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尚显得平静,倒是青衣惊讶的咦了一声。紧跟着不等众人反应,被捆成一团的浴火突然挣扎着从温玉手里滚了出去。
伴随着锁链崩断的铮声,娇小的浴火就地一滚,朱红色的蛇尾一褪,霎时就变作了一个身高三尺有余的少年郎。
“天哪……”青衣震惊的掩住嘴,一双眼瞪得溜圆。
“他喝了你的血?”原本平静的温玉也大感意外,连带着语调都拔高了,“我是怎么同你说的?”
青衣慌上加慌,一是她忘了温玉的嘱咐,怕是要挨训;二是怕自己的血会对浴火有不良的影响,一时间脸都白了。
“哼!”骤大的浴火仍是不喜温玉,当即便回身扑倒青衣怀里,同时怒道,“坏舅舅,不许你欺负娘娘!”
温玉闻言也不恼怒,只挑眉笑了一下。只是他笑起来倒比不笑更令浴火不满。
被袒护的青衣心底一暖,连带着鼻子都忍不住酸了起来。她来回的摸着浴火的脸,只觉他的模样,眉眼口鼻八分像黑三郎,剩下的两分倒是有点自己的影子。
青衣越看越爱,一时忍不住,就低头在他的腮帮子上大大的亲了一口。
浴火虽然拔苗助长似的长大了些,但内在仍是个小娃娃。娘娘亲他一口,他便又开心起来,然后马上抬头踮脚,却是有样学样的用力回亲了青衣的腮帮子一口。
青衣轻笑出声,又摸了摸浴火的顺滑的头发夸道:“好孩子。”
浴火亲了一口后,又觉得这样不足以表达自己对娘娘的喜欢,于是他想了想,就又踮起脚连续多亲了几口,力气之大,直把青衣撞得站不稳脚。
青衣朗笑出声,一时又想起黑三郎来。说来以前的黑三郎也是怪脾气,不让他靠近时他偏要挤过来,待到她妥协了由他靠时,他偏偏又像只燎了尾巴的野猫一样别别扭扭的跑了。
“娘娘你闻起来真香!”嘴馋的浴火赖在青衣的怀里,只一个劲儿的撒娇道,“娘娘你抱起来好软!”
他一笑,左脸颊便显出一个深深的梨涡来,又是一处像黑三郎的。
到底是一日一夜未见了,青衣有点想念黑三郎,当下便点着浴火仅有的那个梨涡叹息道:“你长得可真像你爹爹,不过他笑起来有两个梨涡,你只得了一个。”xiumb.com
浴火最喜爹爹,这会儿听青衣说他比爹爹少一个梨涡,他便马上伸手戳着自己的右脸颊道:“这样呢?这样我也有两个梨涡了!”
“傻孩子!”青衣失笑,复又搂紧了浴火安慰道,“一个梨涡更好看!”
浴火得了夸赞,越发开心的用脸去蹭青衣。
温玉由着他们亲昵够了,这才偏头轻声道:“小书,外衣。”
侍立在边上的小书忙不迭取出一件流云银纹的白衣,又恭恭敬敬的送到青衣和浴火面前道:“小娘子,还请给小郎君穿这件。”
青衣被小书一提醒,这才注意到浴火身无寸缕,竟是光了好半天的小屁股了。
“妖怪化形不都是自带衣服的么?”她忍笑用白衣将浴火包裹起来,口中不免奇怪道,“怎的你没变出一件来?”
浴火没穿过衣服,只能乖乖的张开双臂由着青衣系衣带。
然而这白衣原是温玉的衣服,对少年郎来说,还是大了些。浴火就像小儿穿大人衣裳一般,拖着长长的衣摆和袖子在那里摇来晃去的甩。
“妖怪的衣衫无非是两种来处。”温玉见浴火顽皮,在那儿乐此不疲地甩衣袖,很不像样,便朝着浴火招了招手。
浴火初时不愿过去,但青衣在后头轻轻推了他两下,他便只能气鼓鼓的挪过去了。
温玉探身亲自给他挽袖子,同时对青衣解释道:“寻常妖怪多是用自身的皮毛鳞甲幻化成蔽体的衣物,但也有妖怪能弄来比自己的毛皮鳞甲更厉害的宝衣。如今浴火并非是靠自己修炼化的形,更兼他年幼,身上的鳞甲还未长全,所以才变不出衣服来的。”
浴火被温玉欺负多了,就有些躲着他,是以温玉给他挽袖子,他便全程鼓着一张圆脸,一看就是在生闷气。
青衣又怜又爱,便上前用手摸他的脸道:“今天便这样将就穿罢!回头我请蛛娘帮忙缝制几件好看的衣裳给你。”
“蛛娘是那边屋子里的蜘蛛吗?”浴火歪头好奇道,“原来她会做衣服啊!”
