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也不觉得紧张,她先是对着菱花小镜呵了一口气,然后在周围人紧张的注视中用衣袖用力的擦着银亮的镜面。
识货的妖怪见秀秀这般随意的对待传言中的昆仑镜,一时肉疼的脸都歪了。
“轻点儿,秀秀好歹用绸缎擦啊!”他们巴巴的挤到跟前来,又眼馋的看着昆仑镜道,“这可是举世无双的大宝贝啊!”
“我有轻轻擦啊!”秀秀不忿的噘嘴道,“再说了,蛛娘做的衣衫可比绸缎顺多了!”
“昆仑镜原是仙界的东西,又岂会这般容易损坏?”东桥见秀秀被一干妖怪扰得迟迟不开始,就开口催道,“开始吧,若能从账房先生嘴里顺利套出话来,我们也就无需像现在这般坐以待毙了。”
东桥的话秀秀好歹还能听进去些,再加上积雪消融之后,地穴里又开始一阵热过一阵,如此忽冷忽热,她一个小娃娃着实有些受不住。
她将雪亮的镜面来回旋转了一圈,好似在找明亮的光源。
地穴里到处都是翻滚涌动的熔浆,长短不一的钟柱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金红色的金液。当秀秀将镜面斜斜对准了烛龙所在的浴金火池后,镜子便突然盛放出了极为明亮的光芒。
离得最近的几个妖怪险些没叫那泛金泛红的亮光闪瞎了眼,待到他们揉过眼睛之后再看,就发现镜子里果然映出了东西来。
镜子里的影像既非正对着镜面的秀秀,也非挤在一般的那几个妖首,而是一抹极为模糊的雪色虚影。
“咦?”秀秀奇怪的晃了晃镜子,等里头的影子清晰之后,她这才纳闷道,“怎的不是账房先生……”
位于秀秀身后的东桥居高临下,并开始仔细地审视起镜中的影像。
初时他也只能朦胧的看出那雪色的虚影仿佛是在挣扎,但很快,他就得以如愿以偿的看清全景了。
只见镜中有一通体雪白的狐狸正摇头甩尾的同一团漆黑如墨的暗影缠斗。他们所在的地方本就十分的阴暗,但那看不出首尾的暗影却比黑夜还来得幽深。
东桥默默将那狐狸的尾巴数了数,不多不少,恰好八条。
他所知的八尾狐,也仅有胡嵇而已。
“账房先生,账房先生,你躲哪里去啦?”秀秀对狐狸打架并没有什么兴趣,为了能快些出去见青衣和黑三郎,她就心急的晃着昆仑镜叫道,“账房先生你快出来!秀秀有事情要问你啦!”
“等等——”略瞧出端倪来的东桥连忙把住秀秀的手阻止道,“我好像看见账房先生了——”
“哪里?”边上心急难耐的妖怪们不等秀秀开口就连声追问起来,“东桥小哥你倒是快说啊!可把我们急死了!”
东桥没有言语,只是握着秀秀的手将昆仑镜挪近细看。
不曾想他这一挪,镜子里的影像顿时就散掉了。
众人原就没看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正是着紧的时刻,如此再叫东桥弄得看不见东西了,他们自然就该埋怨起东桥来。
东桥对他们那嘈杂的谴责声充耳不闻,只一门心思的专注于研究昆仑镜。倒是秀秀被吵得难受得紧。
“东桥,秀秀耳朵疼。”秀秀一边诉苦,一边又捏紧了昆仑镜往东桥怀里缩。
静立许久的季厘国族人们这才出手了。
囚妖索的声响便是在人声鼎沸中也十分清晰,抱怨中的妖怪们一听见催命符般的锁链声,就吓得一下子退开了老远。
地穴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没有谁敢随意发出声响。
赶跑了碍事的妖怪之后,族人们这才凑近了东桥,并低声问道:“瞧你方才的神情,可是看见什么在意的东西了?”
“确有一点。”东桥目不转睛的盯着昆仑镜,知道反射出熔浆红光的镜面再度显出影像来,他这才蹙眉停手道,“秀秀你认真瞧瞧,里头那团黑影可是账房先生?”
