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远处鼓声又起。
“说要紧的!”庄左翻了几页便把书还给老护持官,握住他嶙峋的手臂,催促道。
老护持官略带愧色地点点头——这个时候的确该收住他那啰里啰唆的脾性——接着说道:“这书里虽也有我们常道的彼此岸之说,却言始皇帝为图长生,以龙脊为锚、龙牙为钉,强拖彼岸于此岸之上,致使两界重叠……”
“这跟长生不老有什么关系?”裁冰歪着头,问道。
“这跟黑骑兵有什么关系?”庄左一把将陈裁冰拉到身后,示意她不要插嘴。
“不渡河,便可不生死。”老护持官冲裁冰慈祥地笑笑,接着又看回庄左,“彼此岸相叠,却并非合一,方士有术,于始皇帝如何我不可知,但我想,生生死死,于常人并无差别……”
笃笃笃笃!寺外,铁蹄已近。
“说怎么办!”庄左着急地回头望一眼外边,催促道。
“魂鬼精灵,本是不该存在于此岸的,这些黑骑兵既能显形,必有锚定之物存于此岸,锚毁,船自离岸。”
啪!一声爆响,潮水般的人群灌进后院,紧随其后是一道道只能看出马头跟前蹄的黑雾,穿过门墙,在人潮的中流一凝,化作睥睨草芥的高大骑兵,只见那长戟一挥,方圆九尺,一张张扭曲的嘴脸登时凝住,眨眼间化作泡影。
庄左旋身向敌,架势大开,护住身后的老幼。
“锚在哪儿?”他飞快地一回头,问道。
此时黑骑兵以杀到不过十步外。
“锚在颔山中。”
七步。
“我哪赶得去颔山!”
五步。
“国师冕下不会呼神术?”
三步。
“我哪会什么……”庄左话要出口,才想起自己冒的乃是学贯六门的寸崖大国师之名,不该不会……
此时黑骑兵以冲至三步之内,只见他勒马停住,手中长戟斜上一挑、就要沾上庄左肋下——
“冕下,挡!”身后的老护持官震声喊道,听得出正在发力。
庄左闻声横剑招架,只见骑兵身上黑雾爆散,露出盔甲下的森森枯骨。ωωω.χΙυΜЬ.Cǒm
乓!
剑戟相击的金石脆响,庄左一手握柄,一手持鞘抵住剑刃,三尺三寸圆茅剑,架住一丈八寸方天戟,剑身上符文律动、如金蛇吐信,那光猛一迸射,晃得黑骑兵手松了去。
“我法力有限,唤来一具骨殖已是极限,冕下速速毁去这一骑,我方能唤下一具来!”身后,老护持官催促道。
庄左闻言略一扫视,四周少说有百余骑黑骑兵穿墙而来,多是忙于斩杀群人,冲他而来却也不下十骑。
“往后躲!”庄左侧脸对老幼两人一喊,己身随即蹬步上跃,收手即刺下一道穿金符,符字一成,便化作一支白锋利箭,直往下穿去。
骑兵仰头,只听得一声脆响,白芒正中那骷髅头盖,直透入其下砖地三分。
只见枯骨寸断,节节落地,一阵阵脆声悦耳。
“右前一骑!”
一骑既灭,身后老叟忙又轮转,庄左下落之地右前,黑雾爆散,又一具骑兵的骨殖被唤来。
庄左见状抬手,正要画符,一侧却有旁的骑兵来袭,只见那长矛前挺,就要横贯他的左右太阳穴——
“这个挡不得!”老护持官怕他分不清,忙提醒道。
庄左当然知晓,只要被这些黑骑兵碰到一下,就是跟那些人一样灰飞烟灭的下场。他蹬腿向后一翻,身前才起笔的符文化作光点散去。
化骨的骑兵与持矛的骑兵相交而过,前冲不止,依旧往庄左袭来。
庄左蹲姿落地,身位偏低,骑兵勒马一扬,倒持手中长枪向下扎来。
只见庄左手一拍地,蜷身往前一滚,躲开下刺的一枪,在马肚下横刀一切,四蹄尽断。
黑马侧倒,不消再一记穿金符,骑兵骨殖便摔个粉碎。
“左前一……”老护持官手间翻转,才要施下一道术,忽见前方白影闪过,眨眼间竟窜到庄左身后。
那鬼女胯下的畜生诡异得很,四蹄似是冰刀,不过兜个不及身长一半的小弧,便转了朝向、直往庄左后背而去。
“小心!”老护持官嘶声大喊道。
庄左回头,却见那鬼女面纱微动,一声轻笑飘出,白纱雪鬃随风摆,胯下马儿又一兜转,竟往老幼两人掠去。
老护持官忙腾转手中道法,一念,黑骑兵的骨殖归还去,一念,白纱女却毫无变化。
想来她本就不与黑骑兵一半被黑雾包裹,那面纱下从来是一张冰雕玉砌的俏脸蛋儿,自己的呼神之术到底起作用没有,老护持官也不得而知。
白马之后,庄左几个瞬身也朝这边急来,那金光一闪一逝,竟不如马蹄迅即,白纱女身如游蛇、腰似杨柳,双腿缠在鞍上,上身往老幼两人一探,如同花旦抛水袖一般,左手的弯刀即划上老护持官的腋窝。
老护持官忍着剧痛,手中紧捻住印决,弯刀入骨,那手亦不松开。
果然,呼神之术对这白纱女也奏效,否则,那弯刀碰上他的一瞬,老护持官就该灰飞烟灭了。
只是这白纱女的婀娜作马上舞似的姿态看似不易发力,这一刀挑进老护持官的腋窝,僵持间已没进去一半,再有一道力,变能将他的整条手臂削去。
只是白马之后金光一跃,庄左举剑,凌空前刺,已然近身。
白纱女忙将左手的弯刀一抽,右手却一掷,力道之猛,饶是弯刀的曲刃,也直透入老护持官胸口。
老护持官口里鲜血狂涌,手头捻着的印登时松开。此时圆茅剑眼看就要刺进白纱女的背心,到了却如刺空一般,速度丝毫不减,更往前刺去。
庄左知不妙,只怕是碰到那鬼女便会有不测,忙抖出一道山火符。
只见烈焰轰出,止住庄左前刺的身形,更叫他狼狈得往后跌去。
老护持官口里的血已经吐尽了,胸口的血却还在汩汩流着,一口气不知道还能持住多久,手中却是飞花连翻,看是又一道呼神。
庄左从地上一跃起身,举剑伺机。
两人的连线之上,那白纱女却是一牵马头,左手将还剩的一把刀高举过头顶,满城的黑骑兵收到号令似的,手中有剑有戟,却都是一般动作。
老叟术成,庄左剑起,白纱女却是与满城的黑骑兵,霎时消失不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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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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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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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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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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