“自然,娘娘的衣服都是她做的。”青衣点了点浴火的鼻子教导道,“所以回头见了人家记得要恭谦有礼。另外她胆子小,你不可以随便吓唬她!”
浴火皱着鼻子哦了一声,待到温玉走开,他立马转身又赖在了青衣怀里。
“不急着做衣裳。”温玉姿态优雅的靠在软枕上,方舟早已端了药等在边上,他接过来一边慢饮,一边问青衣道,“你给他喝了多少血?”
青衣认真回想了一下,半响才犹豫道:“大概几滴?”
“几滴是多少?”温玉面无表情的看着浴火道,“你自己说说,你喝了你娘娘几滴血!”
浴火皱了皱鼻子,然后不情不愿地答道:“三滴!我没有多喝。”
温玉眯了下眼睛,又拉着青衣的手来回看了几眼,末了冷笑道:“哼,要不是她的伤口自己止了血,只怕你还要多喝几滴呢!回头等黑三郎回来,便叫他自个儿教训你!看你还敢大逆不道的喝你娘的血不!”
说着他又冷声唤了小砚一声。
侍奉温玉多年的双子书童知道温玉这是动了怒,便小心的拣出最好的伤药来给青衣涂抹手指上的那个小伤口。
“阿兄!”青衣看浴火被训斥的耷拉了脑袋,便轻轻扯了扯温玉的衣袖求情道,“不全是他的错,也是我自个儿不小心,这才扎破了手指——”
“这上头的牙印不是他的?”温玉不为所动的蹙眉道,“若是没这些个牙印,你的血白流了可惜,也就由着他舔干净了。如今既有这些牙印,就说明他那会儿贪血咬了你。你休要惯着他!回头黑三郎若是不教训他,我便直接带你回重阴山去!”
这话已是有些重了,饶是青衣也有些羞愧起来。
浴火见娘娘也被坏舅舅骂得垂头不语了,又看他用那凶巴巴恶狠狠的眼神看自己,他便有些慌张起来。
他转头扫视一圈,但方舟、小书、小砚,乃至那个总是帮忙守门的东桥皆都是温玉的仆从,这会儿见温玉动怒,他们便默契一致的垂头干活,竟没一个帮他的。
孤立无援的浴火委屈的紧,再想起温玉说的,叫爹爹回来教训自己,他这才真的有些害怕起来。
悔意一生,他便忍不住掉起金豆子来。
温玉瞧着浴火性子甚是倔强,虽然又怕又悔的哭了,但他也只不停的抬袖胡乱擦脸,硬是没哭出声音来。
这般硬脾气,若不好好管教,只怕日后还得闹出事儿来。然而青衣心肠太软,如今他只是知错掉几滴眼泪,她看见了便要露出那般心疼的表情来,可见必是下不了狠心严加管教的。
一思及此,他不由得又是一阵忧心。
等浴火哭的差不多了,温玉这才低声道:“过来。”
浴火赌气,硬是不肯抬头。
青衣瞧不过去,也跟着道:“乖孩子,过来。”
听见青衣叫了,浴火这才低着头一步步的蹭过来了。
温玉轻咳两声,接着伸手牵了浴火的右手来回的捏了几回,末了微笑道:“既然你知道错了,那我这次便放过你了。不过犯错不可无罚,现在我便罚你将那些未吃完的药一气吃完了。”
浴火闻言立马抬起头来,颇有些难以置信的模样。
青衣见他虽然眼睛有点红,但眉宇间却没有难过之色,顿时心下稍安。
方舟极为不舍的将仅剩的小半罐药粉取出来,又看浴火一脸不情愿的硬塞下去,显然是不懂那药粉的好处,心中更是扼腕痛惜起来。
等浴火仰脖子硬生生吞完了药粉之后,青衣便马上给他喂了一颗蜜饯。
浴火含着酸甜的蜜饯舔了舔,又想起刚才温玉喝苦药的时候,青衣并没有给他蜜饯吃,两厢一比较,他顿时又高兴起来。
小孩子果然是天真单纯些,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是一颗蜜饯,便又叫他开开心心的腻在青衣怀里叫娘娘了。
胡嵇冷眼看着账房先生将损坏的东西都一应记在了青衣的名下,待到他舔着手指翻页之时,胡嵇这才蹙眉道:“为何我觉得客栈的位置有点偏移了?”
“有吗?”账房先生诧异的抬头道,“朔月将至,客栈位置偏移也是有可能的。”
“我来千百多年了,也不曾见过客栈提前移动的。”胡嵇肃容道,“再者,那家伙也从不会离开主人的身边,如今他既在这里,想必是主人也来了。”
“主人来了?”后知后觉的账房先生这才惊讶道,“你说的那家伙又在哪里?”
胡嵇抬腕朝账房先生的脚边一指,然后低声道:“那不就是!”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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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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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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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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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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