不明所以的秀秀依言细看了一下,好半天才迟疑道:“秀秀看不出来……”
“账房先生最善隐匿气息和身形,你一个小娃娃看不出来也是正常。”东桥并没有失望,相反,他又继续要求秀秀道,“你叫他,看他会不会答应你。”
秀秀眨了眨眼睛,心里却是有些不乐意。因为昆仑镜可贯通虚实,以往黑三郎还曾用它召唤出了一个妖怪,那时的情景秀秀依然记忆犹新。虽然她用的时候并不曾真的有妖怪从里头跑出来,但是对上凶猛的大狐狸,秀秀还是有些胆怯的。
“它会不会伸出爪子来挠秀秀?”秀秀小声道,“秀秀不怕小狐狸,秀秀怕大狐狸……”
东桥一脸肃容的看着秀秀,半响才道:“我们在这里困了许久了,外头孤军奋战的小娘子和黑郎君该等急了。”
秀秀这才鼓足了勇气对着镜子呼唤起账房先生来。
原本正常的镜面霎时一抖,里头的影像顿时就有了变化。
只见正同胡嵇缠斗的黑影徒然一缩,险些就叫胡嵇逃走了,亏得他又及时甩出几股黑绳缠住了胡嵇的后腿。
胡嵇在这被掩埋的地宫中久久不得脱身,心中早已暴怒不已。但还不等他趁机回身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就有一大波沸腾的熔浆凭空出现在了他们的上空。
胡嵇猝不及防的被熔浆冲到了地宫的狭缝之内,若非他及时以四爪钉入土石之内,只怕他如今已经身在地心深处了。
胡嵇会有如此的遭遇,皆是因为秀秀一行人在观镜之时,并不曾发觉他们无意中将镜子安置在了熔柱之下。Χiυmъ.cοΜ
金汤铜汁般的熔浆顺着熔柱缓缓流淌而下,虽然仅有一滴落在了镜面之上,但对于镜子另一端的胡嵇而言,涌进来的熔浆却足有江流那般澎湃汹涌。
秀秀显然没有见识过这样的事情,错愕之下,竟有些傻眼了。
但就在众人惊叹之时,变故再起。
但见镜中那一片火红的激流之中,突然又凶猛的冲出了几股黝黑发亮的长发。那些长发如有神识般的穿透光洁的镜面,并气势汹汹的朝秀秀和东桥一行人袭去。
反应迅速的东桥顿时吼道:“快丢开昆仑镜——”
惊慌失措的秀秀果然撒开了手。然而此时已是有些迟了,那些如潮水般冲出镜面的长发早已缠住了秀秀的脚。
“东桥——东桥——”秀秀哭叫着朝东桥伸手,但不等东桥抓住她的手,她就如被卷入漩涡中的树叶一般,转瞬就被吞没得无影无踪。
大量的黑发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小小的昆仑镜中喷涌而出。它们看起来既柔韧又顺滑,当它们如流水般涌到大家的面前时,众人仿佛看见附于那些长发上的寒光正在闪现。
足可熔金化骨的熔浆也无法令那些长发卷曲烧焦,它们一层层的堆在流火熔浆之上,就如同倒入水里的香油一般轻盈而又泾渭分明的来回飘荡着。但倘若有妖怪不甚踏入其中,它们便马上化为世界最为凶猛有力的猎手,并迅速将落入自己囊中的猎物拖入厚重的发从之中。
烛龙至始至终都在沉眠,那怕泛滥成灾的长发涌到了他身边,那怕它们攀上了他透着金红色微光的身躯之上,他也不曾再度睁开眼睛。
“不行了,我们挡不住!”负隅顽抗的族人们一边撤退,一边遥声喊道,“那镜子——我们得想办法毁了那镜子——”
狼狈闪躲的东桥眼看着昆仑镜水涨船高般的浮在发海之上,虽然看着十分之近,但却伸手难及。每每有族人驱使囚妖索想将昆仑镜拖过来时,就会有大量的长发及时卷住囚妖索,以至于被捆住的昆仑镜寸位难移。
场面已经完全失控了!没有人能够控制昆仑镜,而那些长发又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眼看着堆积的黑色长发就要漫向穴顶了,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众人几乎要绝望了。
“我格老子的!到底是哪个混蛋将这破玩意儿带过来的!”才从冰封中解脱的高师傅怒骂道,“要是叫老子碰见他,老子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高师傅暴怒的骂声未落,地穴里就突然响了一声低沉的龙吟。
一道青蓝色的影子快如流光的从高师傅面前掠过,惊得高师傅戛然而止不敢再继续叫骂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昆仑镜的边上。紧跟着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前一刻还在不停增多的长发下一刻就开始飞速逆流回镜子之中。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泛滥成灾的长发便已消失了大半。之前被拖进发堆里的妖怪和季厘国人陆续脱身,等到秀秀也被放出来后,那些长发这才停止了动作。
东桥缓缓站起身来,一双眼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正俯身捡起昆仑镜的高大身影看。直到对方抬起头显露出自己那张坚毅冷酷的脸后,他这才认出对方的身份来。
“雷腾……”
“龙龙——”心有余悸的秀秀哭着扑进雷腾怀里道,“你来救秀秀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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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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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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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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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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