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谈中的费老抬头望天,但见火云遍布,朱红色的霞光晃的他老眼昏花,连带着看黑三郎的时候都能重叠出三四个虚影来。
“这是——”他下意识抬袖捂眼,同时急转过身,并挥出一把符纸来。
黑三郎巍然不动的站在原地,任由那些绘满驱妖咒语的符纸落在自己的身上。
“天又异变,火烧云——哈哈哈——”他仰面大笑几声,虚浮在他身边的符纸无火自燃,不过几息的功夫,便尽数烧成了灰烬飘散开来。
“该要你办的事情,迷知已悉数告知于你。”面有喜色的黑三郎一抖袖袍,竟单方面的终止了商谈,“我们已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费老闻言大惊,慌忙抬头去看黑三郎,谁知黑三郎走的忒快,他的话音尚未散尽,人就已经没了踪影。
“不妙啊!”似有所觉的费老忙跌足悔道,“如此异象,必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亏得他刚才还敢说与我商谈大事!”
说话间他又头晕了两回,若非自己及时吞了一合清心散,只怕就要倒了。
等在小屋里的门徒们远远瞧见费老一脚深一脚浅的自侧边回来,便慌忙上前搀扶。
费老的衣衫早已叫自己的冷汗浸透了,年长者只在他的腕间一摸,登时便变了脸色。
“师父你莫不是与妖怪斗法了?”他一面问,一面便抽出靴管里的毛笔在费老的手心手背上疾书起来。
费老眼白泛青,眼瞳却如浸了朱砂的珠玉般清亮透红起来。
“师兄你看!”钰儿惊叫一声,却是指着费老的来路急道,“这是怎么了?”
门徒们循声回头,就见费老走过的地方明晃晃的列着一串深约四寸的脚印。且那脚印并非成双成对的,想来费老行走时皆是左脚深右脚浅,才会如这般左边皆是深坑而右侧却几乎没什么痕迹。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又去看费老。
年长者不敢轻慢,屏气凝神的在费老手上绘满定心咒之后,费老的脸色却是渐渐回缓过来了。及至眼白中的青色消散之后,费老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师父现觉得身上可还有不妥?”年长者似乎懂得颇多,张口就道,“虽然用了定心咒,但为保险起见,师父还是再多饮几合清心散吧!”
“好些了。”费老的眼瞳犹带几分妖异的红色,他口中虽在应道,但眼神却在不住的打量对面的客栈。
门徒们见他眼神凌冽,面色严酷,看客栈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极为棘手又非除不可的妖怪一般,就有些紧张起来。
“可是那妖怪对师父动手了?”钰儿心有不平,当即便冲动道,“我这便去会会那妖怪!”
“慢着!”不曾想费老却立马喝止道,“都跟我进屋!这般沉不住气,如何能做大事!”
说罢他便抖开了其他人的搀扶,行动如常的进了小屋。
门徒们面面相觑的对看几眼,然后才紧跟着进了屋子。
费老连衣衫也不曾换,一坐下便开始绘测起来。
门徒们但见他以自己的血混了金漆绘了一地陌生符咒,又以数十颗珠玉串了墨线分别安置在各个方位之上,口中所念的咒语更是他们闻所未闻的繁复拗口。
年纪最小的钰儿只觉那咒语似有迷心之效,不过寥寥几语,便叫他心神涣散起来。
珠玉如有神识的在地上来回滚动,门徒们一个错眼不见,就让钰儿飞身扑了上去。
原本快要滚做一处的珠玉叫钰儿挥手一拨,就又滴溜溜的飞散了开来。
其他门徒低呼一声,待要救急,已是迟了。
钰儿心神一凛,这才复又清醒了过来。
“师父!”一发现自己破坏了费老的阵法,钰儿登时就白着脸叫道,“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脑子忽然就糊涂了——”
“不是你的错。”费老叹气道,“这是天意如此!”
门徒们听得不甚明白,张口欲问个详细,就见费老抬手阻拦。
门徒们只得闭嘴不言。
“这世间终究是容不下异数……”费老凄凄然的叹息一声,随即神色一转,竟是下定了决心,“收拾一下,我们今夜就进客栈。”
“师父!”门徒们大惊失色,忙问缘由,“这是为何?莫非是那妖怪要挟你了?”
“蠢货!”费老被他们气的又跳了起来,挨个招呼了一下脑袋之后,他这才愤愤道,“你们的脑袋都是摆设吗?没瞧见外头的天都变了吗?方才测算虽然中途被毁,但一两分还是瞧出来了。再者,那时候我瞧着那妖怪高兴的很,两相联系,便可推知他血脉有继了!”
说着他又抖着肩气急败坏的骂道:“那温玉当真是阴险,险些没将我糊弄过去了!我们今晚便去瞧瞧他的外甥是何妖怪!”m.χIùmЬ.CǒM
“可是……”门徒们不甚自然的抓脸道,“既是新生儿,又是个小妖怪,他们大概不会愿意让除妖师看吧……”
费老喉间一梗,憋气许久,这才铁青了脸怒道:“他们敢!”
