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的嚎叫声远远传来,一身劲装的方舟脚下不停,手却是不动声色的握紧了腰间的那把剑。
今夜当是个晴朗的好月夜,月如弯钩,繁星点点,清冷的月光将脚下的大地照的明晃晃的。
他绷紧脊背,一路走一路仔细的倾听周围的细碎声响。透过周边那缓缓靠近的粗重呼吸声,他明白,是时候动手了。
伴随着野兽突袭的吼声,他迅速挥动右臂,利剑破空的声音简短而有力,只一剑之后,他反手偏转剑锋,却是收剑回鞘了。
几滴犹带着热气的血滴划过黑暗的夜空,最终落地融入了那肥沃的土地之中。
连续赶了三天路的方舟小心的将肩头的包袱往上提了提,接着他抬头看了一下空中的弯月。
距离天中,还有一步之遥。
自那残暴猎妖的一行人出现之后,西山妖心惶惶,别说瞎转悠了,竟是连夜路都有些不敢走了。是以这几日客栈里的妖怪们不是住店,就是成群结队,早早的回家去了。
如此,客栈里的伙计们便闲下来了。
青衣闲来无事,便在那里瞧账簿,略翻了几页,她就看见自己和黑三郎尚未还清的债务。不过是短短几行字,却让青衣甚是悬心。
“三郎……”忧心忡忡的青衣侧身凑近黑三郎。
现下不忙,黑三郎便懒洋洋的倚在桌子上小憩,感觉到青衣的靠近,他睁眼抬头,见青衣一脸的忧心,便笑道:“怎的又愁眉苦脸的?”
“就是……”青衣环顾四周,发现今日的客人几乎都走光了,而仅剩的几个也在自顾自的在那里饮酒,并没有留意她和黑三郎,这才放心道,“就是那些损坏的物件,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弄宝物?”
“唔——”黑三郎眼眨也不眨的将青衣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然后才答道,“再过几日吧。”
黑三郎一直拖着不肯出门,是因为青衣身上的瑶草效力还该死的没有散去,最近他日日瞧着青衣心痒难耐,只恨不得化回原形,好将她紧紧缠在身边。奈何禁制难破,倒叫他日日看在眼里却吃不到嘴里,着实有些难受。
他自己就十分蠢蠢欲动了,更遑论那些个没甚定力的寻常小妖怪了,虽然他可以一招取命,但一想到无数妖怪用那种痴缠的眼神去瞧他的青衣,他便有些焦躁起来。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等那古怪的瑶草效力褪尽再动身。
只是心底的渴望虽然克制住了,但和青衣呆在一处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手痒,忍耐片刻,终究是忍不住伸手去抓青衣握账本的手了。
青衣先是一惊,待反应过来,便又镇静了下来。未等她嗔黑三郎,被她握在手里的账本却是无风自动,就那么哗啦啦的快速翻了几页。
“奇怪……”青衣疑惑的低头去看账本,只见被翻到的帐页上明晃晃的写着阿郎一行人的记录,当初他们离开客栈时十分的低调,仅是派了一个书童来结账,且所抵之物皆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好东西,他们领了渡资之后又去了哪里,却是不得而知了。
怎的现在账本偏偏自动翻到了这一页?莫非是账务未清?
生怕自己记错了帐的青衣连忙细细核对条目,正专心,就听见大堂里的客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好似十分惊讶。
不明所以的青衣一面在心底念着账务,一面疑惑的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便瞧见一个劲装男子正低头从门外走近客栈。
待瞧见那男子抬起的脸后,青衣顿时愣住了,进来的男子有着极为坚毅的脸庞,五官立体,许是赶路有些辛苦,他裸&露在外的面皮和手皆都被太阳晒成了古铜色。他那把满是罡气的利剑此时就别在他的腰间,众妖惧怕那剑的罡气,就在他进门的刹那,他们就已抱头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了。
这人,不是提前离开的方舟么?怎的又回来了?
