家似乎也拿不出什么来交换。
可不知道为什么,杨凌却偏偏有信心相信李师师会答应他的请求,若是放在杨凌还是个小白领的时侯,他和李师师这般美女初会之际互相之间的心弦颤动感觉,完全就可以叫做来电,接下来无非就是鲜花巧克力,接来送去的献殷勤,再看最后能发展到哪一步。
到了这个时代,以李师师奇特的身份,他却不敢在这上面多想,下意识里,似乎也不愿意用这样的念头来亵渎他和李师师之间微妙的知己相得之感,他本来不想再来打扰这个女孩子了,等到自己能将命运掌握在手中,整个大宋再无人能干扰到他行动的时侯,他再来履行将李师师从这里解救出去的约定。
其他时侯,就只是偶尔会想起这一缕倩影而已,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是现在,自己却还是要再求这个本身就已经很可怜的女孩子,再伸手帮自己一把,不管从哪个角度去想,杨凌都觉得心里闷闷的。
他一路过来,就是这样莫名的觉得有些心烦气燥,也不知道到底想了些什么,下车时侯都有些失神,直到几个小丫鬟招呼,杨凌才反应过来,勉强挤出一脸笑,露出八颗大白牙:“倒是劳烦几位小娘子了,我麾下还有些如汤怀般的好儿郎,什么时侯让他们过来让几位小娘子拣拣,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屈不了几位小娘子,要是他们敢欺负你,尽管来告我,我收拾他们。”他说得随和,让几个小丫鬟都红了脸只是轻轻笑,却不敢答应。xiumb.com
小侍女寻着汤怀,几个小丫鬟岂能不羡慕?和汤怀同时上马场赛马的杨凌麾下亲卫,她们暗地里倒也相中了几个,不过今日怎么好意思提出来?
杨凌摆摆手:“一点小小心意,无非答谢几个小娘子辛苦,千万别嫌菲薄。”他一声招呼,那名亲卫就上前,取出几锭金锞子,就要奉給那几名小丫鬟,小丫鬟们都退却不要,一个垂髫丫鬟一笑就露出两个梨涡的,更是说道:“小侍女姐姐和张郎君一处,大人家就是奴婢们的婆家一般,怎么好拿大人的赏?到时候小侍女姐姐婚事,奴婢们多吃几杯。就都在里面了,娘子等得久了,奴婢就引大人上去罢?”
杨凌也不为己甚,笑笑就示意这小丫鬟前头引路,穿过月洞门,直入后院,入眼之处,就是几株经霜愈艳的梅树,一角小楼,就在这梅花掩映之间。
杨凌负手,深深吸口气,就随着这小丫鬟踏上小楼,前几天才下过雪,梅树上面犹积有残雪。穿行其间,雪花夹着冰凌落下来,落在杨凌的披风上化开,慢慢的就晕开一片,小楼之内,有幽幽的香气萦绕,仔细去分辨,却闻不出什么来,穿过珠帘,就是李师师香闺,小侍女前来迎候,绕过屏风,就看见一个云鬓雪肤的丽人盈盈而起,眼中波光盈盈,和杨凌正正碰上,两人都忍不住一顿。
正是李师师,在李师师眼中,杨凌仍然如剑一般站得笔直,此时此刻,不知道多少人都欲他死而后快,可他黑黑的眉毛仍然飞扬着,骨子里面那点桀骜,未曾消磨半点,就是这种带着风刀霜剑的英武锐气,在初见时就狠狠戳在李师师的心底,越是去想,就越是分明。
此刻再会,一时间让李师师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噎在喉头,明眸之内,仿佛就盈上了一层水雾,在杨凌眼中,李师师却有些清减了,她眼中蕴藏的波光闪动,让杨凌心中就是一震,不过这波光后头到底藏着的是什么,杨凌却不敢去多想,虽然两人一会之后就是再未曾见过,此时此刻再见之际,却丝毫未曾觉得陌生,有时候狗男女看对眼,只在第一眼,如果真是上天注定的狗男女,第二次再见,也同样来电。
小侍女悄没声的退了出去。李师师明眸波光闪动,却看见杨凌披风上的湿痕,她吸口气,平复下心头那点莫名的酸涩,悄没声息的移步上前,纤纤素手伸出,自然而然的就去解萧言系着的披风。(未完待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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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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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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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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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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