青衣满怀柔情的在床上逗弄孩子。小家伙精力旺盛,在床上来回爬了无数圈也不觉得累。青衣唯恐他不小心跌下床去,便特意用被子围出一个圈来,只要他不爬出这个圈来,她也就由着他爬了。
但小家伙又岂是那般乖巧听话的孩子,他对被子高山外的世界似乎有着无限的好奇心,于是他便牟足了劲儿攀爬起来。
破壳不过几刻钟,他便已经学会怎么灵活的使用自己的尾巴了。当青衣动作轻柔捉住爬到顶峰的他的时候,他便抗议般的用自己柔软灵巧的尾巴卷住青衣的手腕,并发出可怜的啾啾声。
青衣初时还道是自己太过用力捏痛他了,谁知她才松劲儿,这个机灵的小家伙便马上松开了她的手腕,并像条滑不留手的小泥鳅似的逃出去了。
亏得这床还算大,小家伙便是跳出去了,迎接他的依然还是绵软的褥子。更兼青衣眼疾手快的用袖子将他网住了,他那小小的计谋这才失败了。
“真是的!”青衣乐不可支的笑道,“哪儿学来的这招!莫不是你在蛋里就学了兵法不成?”
“什么兵法?”黑三郎喜滋滋的声音突然近在耳边。
“三郎!”
青衣大喜,才要回头,黑三郎便探头靠在她的肩上笑道:“真是片刻都离不得!我才走开多久啊!他怎的突然就提前出来了?”
说着他便伸手提了青衣的衣袖,然后将还在胡乱翻滚的小家伙窝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说来怪的很,本来闹腾得不得了的小家伙一碰到黑三郎,就立马安分了下来。
他亲亲热热的用小胳膊抱着黑三郎的大拇指,又积极的用尾巴卷着黑三郎的手腕,哪怕他的尾巴并没有那么长,但他还是尽一切努力将自己贴在黑三郎的手上,嘴里还欢快的叫唤着,一看就是十分喜欢黑三郎的模样。
这回轮到青衣吃味儿了。方才她陪了这孩子许久,也没得这般热情的对待。
“这孩子可顽皮了!”她鼓着脸跟黑三郎告状道,“我略不留神他就不知道爬哪里去了!”
“是吗?”黑三郎笑眯眯的摸摸小家伙的肚子,又摸摸小家伙的肥尾巴,末了竟一脸不解的说道,“他破壳该有三刻钟了吧?怎的还是一副软骨头的样子?”
“才破壳呢!”青衣倒觉得黑三郎太过心急,少不得安慰道,“小孩子才出生的时候都是娇嫩的不得了,等长大些或许就会硬朗起来了。”
“不对!”黑三郎正色道,“我的孩子,怎么可能像寻常妖怪那般柔弱!果然还是出来早了吗?看来我得去弄点补品来给他补补元气!”
说着他就张嘴吐出一颗如鸽子蛋大小、又鲜红如火的珠子来,然后当着青衣的面热切的将珠子推到小家伙的面前道:“我儿,看好了,这是爹爹的火珠,你快吞下去养养身子!”
小家伙似乎也懂得这火珠的好处,竟是万分激动的扑上去抱住它来回滚了起来。
然而他本来就生的娇小,而火珠又足有鸽子蛋那般大,他为了能吞下这颗比自己脑袋还大的火珠,当真是十分努力的张嘴啃了起来。
眼看着自己儿子将一张芝麻大的小嘴硬生生张成了米粒大小,青衣不由的额角一抽,当即便瞪黑三郎道:“孩子那么小,怎么可能吞的下去?还不快快收起来了!”
黑三郎细瞧了眼小家伙的嘴,见他确实没办法将火珠吞下去了,这才可惜的将火珠吞回去了。
到嘴的肥肉飞了,小家伙十分难过。于是他便抱住了黑三郎的手指,很是伤心的啾啾叫了起来。
黑三郎少不得画大饼的安慰了他一番,什么灵芝仙草神药都统统许诺了一遍,小家伙这才消停了。
“对了!”哄完小家伙后,黑三郎忽然眼睛蹭亮的对青衣道,“方才我在外头见得漫天皆是火云,就猛然想到了一个好名字!”
一提及孩子的名字,青衣登时便有些尴尬起来。看黑三郎这般兴奋期待的样子,直接告诉他孩子的名字已经有了似乎不太好啊……
“你想到的是什么名字?”不愿黑三郎失望的青衣讷讷的问道,“先让我听听,若是不好我们再换……”
“妖怪的名字哪是可以随意的!一旦起了便不能改了。”黑三郎满目认真道,“我想到的这个名字肯定好!顶顶威风霸气!”
青衣一听这话,不觉心头一跳,却是有点慌了。她巴巴的看着黑三郎,只恨不得他与温玉心有灵犀,能想到同一个名字。
“霸天!黑霸天!”黑三郎得意的扬着下巴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可威风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三郎要炸了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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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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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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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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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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