青衣那诧异的目光顺着那把利剑游移片刻,又下意识转回到了他那张脸上。恰巧方舟也抬眼向柜台望来,正好与青衣看了个对眼。
短暂的四目相对之后,方舟将肩头的包袱握紧,脚下大步一迈,却是径直朝着青衣和黑三郎走了过来。
“青衣小娘子有礼。”在柜台前一尺站定后,方舟神色缓和的对着青衣微微颔了下首,待到青衣默默无语的回了礼,他这才严肃着一张脸对着边上姿势慵懒的黑三郎无声的点了下头。
黑三郎嗤笑一声,却是没有回应。
方舟本就不指望和黑三郎相处融洽,点头示意也不过是偶尔兴起的礼仪而已,如今黑三郎不配合,他也不放心上,只严肃的回头看着青衣道:“青衣小娘子,不知我家阿郎现在何处?方才我在客栈外略转了一圈,我们的人竟一个也不见。”
“你回来晚了些,他们已经提前结账离开客栈了。”青衣低头复又把那账目瞧了一眼,然后道,“走了已有半月之久,客官你的帐也已经一并结清了。”
方舟闻言先是紧锁眉头,半响才沉声道:“阿郎的身体经不得颠簸,怎的不等我取药回来就急急的上路了?青衣小娘子,我走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请告之。”
“这个……”青衣不自觉有些迟疑,但见方舟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她略想了想还是道,“你家主人仿佛又犯邪病了,原本还卧床不起的人忽然就行动无碍的带了仆从出门狩猎去了,且在我看来,他的心性也变了许多,仿佛一柄裹了绸缎的利刀,让人隐隐发憷……”
“狩猎?”方舟一脸讶异的说道,“阿郎素来不爱见血,怎么可能会主动带人去打猎?阿郎行为有异,小书和小砚是何反应?可是制止了”
“这个……”青衣见方舟问的郑重,只得认真回忆一番,但她那时候并没刻意去关注阿郎一行人的情况,单只记得零星的场景。
黑三郎见青衣回忆的颇为艰难,便转头对着方舟皮笑肉不笑道:“你的主人你自己也不清楚么?他的体制最是招鬼神,平日里鬼神频繁进出,时间一久数量一多,竟难以分清那个面貌才是真正的他了。若那日出来的是恶鬼,便可知那鬼也不是什么善茬,瞧着那双生书童恭敬的模样,想来他不是旧鬼就是本人,具体如何,你自己追过去亲自瞧瞧不就清楚了?”琇書蛧
方舟知黑三郎所言非虚,当下沉吟片刻,再抬头就舒展了剑眉,对着青衣和黑三郎谢道:“多谢,我这便追他们去。”
说罢他真转身疾步朝着大门走去。
“他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吗?”青衣见方舟走的匆忙,便低头对黑三郎嘀咕道,“就这样直接追,能追的上吗?”
“他们乃是凡人,如今出客栈,自然是要本着过三途河会凡间的。如今距离朔月还有几日功夫,道路未转,他只管朝着大路的方向追,自然就能追上了。”黑三郎不以为意的解释道,“而且这个方舟身负神器,可驱野兽妖怪,倒比那队没甚能力的人马赶路要快的多了。”
“前几日不是有客人抱怨有凡人在西山边界猎妖么?”不自觉将阿郎和那个猎妖的病怏怏的凡人联系在一起的青衣半猜半疑的对黑三郎道,“那个阿郎不就是沉疴难愈么?再加上一干厉害的仆从,怎么想那行人就是阿郎等人。”
“是他没错。”黑三郎把玩着青衣的手心不在焉道,“那人邪门的很,走了正好,他再在客栈住下去,只怕要出事。我虽然不爱管事,但他要是闹起来,我少不得要动手压制他。亏得他走的快,倒省了我的功夫了。”
青衣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再想阿郎既已走了,便将他的事情又丢在了一边。
这头方舟急匆匆的走出客栈。他本就是披星戴月的连夜赶到客栈来的,如今再出门,就见钩月已然升到了正空。
急于追赶大队的他紧了紧肩头的包袱,确定了大队能走的路只有眼前这一条之后,他便头也不回的启程了。
宽阔的大路之上,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自黑夜中缓缓走出。
他的白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惹眼,当他行走之时,整个人仿佛是披了一身的月光一般,透出丝丝的冷意。
方舟目不斜视的与白衣人擦肩而过,只是相背疾步几步之后,他鬼使神差的又回头望向那白衣人。
衣袂翩翩的白衣人心有灵犀的回过头来,却是对着方舟微微一笑。
方舟被对方那微笑弄得心头一荡,只觉那人仿佛有些眼熟,但细细一瞧,又陌生的很,竟是从未见过的一张脸。
一笑之后,白衣人回转过头来,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门前不动。
待到一身赤衣的素兮默默掀起悬垂于大门前的毛毡帘子之时,白衣人便微低下头,姿态优雅的自挽起的毛毡帘子下走进了客栈。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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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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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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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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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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